第一百零四章聚氣成刃


    “啪嗒”一聲。


    隨著黑色箱子重新關閉,葉凡一眨眼就又迴到了現實世界,麵前站著個男人,距離很近,正對著他怒目而視。


    葉凡還未開口,那名叫段飛的男子就劈頭蓋臉地罵道:“你是不是傻啊,自己幾斤幾兩不知道啊,就這麽急著開那箱子,不怕那群死了還不省事的家夥一股腦地全衝出來將你撕碎嘍。”


    男人一通疾風驟雨地謾罵,說得葉凡一愣一愣的,偏偏少年還不敢還嘴,隻是低頭不語,心裏卻不覺有些暖意。這還是除了書院的夫子外,第二個會如此嚴厲批評自己錯誤的人,有些意外,還有些莫名的懷念。


    葉凡聽出了對方語氣中的關切之意,並非真得生氣,而是夾雜著一種恨鐵不成鋼的味道,和書院夫子很像,可又似乎帶著些許別樣的意味。


    男人罵了好一會兒,見少年正靜靜地望著他,還一副細心聆聽的模樣,便一下沒了聲音,轉身坐了迴去。


    背對著少年,他甕聲甕氣道:“以後不了解的東西不要隨便去碰,弄不好是會出人命的。”


    葉凡點點頭,老實道:“我知道了,我也是怕死的。”


    男人聞言微微一笑,同樣點點頭,卻沒有再說話。


    有了男子的提醒,葉凡再次運氣時就不敢沉得太深了,始終保持著一絲清醒的意識,避免自己再次潛入心湖時,會被那股莫名的吸引力所蠱惑,情不自禁地想要去打開那漆黑的箱子。


    又不知過了多久,葉凡感覺體內靈氣的流淌似乎有了自己的意識規律,不用刻意引導,它們就能自行運轉,於是葉凡便嚐試著將它們與這天地間的靈氣產生共鳴,尋求更大的突破。隻是讓人費解的是,無論他如何去做,這四周的靈氣似乎一下都轉了性子,怯怯懦懦,躲得遠遠的,仿佛是不願再與之接觸一般。


    葉凡有些氣餒,歎了口氣,難不成自己真不是當修士的料?


    男子閉著眼睛嗤笑道:“剛才你一犯渾,將它們各個都嚇得夠嗆,想這麽快再吸引過來,是不可能的了,還是先休息一會兒,等那群嬌氣的小家夥平息了以後再說吧。”


    葉凡撓撓頭,覺得男子說得有道理,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剛才究竟做了什麽,才讓這天地間的靈氣如此懼怕自己。


    閑下空來,葉凡便主動和男子聊了起來,或許是因為剛才一番‘親切的問後’,兩人之間的關係拉近了不少。葉凡主動攀談起了自己的故事,順便打聽一下對方的身份。


    男人倒也坦誠,除了名字外,也略微介紹了一下自己的身份背景,但都不願細說,似乎是怕葉凡今後真會上門找他借錢一樣。


    段飛說自己經營著一個沒啥名氣的小山頭,門下弟子也不是很多。因為沒啥副業,平日裏除了吃飯睡覺以外,偶爾也會下山打個零工,混個買菜錢啥的。此刻入披霞山,就是接了個送貨和收債的買賣,原以為是個簡單差事,沒想到被大霧封山,困在了這裏,好在他一點兒也不著急,這山主對他也沒惡意,就聽之任之,順便打個小盹,偷個閑。


    葉凡聽得七七八八,雖然覺得有些匪夷所思,卻也沒有多問。


    其間,葉凡又問了一下自己為何會在心湖之中見到那兩個古怪的箱子,是不是所有山上練氣士入了四境以後,都會出現這情況。


    段飛迴答道:“並非所有修士的內心世界都是這般模樣,這與每個人的大道根本休戚相關,出現的東西算是此人今後的本命神通。比如說,一個和尚,每日吃齋念佛,潛心鑽研佛法,那麽他覺醒了本命神通後,心湖中見到的可能就是一尊佛像。至於是那金身的羅漢還是千手的佛陀也都因人而異。或者說一名劍法了得的劍修,在覺醒本命神通之後,他的心湖之後就極有可能是柄古劍,又名本命飛劍,一旦祭出,能殺敵於千裏之外,且每柄本命飛劍的威力也是各不相同,或殺伐或牽製,或束縛或治愈,不可一概而論。”


    葉凡聽得神情恍惚,錘了錘自己的腦瓜子,感覺學問一下又增長了不少,得趕緊記下。隻是葉凡思考過後,又不免覺得有些費解的是,這麽說來,四境之後,練氣士應該都能覺醒十分厲害的神通,可自己在心湖裏見到的卻隻有兩個古怪的箱子。


    白的已經開啟,裏麵空空如也,也不清楚以前放了什麽東西。至於黑的,葉凡想想就覺得背脊發涼,莫名其妙地關著一群兇神惡煞的人在裏麵,尤其是那眼神,僅僅隻是對上了一眼,就讓人感覺不寒而栗,葉凡覺得還是不要輕易放出來的好。


    思前想後,葉凡忽然感覺自己悲劇了,合著自己覺醒的這兩個本命神通一個沒用,一個用不了啊,這不是都費了嗎?


    休息了一陣後,葉凡感覺四周的靈氣似乎迴攏了一些,便起身拿著木劍,打算學男子一樣引動天地靈氣附著劍上。


    從男子口中得知,這一招名為‘聚氣成刃’,是練氣修士最粗淺的攻擊手法。因為沒有純粹武夫那強悍的體魄和無堅不摧地罡氣,所以修士們便借助這天地靈氣,增強殺伐之力,關鍵時刻,還能聚成護盾,保護自身。


    而一些稀有的仙家寶物在被靈氣灌注時,還會爆發出更加驚人的威力,比如劍修的配劍,和尚的念珠,或是讀書人的筆墨紙硯,其中都有大大的學問,非三言兩語所能道盡。


    葉凡深吸了一口氣,屏息凝神,緩緩調動體內靈氣,引起天地共鳴。片刻,輕風拂麵,四周靈氣緩緩聚集,木劍之上好似蓋上了一層淺淺的薄膜。雖不如男子那般氣勢驚人,卻是葉凡第一次憑自己的力量,完成這‘聚氣成刃’。


    葉凡指尖輕輕劃過劍身,直達盡頭,木劍之上頓時灑滿了銀灰,閃閃動人。腳下一點,地上一塊碎石騰空而起,少年出劍,虛空中閃過一道寒芒,碎石一分為二,被木劍瞬間斬斷。


    兩片碎石還未落地,少年又一連切出數道劍光,將這石頭於空中斬個稀碎。


    再一抬手,木劍脫手而出,飛出去數丈之遠,刺穿一片落葉,釘在樹上。


    葉凡嘴角微微揚起,體內靈氣流轉,抬手,五指虛空一握,木劍似有所感,微微顫鳴,‘嗖’的一下,掙脫樹幹,又飛迴了少年手中。


    葉凡看著手中的木劍,眼神漸漸明亮,有了這一手,以後就算是用這木劍,也不怕他人的鋒利兵器了。


    葉凡轉身,想要再謝謝那神秘的男子,卻發現他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了,而四周的霧也漸漸散去,這一切仿佛是一場夢。


    而少年在‘夢中’學會了如何禦劍。


    ——————


    濃濃的迷霧中,裨將策馬飛奔,奇怪的是他跑出來已有小半個時辰,卻連一個軍士的影子都沒看到,哪怕不斷吹奏著號角,也不見有人應答。這千人的部隊,仿佛一下子都消失的無影無蹤,實在詭異的很。


    驀然,耳邊傳來唿嘯聲,裨將閃身躲避,一直羽箭擦著衣領飛過,驚險萬分。


    裨將趕緊勒緊韁繩,停住跨在戰馬,厲聲喝道:“何方鼠輩,竟敢偷襲本將,還不速速現身。”


    迴答他的是又一輪箭矢,且數目不在少數。


    裨將大怒,拔出腰間配刀,舞得密不通風,將射來的箭矢一一斬落。


    這時迷霧中忽然響起腳步聲,時緩時急,時近時遠。


    裨將臉上先是一喜,還以為是軍中的弟兄前來支援了,可隨即他又聽出了不對勁,這腳步聲輕重緩急毫無章法,根本不是行伍之人。


    “難不成是這披霞山妖孽的援兵?”


    裨將微微皺眉,他倒是不怕,隻是覺得有些費事,耽誤了將軍交代給的人物,可是大過。


    腳步聲越來越密集,似乎有千軍萬馬正向這邊奔來。裨將的神色漸漸凝重起來,對方的人數似乎還在不斷增多,且沒有停止的趨勢,他不禁疑惑:“披霞山的妖孽據情報說應該不過百數,何時多了這麽多的兵馬?”


    就在此時,迷霧中突然衝出一個豬頭人身的妖怪,揮舞著狼牙棒襲來。


    裨將輕蔑一笑,揮刀斬出,一刀將那豬妖‘斬殺’。可刀切開對方的身子,帶走的隻有一片迷霧,沒有鮮血留下,而眼前那豬妖身子微微晃動,竟突然就消失在了裨將麵前。


    裨將正疑惑間,突然心生警惕,多年沙場的熱血廝殺讓他擁有了常人所不具備的敏銳直覺。想也沒有,裨將向後揮刀,同時手一揮,袖中暗弩射出細小弩箭。


    隻聽一聲悶哼,本該空無一物的身後忽然朦朧起來,一絲鮮血從半空中緩緩流淌,沾染出一副肥碩的軀體。


    豬妖手中的狼牙棒被裨將的配刀攔下,腹部被射出了個窟窿,鮮血淋漓。豬妖嚇得連連後退,有些疑惑和驚恐,不明白這個人怎麽沒像前幾個那樣傻傻地站著不動,竟然知道自己躲在那裏,甚至還能做出反擊。


    眼看豬妖要逃,裨將冷哼道:“想走,哪有那麽容易。”


    說著,他便一步踏出,身子騰飛而起,手起刀落,將這豬頭人身的妖怪給劈成了兩半。


    這次是真的,鮮血腸子灑了一地,血腥至極。裨將有些厭惡地擦了擦手中的血跡,冰冷地眼神掃視著四周的迷霧,冷冷道:“下一個是誰,趕緊出來吧,別以為躲在這迷霧內,就能高枕無憂,若是如此,那也太小看我吳勇了。”


    等了一會兒,四周迷霧沒有任何動靜,吳勇冷笑一聲,全身真氣湧動,一聲怒吼,一股無比剛猛地氣浪頓時向四周擋開,層層迷霧頓時被吹散,露出山林內的真容。


    隻見四周一圈都是大大小小的妖物,裨將吳勇被包圍其中,有幾個小妖還把玩著先前殺死的軍士的鋼盔,丟在地上踢來踢去,玩得不亦樂乎。


    吳勇的目光從眾妖身上掃羅,不見絲毫怯意,一點也不像是個陷入團團包圍的獵物。他的視線隻在兩隻妖物的身上略微停留了片刻。


    一個手持弓弩的翼身女妖和一個半蹲在地上,舔著骨刀的鼠人。前者是因為頭幾發冷箭被他記恨上了,後者則是單純那眼神讓吳勇覺得有些不爽,就像是同類之間的相互排斥,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敵視感。


    當然,吳勇不會覺得自己和一個區區的鼠人會是一類人,這樣的感覺會讓他覺得無比厭惡,比沾了妖族畜生的血還要令人作嘔。


    吳勇也是從無名小卒混起,用盡了一切手段,才一步一步才得到如今的地位。而人一旦到了高處,欣賞過了那動人的美景之後,就不會願意再輕易下來。為了能穩穩地占據這位置,他總是極力討好王猛,阿諛奉承,溜須拍馬隻是小事,有時也會充當一下暗地裏的‘工具人’,將一些不好擺在明麵上做的事都悄悄辦了,神不知鬼不覺。他深知王猛的為人,也知其手段的肮髒,可那又怎樣,自古以來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今後的史書也都是由勝利者來書寫,是褒還是貶,那還不過是主子一句話的事,誰還在乎。


    吳勇最後的視線落在了一個樹梢下,那裏有個紅裙女人正一上一下蕩著秋千,玉足赤裸,麵容嬌媚,比城裏的那些大家閨秀更能引起男人的征服欲望。


    吳勇看出了這個女子才是這群妖物的頭頭,配刀一指,先聲譏笑道:“還以為是個什麽厲害角色,原來不過是個女人,怎麽,披霞山沒有當家的嗎?”


    紅裙女子嫣然一笑,也不生氣,反而落落大方道:“吳將軍是人中龍鳳,奴家可比不了,來我這披霞山做客,有失遠迎是奴家怠慢了,還請將軍海涵。”


    女子說著,還在秋千上施了個萬福,更顯俏皮動人。


    吳勇眉眼一跳,暗罵真是個妖精:“少跟老子打機鋒,一句話的事,要麽死,要麽降,自己選。”


    紅裙女子泫然欲泣,以手遮麵道:“奴家不過是想在這荒山野嶺尋個棲息之所,也不知何事得罪了朝廷,將軍又何必咄咄逼人呢?”


    吳勇聞言哈哈大笑起來:“圍而不殺,是想和我做買賣?”


    女子俯首,輕輕點頭。


    “要什麽?”吳勇問道


    女子抬首,輕聲細語道:“不多不多,山上山下,一塊平安無事牌足矣。”


    吳勇嘴角冷笑:“好大的口氣,想要我們流水國作保,你又能給我們什麽?”


    女子同樣笑道:“一顆熊頭,不知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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