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悠即使在夢裏,都覺得腦子昏昏沉沉的。


    因為口幹舌燥,她的手忍不住到處亂摸,到最後,摸到了什麽毛茸茸的東西。


    那毛茸茸的東西似乎還會動,她內心的好奇心勾了起來,艱難而勉強地睜開眼睛,一雙黑亮亮的眸子,扣在一張巨大的白色的毛臉上,嚇得她沙啞地叫出了聲。


    “啊————!”


    忽然就覺得身體一輕,她已經被貼近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別怕,小坑你都不認得了嗎?”


    薄譽恆在她的床頭幾乎快睡著了,這驚天地泣鬼神的一叫立即讓他驚醒了過來,看到蘇清悠對著小坑瑟瑟發呆,連忙把她抱進了懷裏。


    蘇清悠聽著他溫柔地在耳邊說這句話,定睛一看,果然是小坑,它遠遠地躲到了一邊,同時用恐懼的眼神看了自己好幾眼。


    “真抱歉……”


    蘇清悠還沒說什麽,就覺得嗓音沙啞的厲害,薄譽恆把水從床頭拿過來,“清悠,喝點水吧,有沒有感覺好一點?”


    她接過了水杯,大口大口地把水咽下去,才覺得稍稍舒服了些。


    此刻神智也清醒多了,發現薄譽恆在她身邊,有些驚訝,“你不應該在北京的嗎?”


    “事情已經處理的差不多了,就迴來了。”


    薄譽恆把她喝完的水杯放迴了床邊,詢問道:“還要再喝一點嗎?”


    “不用了。”


    蘇清悠勉強地扯了下嘴角,“我怎麽了?”


    “你發燒了。”


    薄譽恆凝視她蒼白的臉頰,用手摸了摸她的小腦袋。


    蘇清悠立即想起來陸之麟失蹤的事情,她麵色一變,薄譽恆卻立即明白了她心裏在想些什麽,開口說:“不用擔心,我大概能猜到他去了哪裏,已經派人去找了。”


    “你怎麽可能知道他去了哪裏呢?”蘇清悠不解。


    “我之前跟你說過,一直在北京處理一件事情,其實這件事情,和你的舅舅有關。而現在,事情的結果已經查的差不多。”


    薄譽恆說完,微微停頓了一下,“本來我迴來就是告訴你,不過現在,你身體還不太好,要不等你病好了再說?”


    “你說吧。”


    蘇清悠搖搖頭,“我想知道。”


    “但也許事實並不是你想知道的。”


    薄譽恆看著她,目光有些凝重。


    “沒關係,我寧願做個清醒的人,也不願意把自己的頭埋在沙子裏,做個什麽都不知道的笨蛋,你說吧。”


    在她央求的眼神裏,薄譽恆讓她靠著自己的肩膀,“那清悠,你就當做,是在聽一個故事好了。我先問你,之前你怎麽和你舅舅相認的?”


    蘇清悠迴憶往事,覺得過去的那些事情就好像夢一般,“有一天我從文淵出來,結果被人給綁走了。那是我和舅舅第一次見麵的方式,不是很愉快。他說,他已經找了我有很多年,如果不是因為和你在一起,我的曝光度不斷增加,他也不可能會找到我。”


    “那他當初是怎麽和你說的?關於陸家和薄家之間的淵源?”他繼續問道。


    “……我記得,舅舅說,陸家本來是比薄家還要更厲害一些的,但是薄家為了洗錢,把自己做過的那些事情,那些髒水都潑到了薄陸家身上,所以我們陸家才會沒落,他也因此被抓進了牢裏。有什麽問題嗎?”


    她靠在他的肩頭,忽然感受到一股冷意,從體內慢慢湧出來。


    那個時候……


    如果是現在的蘇清悠,會對一切都保持十分謹慎的態度,會嚴格地去查清楚所有的事情,再做出自己的選擇和決定。


    因為現在她經曆了很多事情,見過很多人,還有了很多資源,做很多事情都是輕而易舉。


    但那個時候的她,相比現在來說,其實單純極了。


    很多事情,那個時候她深信不疑的,現在想一想,好像感覺的確哪裏不太對勁。


    比如說,那個時候她全盤接受了陸之麟的說法,但現在想想,舅舅說的難道都是真的嗎?


    她咽了口唾沫,沉默下來,又看了薄譽恆一眼。


    他也正看著自己,表情頗有點耐熱尋味的意思。


    “他說的是不是不全是真的?”


    蘇清悠咬唇,輕輕地問道。


    薄譽恆緩緩地點了下頭,“很有可能,很大程度上都不是真的。”


    他的話讓蘇清悠心底的涼氣都好像灌滿了全身一樣,讓她忍不住發起了抖。


    “那,那,那到底……”她嚅囁著,卻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清悠,來,做點深唿吸。”


    他溫柔的嗓音,和他在她後背輕輕的拍打,給她冰涼的軀體逐漸灌入了暖暖的氣息,她不由得抓緊他的手,“那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我不想讓你聽什麽一麵之詞,還不如我直接把查到的資料給你看。”


    他暫時把蘇清悠鬆開,朝外麵走,過了一會,再次迴來的時候,他手裏已經有了一份文件。


    薄譽恆手裏握著這份文件,卻沒有立即開口,而是抬眸望了她一眼。


    直到她對著他,堅定地點了點頭,他才把文件遞給她。


    他原本想讓她看完這份文件再進來,她卻叫住了他,“譽恆,你留下來吧,陪陪我。”


    他在她身旁坐下,輕輕擁住她。


    “你確定現在要看嗎?”他再次問了一遍,“也許你現在還不能承受的住。”


    蘇清悠握住他的手,“隻要你在,我就能受得住。”


    盡管這麽說,當她打開文件的時候,心裏其實充滿了不知名的恐懼感。


    文件不算薄,裏麵還插入了一些當時的新聞報道,標簽,和各種各樣的金融術語。


    蘇清悠畢竟已經學過,所以很容易地就能讀懂上麵想說的事情。


    陸之麟之前曾經在薄家工作過一段時間,這是他沒有告訴她的。


    陸之麟在當時,還被人采訪過,被譽為金融界最出色的新星。


    他並沒有告訴自己的那般,一點都不如自己的姐姐。


    上麵還有不少陸之麟當時被捕入獄的消息,理由是洗錢。蘇清悠注意到,不少知名的新聞報刊都報道了這一消息。


    ……


    直到把最後一頁看完,她合上了文件夾。


    陸之麟的另一麵,或者是陸之麟的真正一麵,才終於在她的眼前變得立體。


    原來,她的舅舅是一個風流倜儻,才華驚人的金融天才,還曾經為薄家工作過。


    “我曾經查過我舅舅,可是這些新聞消息,怎麽都沒有在網上顯示出來?”


    她疑惑地問。


    “應該是他用了點手段,把自己和陸家的消息全部隱藏起來,不這麽做的話,他怎麽能夠讓你相信他?”


    蘇清悠閉上眼睛,在心裏迅速地過了一遍所有的事情,當她再次睜開雙眼,很多事情都已經有了眉目。


    “譽恆,其實當年,是陸家遠遠不及薄家,為了能讓薄家垮台,我舅舅不惜去薄家,表麵上為薄家賣命,其實是禍水東引,把陸家做過的那些事情都誣賴到薄家身上?而他之所以會進監獄,不是因為被人陷害,而是罪有應得,是嗎?”


    她垂下頭,手搭在柔軟的床上,手指則已經死死地掐住了被單,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薄家沒那麽幹淨,但你舅舅……也的確沒有想象中的那麽清白。”


    薄譽恆看到她一臉痛苦的樣子,心疼的眉心緊緊皺起來,“清悠,這和你沒什麽關係,你不必太難受……”


    “這怎麽可能和我沒關係呢?舅舅找到我,就是為了讓我可以報仇,對你還有對薄家下手,現在,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文淵沒了,薄家也破產了,你還被我害的天天去北京工作……”


    她迴想起之前的事情,心裏又悔又恨,手握成拳,在床上砸出一個個小坑,把真正的小坑嚇得頭一縮一縮的。


    薄譽恆握住她的手腕,“我之前之所以不告訴你,就是怕你會這個反應,你看你,說自己不會有事,結果還是氣成這個樣子,你又食言,該打。”


    蘇清悠的頭都快埋到了床心裏,側頭看了他一眼,“之前你一直對我不冷不熱的,是因為一想到我把你害成現在這個樣子,所以心裏生氣嗎?”


    “你把我害成這個樣子。”薄譽恆跟著念了一遍,突然站起來,在她麵前還轉了個圈。


    “蘇清悠,你仔細看一看,我成什麽樣子了?我依然那麽帥氣,身體那麽健康,身姿那麽高大,身材還那麽好,如果是你把我害成現在這樣的,那,請一直這樣害我,可以嗎?”


    他衝她勾唇,他那一番話,生生把她眼睛裏的淚水逼退了迴去。


    看她還和小狗似的趴在床上,他挑了下眉毛,“怎麽,又想解鎖新姿勢?”


    她忍不住帶著哭腔笑了一下,從床上坐起來。


    “對不起……”


    她低下頭,一咧嘴,又想哭,他坐在她身邊,伸出手,把她的嘴角往外拉了拉,“以前的事情,說真的,很難分清楚什麽對錯的,而文淵和薄家之所以沒落,當然還是自作自受。清悠,我告訴你這些,是想還原出當時的真相,你要是因為這個哭了,我真的不能原諒我自己。”


    “譽恆,可我心裏覺得,我對不起你……”淚珠還是不爭氣地流下來。


    薄譽恆忙把她拉到自己的懷裏,像是哄小孩一樣,“好了好了,不哭不哭,再哭我給你唱歌聽好不好?”


    蘇清悠迴想起當時他唱的那首《我隻在乎你》,忽然抽了一下,眼淚竟然奇跡般地止住了。


    薄譽恆:“……我唱歌有那麽難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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