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譽恆將衣服穿戴整齊,出門走了出去。


    小區這個時候的人不少,出去買菜的老人,上班的青年男女。


    薄譽恆微微扯了下衣領,漫不經心地從樓裏走出來,正好和小區裏稀稀落落的人群重合在一起。


    他穿著紅色條紋的襯衣,外套隨意地搭在手上,本來就生得好看,他個子又高,自然被不少人注意到。


    走到小區門口的汽車站旁,他拿出手機,看了下近日從s市去往北京的航班,略作思忖,就給秘書發了條短信,告訴他自己幾天後再去北京。


    宋許諾的突然來電,讓他不知為何,右眼皮劇烈地跳了起來。


    “喂,怎麽了?”他問道。


    “咳,譽恆,你聽到這件事千萬冷靜下來,清悠被人劫持了。”


    宋許諾說完這句話,覺得已經渾身是汗。


    “……”


    原本還在車站等車的薄譽恆,全身刹那間迸射出強烈的冷意,生生把旁邊的人逼退到一米開外。


    他大步朝馬路邊走去,一隻手已經揚起,另一隻還拿著電話。


    “她現在在哪,知道嗎?”


    宋許諾無法從他毫無溫度的語調裏揣度出他此刻的心情,咽了口唾沫,“不知道……”


    薄譽恆已經招到了出租車,飛快地閃身進去,理也沒理司機,繼續問道:“宋歌呢?”


    “她,她正過來,來我這。已經報過案了,譽恆……”


    薄譽恆立即給司機報了個地址。


    他安安靜靜地坐在後座,麵色卻陰沉的可怕。


    “宋許諾,你之前查過清悠的手機地址的,現在,把她所在的方位找出來!我正在去你公司的路上,我給你十分鍾的時間。”


    他掛了電話,前麵的司機也聽到他說的話,在前麵說道:“小夥子,你要去的地方,要二十分鍾才能到呢。”


    不超過一分鍾,司機和薄譽恆的位置互換,司機在後麵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在路上飛馳,“你……”


    “師傅你放心,我隻是換了條最近的路走,不會超速的。”


    薄譽恆目視前方,冷冷拋下這句話後,再也沒開過口。


    到了目的地,他幾乎是跑一樣地進了宋許諾的公司,粗暴地把門打開。


    宋許諾和宋歌都在裏麵。


    宋歌看到薄譽恆一副幾欲吃人的樣子,心髒嚇得快要跳出來,可還是勉強鎮定住自己,快步上前,“對不起薄總,我……”


    薄譽恆徑直經過她,直接對著宋許諾,“把地址給我。”


    宋許諾露出恍然無措的表情,“譽恆,清悠的手機……好像沒跟著她一起,在半路上就被拋下了……”


    薄譽恆盯著他,那表情讓他都害怕得後退了幾步。


    “我怎麽和你說的,我不在s市的時候,要靠你保護她,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就是這麽答應我的?”


    薄譽恆眸子裏的湛藍此刻成了猩紅的血海,宋歌推開自己的哥哥,走到他麵前,“是我的錯。”


    “我今天早上就覺得不對勁……”


    薄譽恆有些懊惱地用手捏了捏眉心,他走到窗前,冷冷地說:“到底怎麽迴事,你知道多少,就說出來多少!”


    宋歌深深吸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我和清悠,想把薄之白徹底打垮。薄之白現在依附著吳建軍的女兒吳暖,而吳暖雖然蠢,眼睛裏卻揉不得沙子,她以為薄之白一心一意喜歡她,才會對薄之白做這些事情……”


    薄譽恆表情一滯,扭頭看向宋歌,“所以你們就想讓薄之白承認對吳暖沒意思,對她隻有利用?”


    “不光如此,我們還準備讓他說出一些曾經做過的壞事。而正好他要求和清悠見麵,清悠今天就去了,本來以為是很簡單的事情,沒想到……”


    宋歌搖搖頭,“我們有預想過會發生什麽樣的危險,比如薄之白會做些什麽出格的事情……可,可今早發生的事情太出乎意料,連我暗中派去保護她們的人都沒能跟上去。”


    “她們?”


    宋許諾皺眉,看著自己的妹妹,“除了蘇清悠還有誰?”


    “落語。”


    宋歌說完這句話後,覺得不光是薄譽恆,連自己的哥哥都要打自己了,“對不起哥,我真沒想到!”


    “你一個在象牙塔裏讀了二十幾年書的小姑娘,清悠也才剛剛步入社會沒多久,真能算計到他,我都要佩服你們了。說,今早上發生什麽事情了?”


    薄譽恆從窗戶那邊走過來,把幾乎炸毛的宋許諾按到一邊,擰眉問她。


    “今天早上我派車接她們過去,但半路上車被追尾,她們就坐上了薄之白的車。”宋歌迴憶著早上發生的事情。


    “薄之白?”薄譽恆眉毛一挑,“然後呢?”


    “她們身上有裝聯絡器,我聽到她們在快到市區的時候,好像車又出了問題,緊接著,我聽到一聲槍響,她們就被挾持,之後,匪徒要求她們把身上的設備摘掉,之後我就和她們徹底失去聯係了。”


    宋歌惴惴不安地說完這些話,看到原本一直站著的薄譽恆突然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你說你聽到槍聲?你知道在哪個路段發生這件事的嗎?”


    “我知道,最後的追蹤地址就在那裏。”宋歌連忙迴答。


    薄譽恆低頭,看了下時間,心裏麵飛速地計算起來。


    “許諾,你去查那個路段今早九點半到十點四十之間有沒有發生過什麽案件,警察有沒有來處理這件事情,還有設法搞到這條路上所有的監控,我要一點一點地查。”


    他吩咐完,問宋歌:“知道他們坐的車的車牌號嗎?”


    “我知道,通過監視器,看到了這輛車。”宋歌把自己的電腦打開,專門把視頻給薄譽恆放了出來。


    薄譽恆摸了摸下巴,“宋歌,把你的車借給我,我現在要沿著這條路開過去。”


    “不行,我們查到他們到底會去哪裏呢。”宋歌慌忙阻止,“況且他們有槍支,你必須佩戴相應的武器,還有防彈衣才行。”


    “譽恆,我照著你說的查了,沒發現今早在那個路段有什麽重大事故啊?”


    宋許諾撓撓頭,對自己的調查結果感到匪夷所思。


    宋歌也難以置信地衝到宋許諾的電腦前,“不可能,我明明聽到了槍聲,雖然那個時候沒能看到監視器裏的視頻,可是聽清悠和落語的反應,一定是死人了的。這麽大的事,怎麽會沒有一點反應?”


    “那就隻有一種可能了。”


    聽到這個結果的薄譽恆沒有什麽太大的反應,心裏卻早已鬆了好大的一口氣,快步朝外麵走了出去。


    #


    此刻,蘇清悠和落語的嘴巴已經被透明膠布給緊緊地塞住,雙手也被綁在了後麵。


    她們依然坐在後座,中間還是那個墨鏡男子。


    蘇清悠低著頭,從被綁進來開始,腦子就沒停止過轉動。


    這種事她經曆過不隻一次,隻不過這次可能比之前還要來得驚心動魄了些。


    所以她顯得鎮定很多,埋頭安安靜靜的樣子,看起來很乖。


    落語則被嚇得不輕,全身無法控製地顫抖著。


    遇到這件事情,蘇清悠的第一反應是,是不是趙詩允做的?


    可她很快就把這個想法否定了。


    她上次去見趙詩允的時候,且不說她是不是真的裝的,她一個人住在特殊的房間裏,裏麵什麽東西也沒有,還有金睿丹派來的警察日日蹲守。


    並不能排除她有這個作案嫌疑,可現在薄言已死,自己已經不是她的頭號目標,再加上稍微清醒一點就會招致懷疑,趙詩韻做這個手腳的可能性很小。


    那會是誰……


    蘇清悠並不覺得自己會有這麽多仇家。


    她抬起頭,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下身邊的墨鏡男。


    墨鏡男一直戴著墨鏡,看不太清楚他的容貌,頭發也不多,看上去似乎是個三四十歲的中年男人,身強力壯,裸露出的胳膊也很強壯。


    她將目光轉移到他拿著的手槍上。


    墨鏡男除了把她們綁起來的時候把手槍放下,其間一直緊緊抓著它不放。


    很顯然,墨鏡男感受到了她的目光,轉頭對她怒目而視,“你幹什麽,不想活了!”


    蘇清悠快速地把視線移到了窗外。


    會不會是薄之白?


    不大可能,如果是他,他和自己在餐廳吃一頓飯的事情,為什麽還要大費周章,甚至不惜殺了自己派過來的司機?


    左思右想,蘇清悠還是弄不明白,隻得看著遠處的風景,眼睛卻驀地一亮。


    這裏……


    怎麽那麽熟悉?


    仔細地在大腦裏搜尋了一會,她突然想起來,這裏是她和薄言為了去考察,特意來過這裏一趟。


    也是這裏,因為車壞了,她和薄言走了好長的一段路,中間還淋了雨,薄言發了高燒後,她不得不出去給他找醫生。


    雖然隻來過一次,但是印象極其深刻。


    而照現在的速度繼續行駛下去,可能不超過一個小時,就能到她之前留宿過的民宅那裏。


    蘇清悠慢慢扭頭,發現墨鏡男正緊張地盯著前方,而落語恰巧這個時候,與她的視線對上了。


    蘇清悠突然瞪大了眼睛,使勁朝她眨了數十下。


    落語其實並不懂她是什麽意思。


    可福至心靈,她一下子俯身,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因為嘴巴被堵住,她的臉迅速漲紅,雙腿一曲,整個人從位子上掉了下來,倒在墨鏡男的腳下,發出痛苦的嗚咽聲。


    墨鏡男一個不留神,發現旁邊的女孩已經倒在腳底,連忙對前麵的人說:“老三,停車!這裏有事故!”


    名為老三的男人把車停了下來。


    “怎麽迴事?”他在前麵踩住了刹車,迴頭不耐煩地問道。


    “這女的不知道怎麽了……”


    墨鏡男看她一直悶咳,把她嘴上的膠帶扯開。


    立即,落語發出了咳嗽聲。


    那聲音撕心裂肺,讓一旁的蘇清悠使勁用自己的腿碰旁邊的墨鏡男,發出了嗚嗚的聲音。


    墨鏡男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蘇清悠嘴上的膠帶給扯掉。


    蘇清悠第一句話就大喊:“她有哮喘!再這樣下去,她會死的!快幫我把繩子解開,我知道怎麽急救她!“


    她迅速捕捉到墨鏡男臉上一閃而逝的慌亂。


    “放開你?你要是跑了怎麽辦?”前麵的老三冷冷地說,“告訴老四怎麽急救的,讓他來!”


    “我是她好朋友,三年了,每次都是我救的她,我嘴上說說,你們就會怎麽救人了?!”


    蘇清悠朝一直在地上咳嗽的落語努努嘴,“如果我好朋友在我麵前死了,我立即把自己的舌頭咬斷,一起死!也不用你們費心殺我們了!”


    這話讓老三臉色都是一變,他皺眉,想了想,還是對墨鏡男說道:“老四,把她手解了,看著她,別讓她跑了!”


    老四立即把蘇清悠的手給解開,蘇清悠把老四往邊上一推,把落語扶了起來,拍著她的背,一邊說:“小語,放輕鬆,深唿吸……”


    蘇清悠蚊蠅一般地在她耳邊來了一句,“裝死。”


    落語立即會意,雙眼一翻,整個人就倒在了蘇清悠的懷裏。


    “小語,你沒事吧?”蘇清悠拍拍她的臉,頓時哭了出來,對兩個匪徒說:“小語她昏迷了,都不和我說話了!”


    她哭得很傷心,老三和老四都是半信半疑,老四問道:“那怎麽辦?”


    “我不知道,但得先找個地方讓她休息一下,然後找人給她治療,不然她會沒命的!”


    “放屁!”老三大怒,“還找人治療?你以為你是出來旅遊的?我看她沒病,是你們故意裝的吧,想嚇唬我們,也不看看你們麵前坐著誰!”


    蘇清悠對他的話根本不為所動,她隻是對著他冷冷笑了一下,突然奪過老四手裏的槍,指著自己的太陽穴,“那不如我現在死了幹脆!不然,你們還以為我是裝的!”


    老四大驚失色,重重叩擊了下蘇清悠的手腕,她疼得手一鬆,落下的手槍被老三搶走。


    “老三,我看她還真不是裝的,她剛剛是真的想把扳機扣下來,你也不是沒看到……”


    老四黝黑的臉色此刻也有點泛白。


    老三則和蘇清悠隔空對視了許久,過了會,老三轉過頭,繼續開車。


    “既然這樣,那就往前走走,看看她行不行。如果她真的醒不過來,再說。”


    蘇清悠將心神鎮定住,不罷休地說道:“那如果她醒不過來,就必須去找醫生,至少得給她點水喝,不然她可能真的撐不住了,這位大哥,我求求你了。”


    老三沒有迴話,老四已經把繩子再次給蘇清悠綁上了。


    當老四就要把蘇清悠的嘴巴捂起來的時候,蘇清悠可憐巴巴地對前麵的老三說了一句,“大哥,這個地方我去過,你們再開一會,估計就能看到前麵的民宅了,那裏有醫生,我之前在那看過病,你們能不能讓我們……”


    她話沒說完,嘴巴已經重新被封上了。


    老四非常強硬地把她的嘴巴堵住,老三在前麵開著車,聞言,隻是冷冷地哼了一聲,“想去那裏求救?我看你還是死了那條心吧!在沒到目的地之前,你們連這輛車都不能下去!”


    落語躺倒在後座上,一動不動。


    蘇清悠沒繼續和他們爭論,老老實實地在那做好,任由老四把她的手在背後綁起來。


    看她安靜下來,兩人的神色也稍稍穩定了不少。


    果然如蘇清悠所說,過了半個小時後,前方出現了一些民宅。


    蘇清悠在看到那些民宅的第一反應,就是直起了身子,用盡全身氣力朝車門的玻璃上撞去。


    她的動作弄得老四措手不及,隻能眼睜睜看著她在玻璃上狠狠撞了一下,然後直直地往後一仰,倒在了昏迷不醒的落語身上。


    血立即從她的頭上大片大片地流了出來。


    “你瘋了!老三快停車!”


    劇烈的撞擊聲和老四的叫喊聲讓老三連忙刹住了車,迴頭看到蘇清悠已經血流滿麵,臉上露出了震驚的神色。


    “你們……你們不給她找醫生,她不能活下去,那我也死了好了。”蘇清悠此刻麵色慘白,和鮮豔的紅色交織在一起,給人強烈的視覺衝擊。


    她此刻說話已經氣若遊絲,嚇得老四立即對老三說:“……老三,這樣真的會出人命的,我們把她們都送過去找醫生吧!”


    “不行!”老三眼珠子轉了轉,對著蘇清悠,“那個醫生住哪?你說出來,我讓老四去找過來,這總行了吧?“


    蘇清悠輕輕地應了一聲,然後有氣無力地把路線報了出來,老四摘了墨鏡,立即打開車門往外跑去。


    “你給我快點!”老三在車裏麵不耐煩地說道。


    他心裏麵鬱悶極了,卻又不敢下車,隻得在車裏麵悶悶地抽著煙。


    五六分鍾過去了。


    一直閉著眼睛的蘇清悠猛然把眼睛睜開。


    在老三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她迅速地打開了車門,往外麵跑去。


    老三沒想到她還能跑,立即罵了句髒話,“小賤人,原來一直在這跟我裝呢!你以為你跑的掉?”


    他二話不說下了車,朝蘇清悠追過去。


    男人的體力自然比蘇清悠好很多,況且她現在也受了不輕的傷。


    蘇清悠盡管奮力地向前跑著,可很快,老三就要追上她了。


    “你還往哪跑,小賤人?”老三嘴巴裏罵罵咧咧著,手好像往前一夠,就能碰到她。


    他臉上猙獰得意的表情還沒保持多久,突然被身後什麽東西一撞,整個人朝前方飛了出去,倒在地上,爬不起來了。


    蘇清悠轉身,看到已經把車開過來的落語,立即跑到副駕駛座上坐好,“我們快走!”


    “清悠,我……我撞人了!”落語顫著身踩了油門,蘇清悠立即緊緊地抱住了她,“沒事的,你放心,不過撞了一下,他能有什麽事,再說,有事也是活該!”


    “你的頭還好嗎?”


    “……有點暈。”


    “你撐著點,我現在往迴開!”


    蘇清悠靠在她的肩頭,落語全神貫注地握著方向盤。


    她開了不到十分鍾,突然看到前麵出現了一輛車。


    “清悠,你看……你看前麵。”


    腦子已經昏沉沉的蘇清悠勉強睜開了眼睛。


    看到來人是誰後,她嘴角冷冷地扯出了一絲笑容。


    “果然是你……”


    可這句話她還沒說完,就已經失去意識,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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