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悠並不明白“對峙”是什麽意思。


    可她本能地覺得心裏發慌,掛了電話立即給之白打了個電話,讓他趕過來。


    沒超過十分鍾,之白就告知她已經到了門口。她匆匆和趙管家說了聲,跑出去,跳進之白的車裏。


    等她做好,之白發動了車,像離弦的箭躥了出去。


    蘇清悠在車裏不安地坐著,問了他好幾次還有多久才能到。


    “小姐,冷靜點,你現在再急也沒辦法。”之白在前麵平靜地提醒她。


    “我能不急嘛?今天早上我才把她帶過去,可現在她卻……如果因為我她發生什麽事……”蘇清悠有些語無倫次。


    “你別忘了,她很有可能是害死你母親的兇手,你忘了嗎?如果她真的做了那件事,那就算她有什麽意外,也是死有餘辜。”


    之白的聲音很冷,冷得蘇清悠心裏發涼。


    “可也是你告訴我,她不一定是兇手,也是你讓我去幫她的,不是嗎?”


    她的聲音裏充滿怒氣。


    “小姐,我隻是想讓你安心,你看,這不就到了?”


    連車也沒停穩,蘇清悠就下了車,差點沒摔在地上。


    她的腳崴了下,顧不上腳上傳來的疼痛就往許君廉住的地方跑去。


    “小姐……”之白歎氣,停好車,也跟著跑去。


    許君廉所在的住宅樓下麵已經站了好幾個警察,金睿丹也在其中。


    “金警官,發生什麽事了?”蘇清悠跑到她身邊,氣喘籲籲地問。


    “今天下午,許夢雪給我打了個電話,她也來了警局做了筆錄,本來以為事情就這麽結束了,晚上的時候這裏就傳來她和許君廉對峙的情況。”


    “那現在裏麵是什麽情況?”她聽了心揪得更緊,急急地問。


    “他們好像是有了激烈的口角,原本兩個人手裏都拿了刀具之類的東西,在屋裏麵僵持,現在……”她搖頭,“一個女孩子的力氣怎麽敵得上一個成年男人?她現在被許君廉帶到陽台去了。”


    蘇清悠沒聽她繼續說,就要衝進去,被她攔住,“談判專家還在勸許君廉,清悠,你現在上去大概也沒什麽用。”


    “警官,她是我朋友,我不能就這樣在樓下幹等著,什麽事都不做吧?拜托,請讓我上去!”


    看著她哀求的神色,金睿丹點點頭,“那我和你一起上去。”


    “小姐!”


    之白已經來到她身前,麵色嚴峻,“我也去。”


    “好!”


    蘇清悠三人到了二樓,許君廉家的門大開著,敏敏被一個女警察護在門外,敏敏看到蘇清悠,話沒出口,淚眼汪汪地,“姐姐!”


    她沒空和敏敏說話,隻是匆匆看了她一眼,走進去,狹小的客廳裏站了好幾個警察,談判專家正站在陽台門口處。


    在金睿丹的示意下,那些警察沒阻止她,任由她跑到陽台那。


    蘇清悠在陽台那裏探出頭,就看見蘇清文的脖子被許君廉用刀架著,兩人站在陽台邊緣,氣氛十分僵持。


    她連話都沒說上一句,眼睜睜地看著蘇清文突然硬生生地往刀口撞過去。


    許君廉嘴裏還罵罵咧咧地說些什麽,發現她突然這麽做,還來不及阻止,血已經湧了出來,他嚇得手一鬆,刀應聲落下。


    而蘇清文就在這個時候轉過身,把自己手裏的刀刺向許君廉的胸口。


    “許夢雪!”


    蘇清悠的話都沒說完,談判專家一個眼神,屋裏的警察就衝出來,把蘇清悠推到一邊,走到兩人身邊。


    “兩人現在都重傷,請速叫救護車。”一個警察蹲下來檢查過兩人的傷口後,對著對講機說。


    蘇清悠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直到她看到蘇清文脖子上的血淙淙地流出來,血腥的味道迅速充滿了空氣,她渾身一震,衝到她身邊,“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失血過多,蘇清文的眼睛已經無神,麵色慘白,躺在地上,望著天邊。


    “我……我早就想這麽做了……”她輕聲說。


    看到昔日的好友,後來的敵人,到如今,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她們之間的關係的人躺在地上,即將死去,蘇清悠眼睛發紅,淚水一滴滴落下來。


    “你沒必要用這種方式,你不是已經做過筆錄了嗎,他能進監獄了,他不會再傷害到任何人了……”


    蘇清文用力地扯出一個笑,“不,這種人渣,就算進了監獄……他,他能判幾年刑?隻要他不死,他就還會做那些事……他對我和我媽做的事情,我,我永遠也不會……”


    “別說了……”蘇清悠哭著說:“別說了,我明白,你別講話了,一會救護車就來了,等你好了,你再慢慢跟我說,行不行?”


    蘇清文眼睛突然睜得好大,她的手顫抖著在空中抓著,蘇清悠忙握住她的手。


    “迴家……去,去你以前的房間,我……我有話留……”


    她的話沒說完,在蘇清悠手上最後的那點勁就消失了。


    她手上的溫度好像也一點點,隨著風散去了。


    蘇清悠知道,她死了。


    她嗓子疼得厲害,卻還是抖著手,把蘇清文的眼睛闔上了。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在那發呆,無視警察把兩個人用擔架抬走,隻是坐著,什麽話也不說。


    “小姐,你該走了,警方要保護現場。”之白在她背後說道。


    她站起來,失魂落魄地跟著他往外走。


    坐進車裏,之白道:“小姐,我送你迴薄家吧。”


    “去昌水路,興仁街。”


    聽到這個地名,之白沒再說什麽,“好的,小姐。”


    蘇清悠一路沉默。


    到了地方,她下車,往眼前的別墅走去。


    站在門口,她有些微的晃神。


    她已經好久沒迴這個“家”了。


    過了好一會,她按了下門鈴,卻發現門鈴已經壞了。


    她隻得走到門口,敲了好幾聲。


    門打開,王婉瑩的臉讓蘇清悠嚇了一大跳。


    “蘇清悠,你來這幹什麽?”王婉瑩看到她,沒好氣地說。


    蘇清悠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把蘇清文的事情告訴她,徑直穿過她,往自己的房間走,“房間裏有東西忘記拿了。”


    走向自己房間裏的那一段短短的路程,蘇清悠覺得自己好像經曆了滄海桑田。


    蘇家已經不能叫家了,裏麵空空蕩蕩的,讓她覺得心裏都空落落的。


    她快步走到房間門前,深吸一口氣,開門走了進去。


    裏麵幾乎什麽都沒有,倒下的衣櫃很矚目。


    衣櫃上放了一個小鐵盒。


    這個鐵盒,蘇清悠隻看了一眼就記起來了。


    她把小鐵盒放進自己的口袋裏,又環顧四周,確定沒什麽遺漏,才走了出去。


    走到門口,她很想對王婉瑩說些什麽,可王婉瑩卻“砰”地把門關上了。


    她對著那扇關閉的門,輕輕歎氣,走迴了車裏。


    在車往薄家行駛的過程中,她看著手裏已經有了斑斑點點鏽跡的鐵盒,卻怎樣也不敢打開。


    這個鐵盒子,是她高中三年,和蘇清文一起同桌時,兩個人在課上傳的紙條。


    當時她們關係很好的時候,蘇清悠舍不得扔掉,就把所有的小紙條放進了這個小鐵盒裏。


    她以為自己早就扔了,也不知道蘇清文從哪裏找到的。


    想了想,她還是打開鐵盒,裏麵一張折疊的紙一下子彈出來。


    把鐵盒放下,就著車裏的燈光,她把那張紙攤開。


    “蘇清悠,我是許夢雪……”


    剛看了第一行字,隱忍的淚水就洶湧而出。


    她看完信,又把鐵盒裏的小紙條拿出來。


    一張張的,各種各樣的,都已經泛了黃。


    “什麽時候才能下課啊?”——雪


    “才上十分鍾你就受不了了?都迴頭看幾次鍾了,小心她用粉筆戳你!”——悠


    “你高二準備選文科還是理科?”——雪


    “當然是文科啦,我什麽腦袋!”——悠


    “太好啦,我也選文科,老天保佑我們一定也要在一個班!”——雪


    “悠,真是老天保佑,我們不僅一個班,還仍然是同桌誒!”——雪


    蘇清悠捂住嘴,嗚嗚地哭了起來。


    “小姐,你還好嗎?”


    之白在前麵關心地問。


    “如果我們之間沒有發生那些事該有多好……”蘇清悠的淚水滴在那些小紙條上,泣不成聲,“就算發生了那些事,她現在還活著該有多好……”


    她再也說不出話來,頭埋在膝蓋裏,哭得沒有了自己。


    “小姐,到了。”他在前頭低聲提醒。


    蘇清悠把小鐵盒收在口袋裏,沉默著走了下去。


    之白望著她的背影,心裏竟有些隱隱的疼。


    “夫人,你迴來了?少爺他……”


    趙德恩看到蘇清悠紅腫的雙眼,嚇得止住了話頭,“夫人,你怎麽了?”


    “他迴來了嗎?”她嗓音裏有濃濃的哭腔。


    “在書房。”


    蘇清悠走上樓,在書房前敲敲門。


    “請進。”


    聽到他清冷的聲音,蘇清悠走進去。


    埋首工作的薄譽恆隨意地朝門口瞟了眼,看到她這副模樣,驚得站起來,徑直走到她身邊。


    “發生什麽事情了?”


    他捧起她的小臉,用手抹去臉上的淚痕,輕輕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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