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悠閉上眼睛,一點一點地迴想從前的事情。


    她像乘坐一枚時光的箭矢,“嗖”地一下穿梭迴母親當年去世時的場景。


    盡管時隔五年,當年的每一幕她卻曆曆在目,記憶猶新。


    “請節哀。”


    病房裏,那個青年醫生戴了副厚厚的黑框眼鏡,遮住他一半的臉,也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說完,給蘇清悠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就走出了病房。


    “齊醫生……”


    原本站在他旁邊的小護士有些無措地喚了他一聲。


    齊醫生在門口扔了一句“小常,給家屬留點時間。”後,蘇清悠沒有再見過他。


    常護士望著眼前還不到十八歲的小姑娘,想想自己也比她大不了多少,神色也染上一抹悲涼,“小姑娘,你爸爸呢,現在你媽媽走了,老衣準備了嗎?床位得盡快空出來,醫院的床位很緊張……”


    蘇清悠睜開眼,不想再去迴憶之後的事情。


    她仔細地在記憶力搜尋,很想辨認清楚那個醫生的臉,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了。


    她看向眼神熱切的落語,挫敗地搖搖頭,“我隻知道他姓齊。”


    “那你記得他長什麽樣嗎?”


    蘇清悠隻得再次搖搖頭,“……不記得了。”


    落語聽了也很失望,但她不能在好友麵前表露出來,努力撐起一個笑容來安慰她,“清悠,本來就是那麽久之前的事了,想不起來也沒關係。”


    但這並不是摔了一跤,栽了個跟頭那樣,說沒關係就沒關係的。


    這是可能是她查到母親去世真相的唯一線索,她怎麽可能就這樣讓這個機會白白溜走呢。


    蘇清悠唇瓣緊抿,沉默片刻,突然眼睛一亮,“也許他能幫我。”說著把手機掏了出來。


    “誒?是誰啊?”落語很好奇。


    “是一個互聯網高手,好像沒什麽東西他查不出來。”蘇清悠通訊錄裏翻到了宋許諾,撥了過去。


    “那你按下免提吧,我在旁邊聽著,看看有沒有什麽能提醒你去問他的。”落語也跟著激動起來,她坐到蘇清悠的病床上,還拿出一個小本本,準備好好做個筆記。


    蘇清悠點點頭,開了免提。


    過了五六聲,電話終於接通了。


    裏麵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又打電話過來幹嘛?”


    聲音倒是低醇好聽,可語氣賤兮兮的,帶點高傲,又帶了點不屑,落語握著筆的手頓住,眉頭也微微一蹙。


    “你好宋先生,不好意思打擾你了。我想請你幫我查一個人……”


    蘇清悠的話還沒說完,那邊突然傳來他的笑聲打斷了她。


    那聲音在落語聽來有些刺耳,她放下筆,眉心又深陷了點。


    “蘇清悠,以前我是看在譽恆的份上幫你,但別一有事就找我,小爺我時間寶貴的很,分分鍾幾十萬上下,哪有那麽多空餘時間幫你?要查可以,把錢拿過來。”


    蘇清悠經過幾次接觸下來,已經了解了他的性子,便好脾氣地說:“那請問你需要多少錢?”


    “一次一萬,單位英鎊,你一付錢我就查。”


    蘇清悠輕蹙了蹙眉頭,“宋先生,不好意思,我暫時沒……”


    “ok,我就知道你沒錢。”宋許諾再次打斷他的話,語氣裏帶了些許嘲弄的味道,“那你就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嘍。”


    落語雙眉一豎,呸!誰給他慣的!


    她整個人跳到了地上,一把搶過蘇清悠手裏的電話,“喂,你什麽態度!”


    那邊沉默了幾秒,才慢悠悠地問:“蘇清悠,你身邊還有男人?”


    “小語,把手機還給我……”蘇清悠怕她惹毛了宋許諾,連忙小聲說。


    落語整個人懵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他是在說自己,炸毛了,“我是女的你聽不出來?算了不說這個,現在是在談論你的態度問題!”


    “我態度怎麽了?”


    “你那樣說話太不尊重人了。”


    宋許諾在那頭挑眉,輕輕“哦”了一聲,甩了句,“爺樂意。”


    “呸,你是哪門子的爺?頂多是個屁!”


    落語氣得把電話撂了,才想起來這是蘇清悠的電話,頓時不好意思地看著她,“對不起清悠,我有點衝動了,可是,他那樣說話,我聽了很不舒服,你不生氣嗎?”


    “算了。”蘇清悠無奈地笑笑:“我們再想別的辦法吧。還有,他不是你想的那種人,就是脾氣古怪了點。”


    落語餘怒未消,“我管他什麽人,總之他女朋友可得吃苦了,交了這麽一爛人。清悠,我想了個辦法,不如先從這家醫院的醫生問起,五年前的那個齊醫生,隻要他幹的還是本行,在業界一定有些資曆了,應該不難查。”


    “你是說,一個一個問?”


    “本辦法也能出績效,清悠,你在這待著,我去問了。”落語說著就要走。


    “等等。”蘇清悠叫住她,“扶我坐輪椅,我和你一起分頭去問。”


    落語略顯責備地看了她一眼,但還是扶她坐進了輪椅。


    她推著她出去時,聽到她低聲說:“我有的時候覺得自己很不幸,可老天卻讓我遇見了你,和譽恆。所以,果然還是太幸運了。”


    落語牽唇一笑,在她耳畔偷偷道:“那當然啦!而且和你家老公,不僅要幸福,還得性福,哈哈哈!”


    兩個人又笑又鬧地出了病房。


    #


    在同一家醫院的頂樓,趙詩允在病床前坐著。


    她神情整體看上去很憂傷,又摻了點複雜。


    她伸出一雙瑩白素手,想撫摸他好看的眉眼,卻在剛有了這個舉動後就頹然地放下。


    薄言雖然退了燒,麵色卻依然蒼白,即便如此,依然像個從畫裏走出來的男子。


    他平常總是掛著虛假的笑容,看起來很嚇人;現在沒了表情,反而還真實點。


    她寧願他多多生病,至少他是真真切切地對著自己;也不願意他平日裏那樣虛偽地說愛她,其實骨子裏早已厭棄了她。


    身後的門敲了敲,蘇清文走了進來。


    趙詩允一見是她,忙慌亂地站起來,想把她帶出去,“不是說在一樓見麵嗎,你怎麽上來了?”


    蘇清文隻是直直地盯著薄言的臉,漫不經心地迴答:“來這裏又怎麽樣,反正,他也睡著了。”


    趙詩允麵色一沉,拉著她就要往外麵走,“我們去外麵說。”


    門關上了。


    薄言依然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


    “這個給你,這樣,你就沒有把柄了吧?”趙詩允把包裏的儲存卡給她,“告訴我,你接下來準備怎麽對付蘇清悠?”


    蘇清文把卡拿過來,放進帶過來的dv裏,這才鬆了口氣。


    趙詩允耐著性子看她做完這些,聽到的話卻讓她大吃一驚,“我要進文淵,做薄言的秘書。”


    “你……”她張大了嘴,難以置信地看著蘇清文,“你,你怎麽那麽不要臉,就這麽想接近薄言嗎?”


    蘇清文白了她一眼,“你怎麽那麽蠢,不是你告訴我,她現在在文淵上班嗎,想對付她,不得先進去?”


    “可,可是……”趙詩允的腦子有點轉不過彎,“可這和你做薄言的秘書有什麽關係,你想進,我用關係給你安排個職位不就好了?”


    “要對付她,就得全方位的壓製她,如果我做了薄言的秘書,不僅能用各種方式把她踩在腳底下,還能讓薄言討厭她,這不是你想看到的嗎?”蘇清悠冷冷地說。


    這道理,趙詩允也不是想不明白,但蘇清文又豈是個省心的料?把蘇清悠解決了,她蘇清文可就不好對付了!


    “你擔心我會勾引他?”蘇清悠見她一臉擔憂,了然地笑了笑,“你對你自己就這麽沒自信?我問你,五年前,薄言有幾個女人?”


    “他當時隻愛蘇清悠一個。”趙詩允喃喃地說,眼底的黯然清晰可見。


    “那這五年間,他又有多少個女人?”看到趙詩允更加晦暗的臉色,蘇清文“安慰”她,“可一直在他身邊的,隻有你一個不是嗎?但如果不讓蘇清悠消失,那你連這個地位都保不住了。”


    “可他已經忘記她了!”趙詩允不甘心地說。


    “腦子裏是忘了,可心裏不會忘,感覺也不會忘,他再次看到她的臉,再次聞到她身上的氣息,你說,他會不會問自己,他是不是見過這個人呢?”


    蘇清文聲音低了下來,像在問她,也像在問自己。


    趙詩允沉默了。


    “好,我同意了,這事我等薄言醒了會和他商量的,你先走吧。對了,如果除掉了她,我要求你必須立刻辭職,你能做到嗎?”


    趙詩允盯著她問,生怕她還會討價還價,沒想到她卻一口答應了下來。


    “擱以前,我從沒想過能夠離他那麽近,所以,我不會貪心的。”


    趙詩允聽著蘇清文撂下的那句話,嘴角慢慢浮起點笑,有點嘲弄,也有點悲涼。


    她走迴病房,準備繼續照看薄言。


    ——床位卻空了。


    “薄言?”


    趙詩允在病房裏沒找到他,急得跑出來喊他。


    “怎麽迴事?剛剛不還在床上嗎,跑哪去了?”趙詩允有些害怕,可她更害怕的是薄言出來的時候聽到了她和蘇清文的對話。


    她連忙按了電梯,焦急地在電梯旁焦急地等待著。


    蘇清悠在醫院裏,一邊滑著輪椅,一邊問路過的醫生或護士。


    半天無果,她還被一人撞了下。


    “抱歉。”


    蘇清悠轉頭看到那人,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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