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哭。


    至少,不能在這些小人麵前。


    迴到薄家,蘇清悠剛踏進門,趙德恩就告訴她:“夫人,少爺今天去外地了,他讓我和你說一聲。”


    “我知道了。”


    蘇清悠輕輕扯了扯唇,沉默地走上去。


    迴到房間,她不想再下樓,不想見到薄言和趙詩允,隻想一個人悶在房間裏。


    手機就是這個時候響了起來,因為設置了靜音,所以震動個不停,讓原本已經很煩躁的她更是蹙緊了眉頭。


    她在包裏找了好一會,都沒翻到手機。


    聽到手機還在不停地震動著,她甚至希望來電的人能掛了電話。


    然而手機還在耐心地響著。


    終於在亂七八糟的包包裏拿出手機,見到來電顯示,火氣稍稍消減了些,甚至有些呆滯。


    來電顯示:薄譽恆。


    她撅著嘴,滑開手機,貼在耳邊,不說話。


    “清悠,算算時間,你應該剛下班迴家。今天走得急,所以才現在告訴你我不迴來了。”


    他的聲音,輕輕淺淺的,溫溫柔柔的,像一隻柔軟的,有些年代的羊毛褥子,撫摸上去,心底一片片的暖。


    蘇清悠想起他活潑美麗的母親,也是這樣,算時間,一算一個準。


    她想笑,想說什麽,可話到了嘴邊,全化作大滴大滴的眼淚滾落下來,口中變成了嗚嗚咽咽的聲音。


    剛剛落下眼淚的時候,她有些驚訝。


    從前母親在,她隻對母親哭;


    後來母親不在了,她會對著落語哭;


    為什麽,她現在能對著薄譽恆肆無忌憚地哭起來呢?


    她不管了!


    她不想想那麽多,隻想哭,她從來不是什麽堅強的人,小時候那點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氣,在冰冷冷的世界裏一點點磨成了軟弱。


    “清悠,你哭什麽?”


    聽著從話筒裏傳來的話,她能想象到薄譽恆好看的眉眼變得嚴肅,也許手上正在簽署文字的鋼筆停下來,如果他對麵有人,也許會被他臉上突然出現的表情而嚇一跳。


    ——不知不覺,她竟然已經對他有了相當的了解了。


    “先別哭,你在哪,我去接你,誰欺負你了,保持鎮定,我馬上來。”他急急地說。


    蘇清悠有點想笑,可眼淚還是稀裏嘩啦的,“笨蛋,你在外地,還怎麽趕過來?”


    “我就是在南極,現在也要找到你!”說到這,他的聲音裏有些咬牙,“阿哲,幫我聯係下……”


    聽他真的要把私人飛機叫過來,蘇清悠連忙說:“我在家啦!薄譽恆,你會不會動腦子,我能有什麽事,你忙你的吧,我就是有點難受……”


    那一邊的聲音沉默下來,然後他恢複了平靜的語氣,“清悠,是工作不開心嗎?”


    薄譽恆知道她在電話銷售部門工作,那裏壓力大,也不好做,每天要打幾百個電話,可能百分之九十的人會沒聽她說完就掛斷,剩下百分之九的人會罵你是神經病,也許隻有百分之一的人才願意了解她到底在說什麽。


    可如果她不說,他什麽也不能做。


    他不喜歡自己的妻子唯唯諾諾,唯他是從,當然,如果她願意,她開心,他也樂意她做個粘人的小米蟲。


    可自從蘇清悠被他救過來,她認真地向他鞠躬道謝的樣子,她主動提出來要上班時的表情,和她在房間裏為了工作而努力背書的模樣,薄譽恆就知道,她不是那樣的女孩。


    盡管她有點軟弱,有點膽小,可她一直在努力。


    既然她隱瞞自己被調到別的崗位,那他也裝作毫不知情的樣子。


    他坐在辦公室裏唯一期盼的,就是她拿著電話單時,能夠無意中打給自己。這樣,他不僅能聽到她清泉一般的聲音,還能毫不猶豫地答應買下十套房子。


    “嗯,沒有啦,隻是有點壓力而已。”蘇清悠抹著眼淚,抽抽搭搭地說:“薄譽恆你這個壞蛋,我本來都想好今天迴家做什麽了,結果你又不迴來,你說說看,你已經有多久沒吃我做的菜了,說什麽喜歡,說什麽吃起來有熟悉的味道……假惺惺!”


    薄譽恆其實有點冤枉,可蘇清悠也不管了。


    她心裏難受著呢,稍微抱怨他幾句怎麽啦,他是她的丈夫,總得受著。


    當然,她的語氣帶了些許撒嬌的意味,隻是她自己不知道。


    “嗯……”她聽到他略微沉吟了一一下,“都是我不對,讓我的小妻子傷心了,我得做點什麽補償你。”


    他叫她小妻子,蘇清悠心裏一甜,就聽他接著說:“怎麽辦呢,要不然,我給你做飯好不好?不過我曾經給爸媽做過飯,他們吃過以後都爭先恐後地去洗手間,出來還對我說,‘譽恆啊,你也就做點經營公司的小事吧,這種做飯的大事,還是我們做吧,咳咳咳’。”


    說到最後,他還模仿了薄父無奈地咳嗽的樣子。


    想起他逗逼的父母,蘇清悠已經笑了起來,怕被他聽到,還掩住了嘴。


    “嗯,不行不行,換一個吧。不然,我讓你看我騎自行車的樣子好了。你知道我為什麽不會嗎,因為平衡感太差了。我十歲的時候看到自行車就想騎,好不容易弄來一輛,騎了十次,摔了九次,旁邊一個三四歲的小孩子騎著他的腳踏車過來,還騰出兩隻手對我做鬼臉,說我好蠢。你應該看看我當時的表情,唉……”


    蘇清悠忍著笑,佯作平靜地問:“後來呢?”


    “後來我把車停在一邊,跑到小孩麵前,對他說,喂,小孩,你說的果然沒錯,我真的不適合學這個,謝謝你!我就把車給了別人,沒了。”薄譽恆認真地說。


    蘇清悠想想薄譽恆平時的樣子,覺得他還真可能會這樣,終於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薄譽恆靜靜地聽她笑,唇角也微微勾起。


    “謝謝你,薄譽恆,我心情好多了。”蘇清悠止住了笑意,心裏暖暖的,對他說。


    “好可惜。”


    他突然來了這麽一句。


    “啊?”


    她不明所以。


    “今天不能給你晚安吻了。”他的聲音裏,淡淡地流淌著一股哀傷。


    蘇清悠怔了怔。


    今晚他不在,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迴來。


    她也有些黯然,卻聽到親吻的聲音從話筒裏傳來,直扣進她的右耳裏。


    就好像他吻在了自己的耳畔一樣,蘇清悠的臉霎時紅成一片,火紅似霞。


    薄譽恆在話筒處輕輕印上一吻,“等我迴來,漏掉的晚安吻,我一點點補迴來。”


    見蘇清悠那邊沒反應,他又囑咐道:“難過了,記得和我說。這幾天我不在,好好照顧自己。”


    蘇清悠拿著手機,這次通話用了一小時。


    一小時!這對惜時如金的薄譽恆來說意味著什麽?


    因為長時間的通話,手機微溫。她把手機放在心口,望著窗外快要全部降臨的夜幕,和殘存的一抹霞光,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


    雖然發生了很多不好的事情,可蘇清悠明白,依然還有很好的東西在等著她呢。


    #


    夜裏三點,薄家一片寧靜。


    有一個人鬼鬼祟祟地摸進薄譽恆的書房,拉上了窗簾,然後悄悄打開了燈。


    燈光下浮現了一張嬌豔的臉。


    趙詩允四處看了看,站在原地好一會,確保沒人發現,開始在薄譽恆的書房裏翻箱倒櫃起來。


    “最有可能藏在他的書房裏,那個芯片在哪呢?”


    趙詩允隻穿了件睡衣,在氣溫接近零度的書房裏還是熱出了一身汗。


    不行,好不容易他不在,這麽好的機會她不能錯過!


    她滿身是汗,一個一個抽屜打開,嘴裏急急地念叨著:“快點,拜托,一定讓我找到,我要蘇清悠去死啊!”


    #


    蘇清悠還在睡夢中,迷迷糊糊地,耳邊一陣奪命連環call弄得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抬眼看了下時間,才6點出頭,有些惱火地把手機拿起來,見來電是吳暖,連忙把手機接起來,“喂?吳小姐,你怎麽了?”


    “蘇小姐。”她的聲音聽起來空空蕩蕩的,不知道在什麽地方打的電話,“我一夜沒睡,想了想,決定還是去死好了。”


    蘇清悠驚得一下子從床上跳起來,把手機調成公放,一邊迅速地穿衣服,“吳小姐,我們說好的呀,三天呢!這才第二天,你怎麽能反悔呢!”


    “我撐不下去了,對不起了,蘇小姐,我等不到明天了,再見。”


    “等等,你至少告訴我你在哪?!”到最後一句,蘇清悠已經近乎怒吼,“我說過我有辦法的,你為什麽不相信呢!”


    “好,那你過來,我在xx頂樓。我給你半小時,這最後的半小時,大概也是我的極限了。”


    她說完,“啪”地一聲掛了電話。


    從薄家到xx就要用去快半小時的時間,她還要從這半小時裏擠出時間去拿她需要的東西!


    蘇清悠腦子“轟”的一聲響,飛一般地往下跑去,邊跑邊大聲喊:“趙管家,你幫我載去個地方!”


    “好的夫人!”


    趙德恩也剛起來沒多久,看蘇清悠風風火火的樣子,頓時睡意全無,和蘇清悠一起跑了出去。


    薄言在床上睜開了眼睛,瞄到趙詩允也醒著,問道:“剛才什麽聲音?”


    “……好像是侄媳婦,大概又是去上班吧。”趙詩允心裏還在為芯片的事情發愁,心不在焉地迴了一句。


    薄言狠狠皺了皺眉,眼中厲色一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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