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了一了百了,這多沒勁啊。”


    “誒,你修城牆的,上個月工錢結了沒?”


    “沒有,欠了快半年了,砍的這一家子是管工錢的不?”


    “好像不是。”


    “切,那砍了有啥用,不看了不看了,我還得做零活去呢。”


    江清月聽著百姓交談,冪籬遮麵緩緩從大堂中穿過,踏入茶樓外的街景人潮。


    可真當走到四通八達的街口,江清月茫然地環視著四周,沒了方向,不知自己該往哪走。


    雲心一邊警惕地盯著四周人群,一邊湊到她耳邊問道:“小姐,上迴您訂的簪子好像做出來了,要去看看嗎?”


    江清月晃了一下神,目光半天聚焦不到實處。


    “不了吧,今日我沒心情試簪子。”


    雲苓掃了一圈周圍,邊注意著可疑人員邊說道:“城北有家新開的點心鋪子,奴婢聽說各家小姐都讚不絕口,新出爐的賞味最佳,小姐要不要去嚐嚐?”


    江清月還是心不在焉地搖頭。


    “不了,此時我也沒胃口。”


    雲苓雲心這下犯了難,絞盡腦汁地想著還有什麽好玩的能讓自家小姐轉移一下注意力。


    江清月看著川流不息的人流,心思始終聚不到一處。


    抬起頭,隔著冪籬的帷幕看了看天,半響緩緩歎了口氣。


    “罷了,隨處走走吧。”


    雲苓雲心小心地護在江清月兩側,雲生和雨久則稍遠幾步,全都注意力集中地盯著四周。


    江清月漫無目的地走著,忽然眼前晃過一道白影。


    身姿矯健臂膀寬實,尤其是在眼前一晃而過的那張臉,恍若記憶中都已經十分模糊的那張容顏。


    “阿兄?”


    江清月驟然掀開幕遮,驚慌失措地四處探尋。


    “阿兄?阿兄!”


    “小姐,您怎麽了?”


    江清月丟了魂一般朝四處翻看,目光穿梭在人群中到處尋找,卻怎麽也找不到剛剛那道白衣身影了。


    “我剛剛,好像看到阿兄了......”


    雲苓雲心疑惑地對視一眼。


    “可是小姐,殿下今日一早就進宮去了,此時應該還出不了宮的。”


    “不,我說的不是容懷哥哥,是,是......”


    江清月四處尋著卻怎麽也尋不到,忽然反應過來,興許是自己看走眼了。


    亦或是,出現幻覺了。


    這幾日她實在太想兄長了,以至於出現了幻覺,恍然間以為兄長迴來了。


    可怎麽可能呢?


    兄長被親信背叛,死在了伊丹國的戰場上屍骨無存。


    怎麽會出現在千裏之外的京都,又怎麽可能光明正大的走在街上,穿著一身白衣從她麵前經過呢?


    兄長迴不來了。


    兄長早就迴不來了。


    這思緒在腦中一過,江清月便渾身的力氣瞬間泄去,身子一軟往地上歪倒。


    雲苓雲心連忙扶住她,將她攙上了馬車。


    無標識的馬車緩緩駛離擁擠的街口時,隱蔽的一處小巷口緩緩露出半個白衣身影。


    與江淮晏麵容大相徑庭的一張臉走入人潮,望著馬車離開的方向久久不曾收迴視線。


    宮內禦書房,龍桌上擺著幾冊刑審記錄。


    “這一次審訊如此迅速,做得不錯。”


    皇帝大致翻了一下刑訊記錄,便闔上隨手擱在了一旁。


    慕容懷站在桌前麵露猶豫地說道:“迴父皇,這是、這是汪首領審的。”


    皇上提起禦筆的動作一頓,抬了一眼:“你沒參與?”


    慕容懷彎著身看不清神色,隻能看到微微搖頭後小聲說道:“兒臣......兒臣瞧著血腥,也就問了兩句......餘下的都是汪首領審的。”


    皇帝瞬間深吸一口氣,禦筆不輕不重地往筆擱上一摔。


    這火都衝上天靈蓋了,結果一看慕容懷那連頭都不敢抬的樣子,又成功憋了迴去。


    大內總管林順插空遞來一盞薄荷茶,皇帝一口下去神清氣爽,連帶著憋悶也散了幾分。


    “罷了,那你說說,鎮遠將軍府遠在邊疆,該如何處置啊?”


    慕容懷抬起頭麵露疑惑:“父皇不是已經派人前去捉拿了嗎?”


    皇帝用力一閉眼,連做兩個深唿吸。


    再開口就連聲音都能聽出有些壓不住的怒其不爭。


    “邊疆還在打仗,總不可能真的大張旗鼓過去抓人!”


    慕容懷又趕緊眼神下垂,“那父皇要放過張家?”


    皇帝身邊的林順一個大喘氣,連忙小心去瞅皇帝的臉色。


    他自爬上大內總管這個位子,見過皇上與那麽多皇子大臣議論國事,當真沒碰到過九皇子這種類型的。


    什麽類型?


    事事有迴應,句句挑聖火。


    純純在被轟出去的邊緣反複橫跳。


    皇帝抬手就是一個茶杯砸過去,堅硬的邊緣磕在慕容懷的額角,一盞冰涼的薄荷茶兜頭澆下,不一會兒一縷血痕順著茶水滑了下來。


    不嚴重,但一看就知道惹了聖怒。


    “你個窩囊廢!朕是讓你想辦法平衡其中!想一個既不會動搖軍心,又將人弄迴來處置的法子!”


    慕容懷也不抬袖去擦那道血跡,隻躬身低頭地迴話。


    “那,那......兒臣愚鈍。”


    “確實愚鈍!你個不開竅的東西!”皇帝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他一眼,目光轉向一旁:“汪玄策!你說!”


    汪玄策先是思索一番,然後才將想出來的法子娓娓道來。


    “屬下以為,可分明暗兩路前往伊丹邊境。夏荷宴之事定然已經傳出不少風聲,張家大公子又在京中,明一路帶著聖上恩賜前往邊境犒賞眾將士,迴程前便可將鎮遠將軍府用遷居迴京的借口請迴來。”


    “若張家異動,則由暗一路的禦龍衛一舉捉拿。張家若舍棄張大公子拒不迴京,便是不打自招。”


    “迴京便可由聖上發落,不迴,便可命其他將領除之。”


    汪玄策說完,皇帝滿意地長舒一口氣。


    “老九,你自己看看他!”


    慕容懷還當真朝汪玄策看了一眼,然後恭敬地朝著汪玄策一拜。


    “兒臣當以汪首領為榜樣,日後多向汪首領學習。”


    “你!”


    這話一出,別說林順嚇得一哆嗦了。


    擱旁邊站著的汪玄策都一愣。


    汪玄策慌亂地抬頭瞅了皇帝一眼,連忙手腳麻利地跪下。


    一個已經及冠的皇子居然說出向臣子學習這種話,氣得皇帝都快吐血了。


    “你給朕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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