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說過炎祈的手工做得很不錯,他雕刻出來的東西肯定不至於讓人認不出是何物,更至於惹楚南澤發笑的地步。


    不是因為雕工拙劣而發笑,那定是因為炎祈雕刻的花樣了。


    炎祈抿著唇,像是也要笑,卻隻輕聲道:“是獸神,獸神會庇佑師父。”


    就好比那一日穿透烏雲的月華。


    獸神無處不在,無物不是,獸人祭祀的時候,當然是以本族形貌構塑的獸神形象,也就是說——炎祈喪心病狂地在楚南澤的床上雕滿了他自己!


    威風的巨狼是有的,炎祈靠著記憶畫出了從前的自己,而更多的時候,他對著冰麵描摹獒犬大小的幼狼。


    狼和狼之間的長相有何不同,以前楚南澤最多看著毛色給分一分,現今對著看不出毛色的木狼,他居然一眼認出來那就是他徒弟了。


    或許狼也分長得好看的和不好看的,他的徒弟怎麽看怎麽好看,長大了鐵定是他們部族的狼王。


    雖然對徒弟的作品沒有意見,甚至還挺欣賞,但是楚南澤可不能容許徒弟在自己麵前睜著眼說瞎話。


    “師父不喜歡?”炎祈被自家師父的微笑弄得渾身的毛都要炸起來了,莫非又要挨揍?


    無所畏懼的獸人戰士也生出幾分逃跑的心思了。


    獸神在上,被揍屁股也太丟人了。


    楚南澤舉起了手中的劍。


    炎祈:“……”


    楚南澤劍氣外放,在空出的一小片地方刻出了同樣的一隻小狼,淚汪汪地團成一個球,縮在牆角的樣子,正是炎祈當日被教訓之後的模樣,一輩子的黑曆史。


    他朗聲而笑,“如此,倒順眼多了。”


    不給炎祈羞惱的機會,楚南澤幾乎是立刻便接著問道:“你的房間呢?是挨著這裏的哪一間?”


    本以為自己已經對徒弟夠盡心了,楚南澤這才猛地發現,他到底久不識人間煙火,忘了徒弟修為尚淺,不比他一樣不必煩惱衣食住行了。


    連普通弟子,都是有宿舍的,他的徒弟難道要窩在熔岩洞休息?


    “我要選最近的那間,明兒就把床做起來。”炎祈覺得睡熔岩洞挺舒服的,四處暖融融的,底下墊著褥子睡得可香。不過比起和師父住的近一點,當然是後者更合心意。


    聽話裏的意思是徒弟還沒收拾入住,楚南澤明了,日日修行夠忙了,他屋裏這些也挺費時間的。也好,徒兒的東西,都由他來布置。


    楚南澤盤算一下倉庫裏堆著的大量材料,打定了主意,又來了興致哄著徒弟玩,“你的床上,又該做何裝飾?也刻的狼崽子?”


    炎祈好不要臉地開口:“刻師父的樣子,好不好?”


    “那為師這兒的,是獸神,還是炎小祈?”楚南澤伸手就去掐炎祈的腮幫子,他做起這種事是頭一次,卻詭異地不顯違和。


    炎小祈硬是板住了表情,一字一頓道:“師父不信神的,炎祈信。獸神在上,會庇佑炎祈的師父。”


    “然而你還是沒解釋,為什麽為師床上全是狼崽子。”


    “師父以後,還要收別的徒弟嗎?”炎祈沒岔開話題,隻能比較隱晦地表達了一下自己的小心思。


    從來都把炎祈腦補成小可憐的楚南澤果然又被狠狠攻略了一把,他沒有安全感的徒弟對當師父的這麽依賴,不是說明他這個師父當的好嘛。


    “為師收了你一個已經夠麻煩了,還收什麽別人。”


    “不過為師看了許久,卻覺得床上還缺個狼皮鋪蓋。”楚南澤猛然沉下臉,直盯得炎祈渾身發毛。


    每次都能把生氣的師父哄消火,炎祈沒料到這次師父辣麽難纏。莫非到處都打上自己的標記,太暴露他的野心了?但是師父似乎也不像真的生氣了。


    炎祈試探性地低下頭,出聲道:“我前日打到了一匹風狼,皮毛也留著。”


    完全像是沒聽見炎祈的話,楚南澤坐在床上,挑起眉頭道:“還不過來?”


    還不過來……


    炎祈不可避免地有點小激動,然後他就記起上迴師父這麽招唿他的時候,他被一把抓住揍了一頓。


    然而他師父要揍他,他即便不過去,而是轉身就跑,那也丁點兒用沒有。


    炎祈挪過去了。


    楚南澤一把把人拽到自己身邊了。


    qaq這迴能不揍屁股嗎?或者讓人先化個獸?


    “變成狼。”


    簡直就是時光倒轉,場景重現啊!炎祈一個指令一個動作,默默地憋紅眼睛,使得自己能顯得更惹人憐愛些。


    人形時是麵癱注定不能賣萌,都變成狼了,炎祈為了討好師父,連臉麵都不要了。


    小白狼的皮毛如印象中的一樣好摸。冰靈根的楚南澤總是體溫偏低,待在寒冷的地方也隻覺舒適,現在懷裏卻揣了個“小火爐”,也挺不錯的。


    “乖,休息吧。”楚南澤往床上一倒,仰躺著恰好直麵他刻上去的那副圖,懷裏的狼崽子和圖裏一樣乖巧,眼裏帶著不可置信。


    鞏固修為其實還是有點累的,用睡眠來休養心神是楚南澤一貫的選擇。


    至於徒弟,總不能還讓徒弟睡地上。楚南澤自認對徒弟而言,自己如兄如父。抵足而眠,算是男人間不需言明的安慰好了,對了,他的小徒弟似乎還不算男人?而且反正是抱著狼睡的,不算人。


    從不習慣與人共寢的楚南澤輕易地說服了自己,把徒弟又往裏摟了摟。


    楚南澤的想法能讓自詡頂天立地真漢子的炎祈氣死,炎祈的想法……


    啊讓師父這麽主動是不是不太好?


    但是時機未到,現在開口一定會被揍死的!


    獸人追求伴侶的時候,難道會怕挨揍嘛,被揍一百遍也要娶媳婦!


    然而師父都不用出劍,一拳就能直接揍死他了好嘛,不,一根指頭就戳死了。


    窩在師父幹淨清冽的懷抱裏,蹭兩下之後抬眼就看見鬆散開的領口,露出的鎖骨。


    狼崽子扭了扭,前爪捂住鼻子。福利太好,炎祈簡直感動得要哭出來了,腦子裏哪還容得下什麽別的想法。


    師父早晚是他的,先占點便宜不要緊的,熟悉熟悉,省得師父以後害羞。


    楚南澤低頭看向捂著臉露出一雙晶亮眸子的小狼崽,再次肯定了自己和徒弟抵足而眠,培養感情的正確性——徒弟都快感動哭了。


    出乎楚南澤意料的,他並未由於多了個毛團子在身邊就睡不著,而是實實在在安眠了一宿。就是由於狼崽子看久了,夢裏也是一個個白毛團子,最後還被一匹巨狼給撲倒了,厚實的毛發憋得人喘不過氣來。


    “……孽徒!”拎起糊了他滿臉,尾巴都快竄進他衣服裏的幼狼,楚南澤不知該說什麽了。


    雖然可以增進師徒感情,但這種親密活動還是少做點吧。


    麵無表情地吐出兩根白毛,楚南澤頭都要大了。


    即便是絨毛控,也不會喜歡寵物掉毛的。


    到了後來,楚南澤居然真的親手給炎祈煉了一張床出來,用煉器的法子煉的,他可不是精通各項手藝甚至包括木工的炎祈。


    烏木赤玉,和楚南澤屋裏的樣式差不離,不過頂上沒有真的刻上他的小像,反而是留下幾道劍痕,交錯而成一個劍字。


    “偶爾悟道,有你的好處。”


    被留下的是楚南澤的劍意,足夠剛學劍的炎祈琢磨許久了。


    炎祈還是比較滿意的,最開始,他所注意到的就不是楚南澤的容貌,而是他身上的劍芒,以及無雙的氣度啊。


    劍意在此,莫非想象不出南澤劍仙的氣度?


    “師父,以後我還能給你當毛褥子嗎?”


    炎祈還未變聲,聲音雖冷冽,到底仍有少年的清脆,聽得楚南澤心裏一軟。


    楚南澤笑道:“待你長大些吧,現在你倒是隻能捂住我的臉呢。”


    自家師父出關,化形有所進步,送了師父的謝禮去棲梧峰,就不必再爬山去找華羽,炎祈的日子卻依舊沒能閑下來,他越發努力地修行了,無論是靈力,還是神識,而他出劍時,也帶上了一往無前的氣勢。


    楚南澤的成嬰大典要開了,其他宗門也會有人送來禮物,而作為楚南澤唯一親傳弟子的炎祈,必然備受矚目。


    以前想要拜師楚南澤的人不少,楚南澤拉的仇恨也不少,借著大典的機會來了,少不得為難炎祈一二。


    他師父的慶典,如何能讓人生事?炎祈收迴遊離在外的火團子,現在小火狼的身形已經依稀可以看出了,而僅憑這火焰,築基期的人也別想討到便宜。


    不過,炎祈可不隻是能仗著靈火逞威風的人呢。


    “多謝提醒。然而炎狼一族,從未有避戰的懦夫。”炎祈對隱晦提醒他小心的趙承智這樣講,甚至微微頷首示意。


    趙承智:“……”


    特麽勞資明明是開嘲諷的,怎麽有種被反嘲諷的感覺?


    趙大少爺冷哼一聲,“隻是讓你莫丟了祁連宗的臉麵。”


    吵架也要有人對頂著才吵的起來,炎祈的話沒有絲毫火藥氣,趙承智也就說不出更難聽的話來了。


    炎祈離開的腳步頓了一下,“你其實是個好人。”


    趙承智:“……”


    果然內門大比的時候弄死野小子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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