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確和阿勇相似一眼,沒想到督領大人會一聲不吭離開,不過迴頭一想也是,人家是官,自然是日理萬機,分身乏術。


    王書顏接過書信,問道:“可有說幾時迴來?”


    護衛搖頭:“下屬不知,督領公務在身,行蹤一向不定。”搪塞的意圖直接了當。


    王書顏眸色一眯,笑道:“正好明日我也要迴去,督領大人日理萬機,自然是不便打擾,還請小哥告知他切勿使蠻力,七日後傷口即可拆線。”


    護衛一怔,拱手道:“好的,我定將王姑娘的囑附帶到。”然後轉身下樓離去。


    王書顏叫來小二,想進章九臨住過的屋子查看一下,小二隻知道她是督領大人的大夫,因此爽快給她開門。


    沈確和阿勇也跟著進屋,裏麵整潔寂靜,早已人去屋空。


    王書顏走到床塌,見床褥疊得很整齊,上前伸手一觸感覺還有餘溫,應是才走不久。


    因為奉少東家今晚執意設晏,她用完膳迴來已是戍時,看來章九臨是等她到最後一刻才走的。


    這幾天,他的突然出現她挺嫌棄的,但是突然走了又覺得這人太沒禮貌,白天在的時候也沒跟她說要走啊。


    或許是他現在受著傷,他身上的毒性未發也不知道程度如何,如今突然一走,心裏竟生出幾分愧疚。


    他那傷,到底是為她挨的。


    她是個知恩圖報之人,誰對她好過都會牢牢記著,隻要有人為自己受過罪,總狠不下心。


    好在,這幾天為他上的藥人家有帶走,湯藥和護心丸也服了幾天,傷口也沒有再泌出血水,恢複程度還算不錯,隻要不使蠻力就行。


    檢查完,她讓沈確和阿勇迴屋休息,打算迴屋後才展開書信。


    沈確卻因為她沒有當自己的麵展開書信而再次想起章九臨的話,他張嘴想說什麽,最後到底什麽都沒有說出口,扯出一抹苦澀的笑道:“好,那你早點休息。”


    迴到屋裏,王書顏坐在燭火前將信展開,章九臨右肩受傷的關係,字跡雖有些歪扭,仍很剛秀:阿顏,公務纏身不便多留,那日浪事定會予你交代,稍安勿燥,靜候佳音,九臨留字。


    啥意思啊?這是想對她負責?


    王書顏揉著漲疼鬢角收好信封,這時代的男子都這麽簡單草率嗎?


    她都裝糊塗了,怎麽還上頭了?


    更何況,她又不是被人輕薄一下就要死要活的女子,全當被狗舔了一下而已。


    這‘稍安勿燥,靜候佳音’又是什麽鬼?她有表現得很在意嗎?


    王書顏越想越汗顏,他是不是誤會什麽了?


    罷了,還是早點洗洗睡吧,明天還得早起。


    ……


    “她真這麽說?”藏在暗巷的馬車裏,督領大人聽到下屬的話神色怔愣,勾唇問。


    護衛拱手:“屬下不敢撒謊。”


    趙謙聞言笑道:“督領,看來王姑娘很關心你的傷勢。”


    督領大人擺擺手,趙謙意會,和下屬退下,隻留下他一人在馬車內。


    男子手上握著前三日從右肩拔出來的袖箭,通體暗黃,箭尖銳利。


    他原本痛恨的心思此時變得旖旎蕩漾,腦裏浮現她為自己吸附毒血的畫麵。


    這把袖箭材質不錯,倒是可以打造成物件。


    趙謙在馬車外麵,抬頭看著就在眼前的龍鳳客棧,心裏唾罵:建功立業好難,睡得比狗少,起的比雞早,幹的事還雜且碎,唉,啥時候是個頭啊。


    馬車傳來一聲沉冽的聲音:“出發。”


    趙謙和護衛們一激靈,領命前行,隱身在夜色裏。


    不一會兒,原本同行的護衛一半被遣迴龍鳳客棧,輕裝打扮,潛伏在王書顏附近。


    ……


    次日,辰時,奉記燒窯鋪的牛車早早拉著貨物出現在龍鳳客棧門口。


    王書顏將自己采買的藥材放在一車貨物較少的牛車上,為了讓車夫趕路的時候賣點力氣,她大手一揮,請十五個車夫在客棧吃了頓早膳,每個人都吃了幾個大葷包子配黃米糊糊。


    奉少東家為她談下來的價格是一牛車一百五十文錢,在她可以接受的範圍內,畢竟跨個縣也算長途了。


    王書顏幾人以為會在縣門等很久,沒想到喜歡拿雞毛當令箭的梁小將今天居然這麽早,左邊臉的腫脹已消,看向她的表情已經不是客氣,而是恭敬了:“王姑娘早啊。”


    沈確和阿勇一怔,這人是吃錯藥了?


    王書顏朝他莞爾一笑:“梁爺早。”


    梁小將忙道:“使不得使不得,你……你叫我小梁就好。”


    梁小將的下屬聞言紛紛翻了個白眼,心生鄙夷,暗道:果然前幾天被找上門的人給收拾了。


    沈確蹙眉,阿勇汗顏,王書顏平靜道:“梁爺,我們什麽時候出發?”


    梁小將一激靈:“馬上,立刻,現在就出發。”


    ……


    來時花了六個時辰,返迴卻隻用五個時辰。


    雖因兩天下雨後道路有些泥濘,有些路牛車有貨不敢走快,馬車自然也不會走太快,但中途休息的時間比去的過程停留短,除了午膳的時候有停留片刻休整,基本都是全程效率在線。


    盡管再快,抵達方子口村的時候,已經酉時剛過,天色擦黑。


    馬車抵達村口後,阿勇先繞到裏正家報個平安,周頌卿看著馬車身後十幾輛牛車上的貨箱,隻覺眼前一幕簡直可以用‘凱旋歸來’形容,喜出望外道:“迴來就好,迴來就好。”


    王書顏從馬車探出身來,笑著問他:“裏正阿叔,我們現在要去老爹那裏,你要上來不?”


    周頌卿卻一臉犯難:“我家裏來親戚了,暫時走不了。”


    王書顏聞言一愣:“呃……誰啊?那個,現在天色已經晚了,後麵那些車夫得給他們湊和一晚,我……我家不方便。”


    梁小將送他們入縣門就離開了,眼下天色已黑,人家迴鬆賢縣也是不便,自然是要在方子口村落宿一晚明日一早才迴去的。


    周頌卿道:“這個無妨,讓阿勇去村長家知會一聲,就說我要借用村宗的農舍一用,那裏有大通鋪,住二十人都沒問題。平常村裏修路用的,正好‘義學堂’的關係眼下收拾出來備用,讓車夫湊合一晚也合適,就是吃的方麵……”


    王書顏笑道:“這個不用擔心,早讓他們在五裏鎮先吃過了,隻要有塊住的地方就行。”


    周頌卿笑笑,正要說好,身後一抹飛影撲到王書顏麵前跪下:“師父在上,請受徒弟奉樂行一拜。”


    王書顏:“……”


    這,唱的是哪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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