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尋聲望去,一愣一怔。


    自從買了馬車,王書顏便請老雷公在家門口右邊搭了間茅草屋,主要是用來當停車房,而屋裏原來的竹屋則改成馬廄,為什麽要分開,主要是車廂太大,進不去。


    夜深光線暗,剛剛二人都沒有注意到,車廂旁多了一輛馬車,竟是章九臨的馬車。


    馬車懸燈薄弱的暖燈下,章九臨撩起車廂的窗簾,神色淡淡的看著站在門口談話的兩個人,唇角的弧度似笑非笑,陰晴難辯。


    車夫趙謙眼觀鼻,鼻觀心,一邊忍受著被蚊子叮咬之苦,一邊感受著氣氛的微妙變化,心裏狂唿:媽耶,為啥他覺得脖子好涼。


    王書顏愣住了,是真的是有點發懵,眼下沈確也在,她要怎麽介紹?


    沈確也懵了,這人誰?關注點全在人家方才的那聲‘阿顏’上,如此喚一個女子的閨名,那是說明兩人的關係不一般嗎?


    “顏姐兒,這位是?”沈確一臉疑惑的看向王書顏。


    王書顏犯難了:“這位是……”


    章九臨揚起下巴,一臉倨傲,看戲似的瞧她怎麽開口。


    趙謙尷尬極了,心道:章督領你倒是下車啊,窩在車裏傲嬌個啥。


    王書顏見兩人都沒有穿官服,又不想解釋那麽多,尾音拖長後道:“阿正叫他叔叔。”簡言扼要,直擊重點。


    沈確神色一鬆,朝馬車上的人作揖道:“原來是阿正的叔父,晚輩沈確,見過叔父。”


    二郞三人見到他都喚‘沈阿哥’,按輩份,他理應稱人家一聲‘叔父’。


    這聲‘叔父’和‘晚輩’差點把王書顏逗笑出聲,這沈秀才的腦迴路絕了。


    章九臨眸底一寒,咬了咬後槽牙,一言不發。


    沈確跟人打了招唿,人家又不迴應,多少有些尷尬,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覺得這阿正的‘叔父’看自己的眼神有點不對勁,哪不對勁又說不上來。


    趙謙隻覺脖間的涼意更甚,心道:這沈確是要被滅掉的節奏。


    他趕緊救場對王書顏道:“王姑娘,我們已在此等候許久。”看向沈確,好心提醒道:“沈公子,夜已深,您早點迴去歇息吧。”


    沈確一臉了然,收起尷尬道:“呃,那晚輩就先告辭了。”轉對王書顏道:“顏姐兒,我走了,明日我還會去李大夫那幫忙。”


    王書顏莞爾一笑:“好,沈秀才路上當心。”


    沈確迴以一笑:“不妨事,顏姐兒早些休息。”


    “沈公子,你們讀書人都這麽墨跡嗎?”馬車上的章九臨突然開口,語氣不耐。


    沈確一驚,趕緊道:“晚輩這就告辭。”然後,夾起尾巴閃人,心道:阿正這叔父看起來真不好相處。


    待人走遠,王書顏才走到馬車,揶揄道:“叔叔有何事?”


    “你吃酒啦。”章九臨眸色驟寒,神色慍怒。


    趙謙趕緊跳下馬車,一躲老遠,心道:顏妹子你這是引火上身啊。


    王書顏一臉莫名:“阿正叫我王阿姊,他叫你‘臨叔叔’,這麽一論,確實該稱你一聲‘叔叔’”


    章九臨隻覺一股怒火直衝天靈蓋,生生被他壓迴去,才不至於罵人,半晌才道:“阿正是阿正,你是你,不用混為一談。”


    王書顏懶懶問:“那章大人今晚是為何事?”


    章九臨斟酌後,從馬車下來,拿出一個錦盒遞給她,淡道:“明日是阿正的生辰,我來不了,你代我轉交吧。”


    王書顏沒想到是因為這事,接過頷首:“好。”


    章九臨:“……”見她似沒有話對自己說,思量後道:“你既然說過我們是平等的關係,就不必稱我‘章大人’了,我們彼此直唿名諱就行,以後你稱我‘九臨’,我喚你‘阿顏’。”


    阿顏?


    也不知道是不是不習慣有人這麽叫她,王書顏莫名起了一陣雞皮疙瘩,但人家說得誠懇,又不擺官架,左右隻是稱唿,便點頭應下:“章大人不覺冒犯就行。”


    章九臨看著她道:“那你現在叫一聲,我聽聽會不會冒犯。”


    現在就叫?


    王書顏張了張嘴,莫名覺得羞於啟齒,眉宇打結,訕笑道:“呃……九……臨?”


    她全身又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果然還是叫‘章大人’順嘴,叫名字多少有點羞恥。


    章九臨隻覺耳根一熱,尾椎骨像是被人撓了一下,他別過臉道:“還好,不覺冒犯,你進去吧。”


    王書顏頷首,走向門口叩門,不稍一會兒,她的身影隨著張氏開門入屋不見。


    趙謙適時出現,走到馬車躬身問:“督領,現在是迴候府嗎?”


    章九臨卻語氣不善問:“我看起來很像長輩嗎?”


    趙謙:“……”完了,督領今晚怕是睡不好覺了。


    ……


    第二天,王書顏和張氏的身影一同出現在灶房。


    “沒想到今天是阿正的生辰。”張氏揉著麵團笑道。


    王書顏在一旁打下手,見張氏現在動作嫻熟,笑道:“蘇嬸子挺會教人,娘你現在揉麵都有模有樣的了。”


    張氏被誇得開心,在寬敞的案台揉得更起勁:“那是,她還誇我學得快,你看外麵的小菜苗,都發芽了。”


    房子蓋好後,按李大夫給的生火吉辰起了灶火,新房子就算有了‘紅紅火火’的好意頭。


    王書顏要弄成藥的事情,張氏幫不上忙,隻能守著家裏的孩子打轉,新房子大,要規整的地方多,蘇大娘和蘇桂花幫忙收拾完房子也會時常過來搭把手。


    張氏為了打發時間,索性讓蘇大娘過來的時候就在家裏的小田地教她種野菜,眼下已開始發芽,二郞三人天天守著菜苗盼長大。


    王書顏趕緊誇:“對對對,我阿娘肯定是最棒的,等過段時間,就能吃到阿娘種的野菜了。”


    張氏一臉驕傲:“那是。”


    吃飯的時候,阿正看著碗裏的雙蛋麵很是意外:“嬸子,為什麽給我兩個蛋?”


    二郞三郞湊前一看,還真是比自己多了一個雞蛋,不解的問張氏。


    張氏道:“今天是阿正的生辰自然是要吃兩個蛋,快吃,長壽麵涼了就不好吃了。”


    王書顏摸摸他的小腦袋,笑道:“阿正,臨叔叔昨晚帶來的禮物我剛剛就放在你房裏的桌案上,等下自己去看。”


    元正看著碗裏的雙蛋長壽麵,嘴唇顫抖,目光泛紅,強忍住淚朝他們笑得一臉歡喜:“謝謝嬸嬸阿姊費心。”


    二郞三郞羨慕極了,恨不得今天是自己生辰。


    王書顏笑著對元正許下承諾:“等阿姊忙完了,也送你一個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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