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錢與桌案的碰撞聲把在場眾人都給看傻了,有個滿臉青春痘的學子氣道:“這長安來的小子也太過囂張了,你要憑本事選考,不捐倒也罷了,用這一文銅錢是來羞辱誰的?”


    李懷讓對李君還算有些許好感,想要上前勸說,被李言按在身旁,叫他隻管看著便是。那陳家幼子雙手環抱,嘴角微微上揚,勢要看這欺辱過他家的無恥小兒做何打算。


    隻見李君指著銅錢上的開元通寶說道:“且當有錢文的為正麵,帶有月牙痕的為反麵,若我連擲三次,都為正麵,那麽此次州府選考,笑道最後的當屬我李君是也。”


    “李兄未免把話說的太滿了吧!”王景輝上前喝道。


    “王兄急了不是,我隻是說三次為正麵,笑道最後的是我而已,又沒說搶你榜首的風頭。”


    見他啞口無言,李君看向眯眼的徐文瀚:“既然徐老也無異議,那李君就鬥膽一試!”說時,銅錢已然拋向上空,眾人隨即抬頭望去,見那枚銅錢在空中翻了幾個跟頭,一躍掉在案上,被李君一掌扣住。


    “呦!開門紅啊。”李君翻開手掌,那枚銅錢靜靜躺在案上,正是有錢文的一麵。


    這一計是專門試探徐文瀚的,隻要他確認了,其他人暫時無關緊要,見他不做聲,李君再次彈出銅錢,幾個翻越之後,銅錢跌落案上,這次李君沒有伸掌捂住,靜靜地看著那枚銅錢在案上來迴顫動。


    王景輝不由伸出腦袋看向錢文,雖然銅錢還在顫動,但有錢文的一麵赫然已經朝上,他想不明白這是為什麽,隻能呆若木雞地看著銅錢最終落為正麵。見他遲遲不語,陳湛明和李懷讓生起好奇之心前來觀看。


    得到確定後,李懷讓迴頭看向李言,見他搖頭不語,又退了迴去。陳湛明拾起銅錢,左右翻看,也找不出端倪,卻聽李君笑道:“陳兄若是信不過,這第三次便由你來擲!”


    陳湛明出門時,父親一再囑咐,若是遇到那何家妹婿,千萬別和他打交道,免得在這個節骨眼上吃了大虧。可他此時又不願讓李君搶了風頭,轉身對王景輝說道:“我看王兄倒是想試試,不如由王兄來吧。”


    見李君不作聲,王景輝接過銅錢翻看幾眼,沉了口氣,咬牙將銅錢擲出,圍觀的學子紛紛朝上望去。可能是王景輝的力道大了些,銅錢拋出的弧線有些大,竟然越過身前的翹頭案,朝一名護衛飛去,那護衛躲避不及,下意識抽刀而出,銅錢恰好打在了刀身上,發出一聲脆響,又彈落到地上,滾了數圈之後,終於平靜地躺在一根漆紅大柱下。


    王景輝急忙上前查看,然而圍觀的學子離大柱近在咫尺,已不由發出陣陣長歎,把那陳湛明也吸引了過來。


    二人麵麵相覷,始終不敢相信。李君走過來拾起銅錢,將錢文一麵展示給眾人,人群又是一陣長歎。郝剛從人群中探出腦袋,對姑爺會心一笑,李君收下他的鼓氣,走近徐文瀚,將銅錢放在案上,說道:“本次選考工吏是要幫助二州恢複生產,李君鬥膽借此為我二州求個祥兆,先前所說全當玩笑,還望徐老海涵。”


    說完,轉身向三家拱手道:“想我二州經過多年兵患,百廢待興,諸位上任後,肩上的擔子必然不輕,就不必在此多做爭執,齊心協力才能護我二州安定不是?”


    李言聽罷,將那箱琳琅滿目的珠寶推到徐文瀚腳下,誠然道:“徐老也知我少時好為遊俠之事,如今雖身不能力及,卻也有些許錢財助我二州恢複生產,至於榜首之事,徐老秉公處理即可。”


    徐文瀚剛才一直在想,李君此番舉動到底為何?此刻見李言之大義,終於明白,李君是不想讓眾家相鬥,給他留下個賣官鬻爵的惡名,二州百姓還要依賴與他,若是這次做的太絕,以後沒人信他,就別提什麽恢複生產之說了,他忙起身向李言拱手道:“請李家阿郎迴去告訴李族長,老夫必然不會讓他失望,也不會辜負我二州百姓期許。”


    “徐老受累了!”李言說罷,對眾人道了一聲告辭,帶著小弟和幾個廂軍撥開人群離去。李君喚來郝剛要了那袋銀錢,放在李言的寶箱上,說道:“囊中羞澀,但也願添上一份心意。”


    圍觀的幾個學子看出李君此舉,是為了讓本次選考公證對待,隨即也擠進來,掏出身上銀錢一並放在箱上:“願添上一份心意!”


    徐文瀚對每個學子一一躬身施禮,看得王景輝慚愧不已,想要將所帶銀錢全部捐上,又有些不舍。


    片刻之後,圍觀學子已經離去一半,陳湛明解下身上玉佩放在案上,說道:“二州安定,我玉軒坊才有生意可做,願獻上此物,助我二州早日恢複往日光景。”


    餘下學子見狀,紛紛湧進來,將自己來時帶的絹帛銀錢一一添上,頃刻間,堂內已是堆積如山。那王景輝隻差了一步,就被眾人擠到最後,搞得他捐也不是,不捐也不是。


    徐文瀚謝過眾人後,走到王景輝身前,慈眉善目道:“聽聞王家阿郎算學驚人,不如留下幫老夫記錄一下鄉鄰們的心意。”


    王景輝尷尬一笑:“能隨徐老學習,三生有幸!”說罷,將自己帶的箱子悄悄推進錢堆裏。


    徐文瀚喚家童去刺使府請幾個老工吏過來幫忙後,再次謝過眾學子,勸他們趕緊迴去溫習功課,這次的選考可不是那麽簡單的。


    暫作道別,郝剛提醒李君,剛才李言離去時,說有要事相商,讓他趕緊迴家。


    嗬嗬!這李言也是夠雞賊的,李君剛把渠修好,他就順水推舟,把大義的名聲全攬給了自家。這要在後世,李言也是個搶人頭的一把好手啊。


    李君迴到何家時,李言正給何雲義描述剛才之事,隻見他扛著大肚皮,喜上眉梢道:“李兄弟三次擲錢後,我就覺得事有蹊蹺,後來又見他將修築刺使府的名義,轉換到恢複二州生產上,我便知他要將在場眾人所帶財物悉數哄去,就帶頭做了個榜樣,哈哈哈!”


    何雲義正要搭話,見李君已經走進廳來,陰著臉不屑道:“雕蟲小技,也敢賣弄!”


    “確是雕蟲小技,可也幫徐老解了圍不是?若按李大哥那般,都把家中財物抬出來,徐老倒是能多收點銀錢,卻也留下了惡名,以後又如何讓人信服呢?”


    何雲義不想和他多說,留下二人獨自迴房去了。李言摟著李君,臉上橫肉顫顫道:“李兄弟可不夠意思,剛才若是哥哥遲了半步,被陳王二家搶了先機,哥哥我這臉可就丟大了。”


    遲了半步?李君不禁歎氣,你搶人頭的速度比誰都眼疾手快,我還能攔住你不成。


    “適才多虧哥哥挺身而出,要不然我還得再費一番功夫呢?”李君拱手勉強道。


    “哪裏的話,都是為二州百姓做點力所能及之事嘛!”


    二人相視一笑,待何雲初端來酒菜,吃了些許後,李言把住李君誠懇到:“以後有事,記得知會哥哥一聲,莫要讓哥哥再去猜你的心思了。”


    李君思量良久,迴道:“現下卻有一事,要請哥哥幫忙,還望極力相助。”


    “但說無妨!”


    李君見左右也無外人,隨即道:“煩請哥哥在城內幫我找一個僻靜之地,最好離城東近些。”


    李言沒有問緣由,隻說城東有一處荒宅,前幾日剛買過來,還未修葺,明日便把鑰匙送過來。


    吃了幾杯水酒,李言被幾個廂軍扶走,何雲初問李君可敢確定徐老是否真心救二州百姓?李君嗬嗬一笑:“今天之後,他想不救都不成了。”


    明日就是選考,李君想早些休息,郝剛卻拉著他追問那銅錢之事。郝剛一直想不明白,前兩次都是姑爺拋出去的,若是說他做了手腳,倒也說得過去,可第三次,銅錢是王景輝擲出的,中間還被橫刀格擋了一下,怎麽還會是正麵,莫不是姑爺有什麽奇術?


    李君覺得也該是報仇的時候了,就沒理會他,拉著何雲初的小手迴房睡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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