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卻用寥寥幾句話,擊潰了她所有的心理防線。她的眼眶忍不住地滾燙發熱,鼻尖明明酸的要命,她還是強撐著解釋:“我不是……”


    “不是什麽?”


    男人很輕易地截斷她的話,自嘲地笑笑,“不是來看我的笑話嗎?”


    他始終用那雙曾經溫柔似海深情寬容的眸子望著她,眸底卻如古井般毫無波瀾,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似的,司琴下意識地放緩唿吸,盡量用輕柔的嗓音說話,避免再次刺激到他的情緒。


    “柯澤,我是來照顧你的。”


    出乎她意料的,直到她這句話說完過去一分鍾,男人才淡漠地勾起唇,沒什麽笑意地望著她,嗓音平靜,“你說的是真的?”


    司琴即刻點頭,“當然是真的!”


    她從沒有騙過他任何一句話,她說要來照顧他,必定是來照顧他。隻不過……


    男人的嗓音,一如死神來臨前般淡靜:“我不信。”


    刹那間,她滿含期盼望著他的眸光便黯淡下去。那雙漂亮靈動的眼睛裏,曾經裏麵有他最信賴的眸光。但不知何時起,他已經不再相信她了。


    司琴隻覺一陣難言的情緒如潮水般將自己淹沒,她毫無知覺地站在原地,眼睜睜看著男人走到窗前,隻留給她一個寬厚強大的背影,卻明晃晃地告訴她不能抱上去。


    要有多痛,才能稱得上撕心裂肺?


    司琴不知道。


    腹部的隱隱作疼,腰間因為久站也逐漸失去平衡,她此刻迫切地需要一個依靠來撐住自己。可唯一能給她安全感的那個男人,他選擇了給她背影,站在離她三米遠的地方,漠然地忽視了她的痛苦掙紮。


    司琴長長地吸了一口氣,而後努力地挺直腰板,仿佛那一口氣就是她撐下去的最後能量。


    她終於抬動僵硬的步伐,一步步,朝著佇立在窗前的男人走去。她心底深處正有一個急切的嗓音在重複一句話:“再試一次!再試一次!再試一次……”


    他因她受傷,她絕不可能在這時候離開他一步。要想動搖柯母的決定,唯有柯澤開口。隻要他能開口將她留下來,她就可以待在他身邊,照顧他這段時間。


    至於未來如何,她管不了,她也沒有那個能力去管。


    這一次,她一定要讓柯澤將她留下!


    “阿澤……”女人顫抖著唇瓣,腰間的劇痛讓她腳下一下失去平衡,整個人都朝他趔趄著撲去。


    作為一個常年軍事化魔鬼訓練出身的男人,柯澤有著最敏銳的聽覺。幾乎是在司琴摔倒的第一瞬間,他就猛地轉身麵向她。


    女人滿目驚慌,眼含淚水,張著雙臂向他撲來的模樣,一幀一幀,如慢鏡頭般在他眼前播放。


    從轉身起,他就沒動一步,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攥握成了拳。如此明顯的故意摔倒,他一眼就能看出來。


    他竟不知道,為了讓他心軟,她甚至開始對他耍心眼。


    而一直注視著男人渴望他扶她一把的司琴,在察覺到他並沒有要扶自己的意思時,她竟有種意料之中的釋懷感。就算是她自己,也不可能在生一個人天大的氣時還對他心軟。


    所以,摔倒是她應該受的。她才是那個害了柯澤的罪人!這都是她應該受到的懲罰!


    可為什麽……在她受了那麽多的委屈之後,她一進門,還是忍不住想要他抱抱她呢?她明明那麽疼,疼到說不出話,走不了多少路,他也無動於衷嗎?


    女人近乎絕望地閉上了眼,她已經做好了摔在地上的準備,卻沒想到,意料之中的疼痛遲遲沒有到來。


    而頭頂卻在此時傳來男人的一聲悶哼。


    司琴慌亂睜眼,看到自己躺在男人寬大的懷抱裏時,不由手忙腳亂地要爬起來。柯澤身上還有傷,她都聽見他悶哼了!


    可下一秒,男人扣在她腰間的手臂便驟然收緊。她幾乎是被攔腰抱在了他胸前,她愣住的下一秒,男人冰涼冰涼的手指就握住了她的下巴,忽然間抬了起來!


    司琴避無可避地撞進他深寒的眼裏。


    昔日裏滿是深情溫柔的雙眸,此刻隻剩下了一片冷寂,隱隱還給人一種危險的錯覺。


    司琴心想,她大概是真的錯過了柯澤吧。從他五年前離開起,他的每一處改變都不是為了她。她跟他之間,再無心靈上的默契契合,也就成不了一對真正的夫妻了……


    懷裏的女人一失神,柯澤便察覺到了。那雙寒冷的眸子越發冷意襲人,連摟抱著她的手,也無意識地加重了力氣。


    司琴驀地倒吸一口涼氣,他——按住的地方正好是她背上的傷口!


    異樣的痛楚,幾乎是讓她下意識地掙紮。


    柯澤時刻注意著她的神情變化,在她眸中流露出痛苦的瞬間,他便發覺她身上有異。某種怪異卻讓他憤怒的猜測,驅使著他把手落在女人的裙子領口上。


    司琴今天穿的是一件黑色v領連衣裙,款式是當下時興的法式開叉裙,胸前一排豎列到底下開叉的珍珠紐扣十分不方便穿脫。


    柯澤不可能撕開她的衣裙,更不可能從底下往上看,難言的焦躁感讓他心情躁鬱。他環視了一圈房間,看房間門還敞開著,便把司琴攔腰抱起,放到了床上。


    司琴正痛得渾身都在冒冷汗,背上的疼痛太過劇烈,起先她洗澡時就挨了一遭疼。隻不過當時她懷著要見柯澤的雀躍心情,可以把那種疼給壓製在骨子裏。但眼下她的希望落了空,已經潰散的意誌力再想豎起一道城牆把疼痛擋在門外,完全是不可能之事。


    她隻能疼得彎成了一隻蝦米,蜷縮在病床中央,整個人疼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更別提關注柯澤關門拉窗簾的舉動了。


    她緊閉著眼,之前吸進胸腔裏的那口氣還在,她閉緊牙關,不打算讓那口氣泄出。隻要還有那口氣在,她口裏的血腥氣和慘叫都會被壓住,也就不會讓柯澤看到她的慘狀。


    她的痛苦,她隻想一個人扛。


    殊不知這樣的想法,隻會讓男人更加覺得自己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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