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王如白沙觀樓船,更命白沙曰迎鑾鎮。徐溫自金陵來朝,先是,溫以親吏翟虔為閣門、宮城、武備等使,使察王起居,虔防製王甚急。至是,王對溫名雨為水,溫請其故。王曰:“翟虔父名,吾諱之熟矣。”因謂溫曰:“公之忠誠,我所知也,然翟虔無禮,宮中及宗室所須多不獲。”溫頓首謝罪,請斬之,王曰:“斬則太過,遠徙可也。”乃徙撫州。


    十一月,蜀主遣其翰林學士歐陽彬來聘。彬,衡山人也。又遣李彥稠東還。


    癸卯,帝帥親軍獵於伊闕,命從官拜梁太祖墓。涉曆山險,連日不止,或夜合圍;士卒墜崖穀死及折傷者甚眾。丙午,還宮。


    蜀以唐修好,罷威武城戍,召關宏業等二十四軍還成都。戊申,又罷武定、武興招討劉潛等三十七軍。


    丁巳,賜護國節度使李繼麟鐵券,以其子令德、令錫皆為節度使,諸子勝衣者即拜官,寵冠列藩。


    庚申,蔚州言契丹入寇。


    辛酉,蜀主罷天雄軍招討,命王承騫等二十九軍還成都。


    十二月,乙醜朔,蜀主以右仆射張格兼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初,格之得罪,中書吏王魯柔乘危窘之;及再為相用事,杖殺之。許寂謂人曰:“張公才高而識淺,戮一魯柔,他人誰敢自保!此取禍之端也。”


    蜀主罷金州屯戍,命王承勳等七軍還成都。


    己巳,命宣武節度使李嗣源將宿衛兵三萬七千人赴汴州,遂如幽州禦契丹。


    庚午,帝及皇後如張全義第,全義大陳貢獻;酒酣,皇後奏稱:“妾幼失父母,見老者輒思之,請父事全義。”帝許之。全義惶恐固辭,再三強之,竟受皇後拜,複貢獻謝恩。明日,後命翰林學士趙鳳草書謝全義,鳳密奏:“自古無天下之母拜人臣為父者。”帝嘉其直,然卒行之。自是後與全義日遣使往來問遺不絕。


    初,唐僖、昭之世,宦官雖盛,未嚐有建節者。蜀安重霸勸王承休求秦州節度使,承休言於蜀主曰:“秦州多美婦人,請為陛下采擇以獻。”蜀主許之,庚午,以承休為天雄節度使,封魯國公;以龍武軍為承休牙兵。


    乙亥,蜀主以前武德節度使兼中書令徐延瓊為京城內外馬步都指揮使。延瓊以外戚代王宗弼居舊將之右,眾皆不平。壬午,北京言契丹寇嵐州。


    辛卯,蜀主改明年元曰鹹康。


    盧龍節度使李存賢卒。


    是歲,蜀主徙普王宗仁為衛王。雅王宗輅為幽王,褒王宗紀為趙王,榮王宗智為韓王,興王宗澤為宋王,彭王宗鼎為魯王,忠王宗平為薛王,資王宗特為莒王;宗輅、宗智、宗平皆罷軍使。


    同光三年乙酉,公元九二五年春,正月,甲午朔,蜀大赦。


    丙申,敕有司改葬昭宗及少帝,竟以用度不足而止。


    契丹寇幽州。


    庚子,帝發洛陽;庚戌,至興唐。


    詔平盧節度使苻習治酸棗遙堤以禦決河。


    初,李嗣源北征,過興唐,東京庫有供禦細鎧,嗣源牒副留守張憲取五百領,憲以軍興,不暇奏而給之;帝怒曰:“憲不奉詔,擅以吾鎧給嗣源,何意也!”罰憲俸一月,令自往軍中取之。帝以義武節度使王都將入朝,欲辟球場,憲曰:“此以行宮闕廷為球場,前年陛下即位於此。其壇不可毀,請辟球場於宮西。”數日,未成,帝命毀即位壇。憲謂郭崇韜曰:“此壇,主上所以禮上帝,始受命之地也,若之何毀之!”崇韜從容言於帝,帝立命兩虞候毀之。憲私於崇韜曰:“忘天背本,不祥莫大焉。”


    二月,甲戌,以橫海節度使李紹斌為盧龍節度使。


    丙子,李嗣源奏敗契丹於涿州。


    上以契丹為憂,與郭崇韜謀,以威名宿將零落殆盡,李紹斌位望素輕,欲徙李嗣源鎮真定,為紹斌聲援,崇韜深以為便。時崇韜領真定,上欲徙崇韜鎮汴州,崇韜辭曰:“臣內典樞機,外預大政,富貴極矣,何必更領藩方?且群臣或從陛下歲久,身經百戰,所得不過一州。臣無汗馬之勞,徒以侍從左右,時讚聖謨,致位至此,常不自安;今因委任勳賢,使臣得解旄節,乃大願也。且汴州關東衝要,地富人繁,臣既不至治所,徒令他人攝職,何異空城!非所以固國基也。”上曰:“深知卿忠盡,然卿為朕畫策,襲取汶陽,保固河津,既而自此路乘虛直趨大梁,成朕帝業,豈百戰之功可比乎!今朕貴為天子,豈可使卿曾無尺寸之地乎!”崇韜固辭不已,上乃許之。庚辰,徙李嗣源為成德節度使。漢主聞帝滅梁而懼,遣宮苑使何詞入貢,且覘中國強弱。甲申,詞至魏。及還,言帝驕淫無政,不足畏也。漢主大悅,自是不複通中國。帝性剛好勝,不欲權在臣下,入洛之後,信伶宦之讒,頗疏忌宿將。李嗣源家在太原,三月,丁酉,表衛州刺史李從珂為北京內牙馬步都指揮使以便其家,帝怒曰:“嗣源握兵權,居大鎮,軍政在吾,安得為其子奏請!”乃黜從珂為突騎指揮使,帥數百人戍石門鎮。嗣源憂恐,上章申理,久之方解。辛醜,嗣源乞至東京朝覲,不許。郭崇韜以嗣源功高位重,亦忌之,私謂人曰:“總管令公非久為人下者,皇家子弟皆不及也。”密勸帝召之宿衛,罷其兵權,又勸帝除之,帝皆不從。


    己酉,帝發興唐,自德勝濟河,曆楊村、戚城,觀昔時戰處,指示群臣以為樂。


    洛陽宮殿宏邃,宦者欲上增廣嬪禦,詐言宮中夜見鬼物。上欲使符咒者攘之,宦者曰:“臣昔逮事鹹通、乾符天子,當是時,六宮貴賤不減萬人。今掖庭太半空虛,故鬼物遊之耳。”上乃命宦者王允平、伶人景進采擇民間女子,遠至太原、幽、鎮,以充後庭,不啻三千人,不問所從來。上還自興唐,載以牛車,累累盈路。張憲奏:“諸營婦女亡逸者千餘人,慮扈從諸軍挾匿以行。”其實皆入宮矣。


    庚辰,帝至洛陽;辛酉,詔複以洛陽為東都,興唐府為鄴都。


    夏,四月,癸亥朔,日有食之。


    初,五台僧誠惠以妖妄惑人,自言能降伏天龍,命風召雨;帝尊信之,親帥後妃及皇弟、皇子拜之,誠惠安坐不起,群臣莫敢不拜,獨郭崇韜不拜。時大旱,帝自鄴都迎誠惠至洛陽,使祈雨,士民朝夕瞻仰,數旬不雨。或謂誠惠:“官以師祈雨無驗,將焚之。”誠惠逃去,慚懼而卒。


    庚寅,中書侍郎、同平章事趙光胤卒。


    太後自與太妃別,常忽忽不樂,雖娛玩盈前,未嚐解顏;太妃既別太後,亦邑邑成疾。太後遣中使醫藥相繼於道,聞疾稍加,輒不食,又謂帝曰:“吾與太妃恩如兄弟,欲自往省之。”帝以天暑道遠,苦諫,久之乃止,但遣皇弟存渥等往迎侍。五月,丁酉,北都奏太妃薨。太後悲哀不食者累日,帝寬譬不離左右。太後自是得疾,又欲自往會太妃葬,帝力諫而止。


    閩王審知寢疾,命其子節度副使延翰權知軍府事。


    自春夏大旱,六月,壬申,始雨。


    帝苦溽暑,於禁中擇高涼之所,皆不稱旨。宦者因言:“臣見長安全盛時,大明、興慶宮樓觀以百數。今日宅家曾無避暑之所,宮殿之盛曾不及當時公卿第舍耳。”帝乃命宮苑使王允平別建一樓以清暑。宦者曰:“郭崇韜常不伸眉,為孔謙論用度不足,恐陛下雖欲營繕,終不可得。”帝曰:“吾自用內府錢,無關經費。”然猶慮崇韜諫,遣中使語之曰:“今歲盛暑異常,朕昔在河上,與梁人相拒,行營卑濕,被甲乘馬,親當矢石,猶無此暑。今居深宮之中而暑不可度,奈何?”對曰:“陛下昔在河上,勍敵未滅,深念仇恥,雖有盛暑,不介聖懷。今外患已除,海內賓服,故雖珍台閑館猶覺鬱蒸也。陛下倘不忘艱難之時,則暑氣自消矣。”帝默然。宦者曰:“崇韜之第,無異皇居,宜其不知至尊之熱也。”帝卒命允平營樓,日役萬人,所費巨萬。崇韜諫曰:“今兩河水旱,軍食不充,願且息役,以俟豐年。”帝不聽。


    帝將伐蜀,辛卯,詔天下括市戰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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