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庚戌,以幽州刺史劉休賓為兗州刺史。休賓之妻,崔邪利之女也,生子文曄,與邪利皆沒於魏。慕容白曜將其妻子至梁鄒城下示之。休賓密遣主簿尹文達至曆城見白曜,且視其妻子;休賓欲降,而兄子聞慰不可。白曜使人至城下唿曰:“劉休賓數遣人來見仆射約降,何故違期不至!”由是城中皆知之,共禁製休賓不得降,魏兵圍之。


    魏西河公石複攻汝陰,汝陰有備,無功而還。常珍奇雖降於魏,實懷貳心;劉勔複以書招之。會西河公石攻汝陰,珍奇乘虛燒劫懸瓠,驅掠上蔡、安成、平輿三縣民,屯於灌水。


    泰始四年戊申,公元四六八年春,正月,己未,上祀南郊,大赦。


    魏汝陽司馬趙懷仁帥眾寇武津,豫州刺史劉勔遣龍驤將軍申元德擊破之,又斬魏於都公閼於拔於汝陽台東,獲運車千三百乘。魏複寇義陽,勔使司徒參軍孫台瓘擊破之。


    淮西民賈元友上書,陳伐魏取陳、蔡之策,上以其書示劉勔。勔上言:“元友稱‘虜主幼弱,內外多難,天亡有期’。臣以為虜自去冬蹈藉王土,磐據數郡,百姓殘亡;今春以來,連城圍逼,國家未能複境,何暇滅虜!元友所陳,率多誇誕狂謀,皆非實。言之甚易,行之甚難。臣竊尋元嘉以來,傖荒遠人,多幹國議,負擔歸闕,皆勸討虜,從來信納,皆貽後悔。境上之人,唯視強弱:王師至彼,必壺漿候塗;裁見退軍,便抄截蜂起。此前後所見,明驗非一也。”上乃止。


    魏尉元遣使說東徐州刺史張讜,讜以團城降魏。魏以中書侍郎高閭與讜對為東徐州刺史,李璨與畢眾敬對為東兗州刺史。無又說兗州刺史王整、蘭陵太守桓忻,整、忻皆降於魏。魏以元為開府儀同三司、都督徐、南、北兗三州諸軍事、徐州刺史,鎮彭城。召薛安都、畢眾敬入朝,至平城,魏以上客待之,群從皆封侯,賜第宅,資給甚厚。


    慕容白曜圍曆城經年,二月,庚寅,拔其東郭;癸巳,崔道固麵縛出降。白曜遣道固之子景業與劉文曄同至梁鄒,劉休賓亦出降。白曜送道固、休賓及其僚屬於平城。


    辛醜,以前龍驤將軍常珍奇為都督司、北豫二州諸軍事、司州刺史。魏西河公石攻之,珍奇單騎奔壽陽。


    乙巳,車騎大將軍、曲江莊公王玄謨卒。


    三月,魏慕容白曜進圍東陽。


    上以崔道固兄子僧祐為輔國將軍,將兵數千從海道救曆城,至不其,聞曆城已沒,遂降於魏。


    交州刺史劉牧卒。州人李長仁殺牧北來部曲,據州反,自稱刺史。


    廣州刺史羊希使晉康太守沛郡劉思道伐俚。思道違節度,失利,希遣收之;思道自帥所領攻州,希兵敗而死。龍驤將軍陳伯紹將兵伐俚,還,擊思道,擒斬之。希,玄保之兄子也。


    夏,四月,己卯,複減郡縣田租之半。


    徙東海王禕為廬江王,山陽王休祐為晉平王。上以廢帝謂禕為驢王,故以廬江封之。


    劉勔敗魏兵於許昌。


    魏以南郡公李惠為征南大將軍、儀同三司、都督關右諸軍事、雍州刺史,進爵為王。


    五月,乙卯,魏主畋於崞山,道如繁畤,辛酉,還宮。


    六月,魏以昌黎王馮熙為太傅。熙,太後之兄也。


    秋,七月,庚申,以驍騎將軍蕭道成為南兗州刺史。


    八月,戊子,以南康相劉勃為交州刺史。


    上以沈文秀之弟征北中兵參軍文靜為輔國將軍,統高密等五郡軍事,自海道救東陽。至不其城,為魏所斷,因保城自固。魏人攻之,不克。


    辛卯,分青州置東青州,以文靜為刺史。


    九月,辛亥,魏立皇叔楨為南安王,長壽為城陽王,太洛為章武王,休為安定王。


    冬,十月,癸酉朔,日有食之。發諸州兵北伐。


    十一月,李長仁遣使請降,自貶行州事;許之。


    十二月,魏人拔不其城,殺沈文靜,入東陽西郭。


    義嘉之亂,巫師請發修寧陵,戮玄宮為厭勝。是歲,改葬昭太後。


    先是,中書侍郎、舍人皆以名流為之。太祖始用寒士秋當,世祖猶雜選士庶,巢尚之、戴法興皆用事。及上即位,盡用左右細人,遊擊將軍阮佃夫、中書通事舍人王道隆、員外散騎侍郎楊運長等,並參預政事,權亞人主,巢、戴所不及也。佃夫尤恣橫,人有順迕,禍福立至。大納貨賂,所餉減二百匹絹,則不報書。園宅飲饌,過於諸王;妓樂服飾,宮掖不如也。朝士貴賤,莫不自結。仆隸皆不次除官,捉車人至虎賁中郎部,馬士至員外郎。


    泰始五年己酉,公元四六九年春,正月,癸亥,上耕籍田,大赦。


    沈文秀守東陽,魏人圍之三年,外無救援,士卒晝夜拒戰,甲胄生蟣虱,無離叛之誌。乙醜,魏人拔東陽,文秀解戎服,正衣冠,取所持節坐齋內。魏兵交至,問:“沈文秀何在?”文秀厲聲曰:“身是!”魏人執之,去其衣,縛送慕容白曜,使之拜,文秀曰:“各兩國大臣,何拜之有!”白曜還其衣,為之設饌,鎖送平城。魏主數其罪而宥之,待為下客,給惡衣、疏食;既而重其不屈,稍嘉禮之,拜外都下大夫。於是青、冀之地盡入於魏矣。二月,己卯,魏以慕容白曜為都督青、齊、東徐三州諸軍事、征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青州刺史,進爵濟南王。白曜撫禦有方,東人安之。


    魏自天安以來,比歲旱饑,重以青、徐用兵,山東之民疲於賦役。顯祖命因民貧富,為三等輸租之法,等為三品:上三品輸平城,中輸它州,下輸本州。又,魏舊製:常賦之外,有雜調十五;至是悉罷之,由是民稍贍給。


    河東柳欣慰等謀反,欲立太尉廬江王禕。禕自以於帝為兄,而帝及諸兄弟皆輕之,遂與欣慰等通謀相酬和。征北諮議參軍杜幼文告之,丙申,詔降禕為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南豫州刺史,出鎮宣城,帝遣腹心楊運長領兵防衛。欣慰等並伏誅。


    三月,魏人寇汝陰,太守楊文萇擊卻之。


    夏,四月,丙申,魏大赦。


    五月,魏徙青、齊民於平城,置升城、曆城民望於桑幹,立平齊郡以居之;自餘悉為奴婢,分賜百官。


    魏沙門統曇曜奏:“平齊戶及諸民有能歲輸穀六十斛入僧曹者,即為僧祇戶,粟為僧祇粟,遇兇歲,賑給饑民。”又請:“民犯重罪及官奴,以為佛圖戶,以供諸寺掃灑。”魏主並許之。於是僧祇戶、粟及寺戶遍於州鎮矣。


    六月,魏立皇子宏為太子。


    癸酉,以左衛將軍沈攸之為郢州刺史。


    上又令有司奏廬江王禕忿懟有怨言,請窮治;不許。丁醜,免禕官爵,遣大鴻臚持節奉詔責禕,因逼令自殺,子輔國將軍充明廢徙新安。


    冬,十月,丁卯朔,日有食之。


    魏頓丘王李峻卒。


    十一月,丁未,魏複遣使來修和親,自是信使歲通。


    閏月,戊子,以輔師將軍猛陽為兗州刺史,始治淮陰。


    十二月,戊戌,司徒建安王休仁解揚州。休仁年與上鄰亞,素相友愛,景和之世,上賴其力以脫禍。及泰始初,四方兵起,休仁親當矢石,克成大功,任總百揆,親寄甚隆;由是朝野輻湊,上漸不悅。休仁悟其旨,故表解揚州。己未,以桂陽王休範為揚州刺史。


    分荊州之巴東、建平,益州之巴西、梓潼郡,置三巴校尉,治白帝。先是,三峽蠻、獠歲為抄暴,故立府以鎮之。上以司徒參軍東莞孫謙為巴東、建平二郡太守。謙將之官,敕募千人自隨,謙曰:“亦夷不賓,蓋待之失節耳,何煩兵役以為國費!”固辭不受。至郡,開布恩信,蠻、獠翕然懷之,競餉金寶;謙皆慰諭,不受。


    臨海賊帥田流自稱東海王,剽掠海鹽,殺鄞令,東土大震。


    泰始六年庚戌,公元四七零年春,正月,乙亥,初製間二年一祭南郊,間一年一祭明堂。


    二月,壬寅,以司徒休仁為太尉,領司徒;固辭。


    癸醜,納江智淵孫女為太子妃。甲寅,大赦。令百官皆獻物;始興太守孫奉伯止獻琴、書,上大怒,封藥賜死,既而原之。


    魏以東郡王陸定國為司空。定國,麗之子也。


    魏主遣征西大將軍上黨王長孫觀擊吐穀渾。


    夏,四月,辛醜,魏大赦。


    戊申,魏長孫觀與葉欲渾王拾寅戰於曼頭山,拾寅敗走,遣別駕康盤龍入貢,魏主囚之。


    癸亥,立皇子燮為晉熙王,奉晉熙王昶後。


    五月,魏立皇弟長樂為建昌王。


    六月,癸卯,以江州刺史王景文為尚書左仆射、揚州刺史,以尚書仆射袁粲為右仆射。


    上宮中大宴,裸婦人而觀之,王後以戶扇障麵。上怒曰:“外舍寒乞!今共為樂,何獨不視!”後曰:“為樂之事,其方自多;豈有姑姊妹集,而裸婦人以為笑!外舍之樂,雅異於此。”上大怒,遣後起。後兄景文聞之,曰:“後在家劣弱,今段遂能剛正如此!”


    南兗州刺史蕭道成在軍中久,民間或言道成有異相,當為天子。上疑之,征為黃門侍郎、越騎校尉。道成懼,不欲內遷,而無計得留。冠軍參軍廣陵荀伯玉勸道成遣數十騎入魏境,安置標榜,魏果遣遊騎數百履行境上;道成以聞,上使道成複本任。秋,九月,命道成遷鎮淮陰。以侍中、中領軍劉勔為都督南徐、兗等五州諸軍事,鎮廣陵。


    戊寅,立總明觀,置祭酒一人,儒、玄、文、史學士各十人。


    柔然部真可汗侵魏,魏主引郡臣議之。尚書右仆射南平公目辰曰:“若車駕親征,京師危懼,不如持重固守。虜懸軍深入,糧運無繼,不久自退;遣將追擊,破之必矣。”給事中張白澤曰:“蠢爾荒愚,輕犯王略,若鑾輿親行,必望麾崩散,豈可坐而縱敵!以萬乘之尊,嬰城自守,非所以威服四夷也。”魏主從之。白澤,袞之孫也。魏主使京兆王子推等督諸軍出西道,任城王雲等督諸軍出東道,汝陰王天賜等督諸軍為前鋒,隴西王源賀等督諸軍為後斷,鎮西將軍呂羅漢等掌留台事。諸將會魏主於女水之濱,與柔然戰,柔然大敗。乘勝逐北,斬首五萬級,降者萬餘人,猶戎馬器械不可勝計。旬有九日,往返六千餘裏。改女水曰武川。司徒東安王劉尼坐昏醉,軍陳不整,免官。壬申,還至平城。


    是時,魏百官不給祿,少能以廉白自立者。魏主詔:“吏受所監臨羊一口、酒一斛者,死;與者以從坐論。有能糾告尚書已下罪狀者,隨所糾官輕重授之。”張白澤諫曰:“昔周之下士,尚有代耕之祿。今皇朝貴臣,服勤無報;若使受禮者刑身,糾之者代職,臣恐奸人窺望,忠臣懈節,如此而求事簡民安,不亦難乎!請依律令舊法,仍班祿以酬廉吏。”魏主乃為之罷新法。


    冬,十月,辛卯,詔以世祖繼體,陷憲無遺,以皇子智隨為世祖子,立為武陵王。


    初,魏乙渾專政,慕容白曜頗附之。魏主追以為憾,遂稱白曜謀反,誅之,及其弟如意。


    初,魏南部尚書李敷,儀曹尚書李詃,少相親善,與中書侍郎盧度世皆以才能為世祖、顯祖所寵任,參豫機密,出納詔命。其後詃出為相州刺史,受納貨賂,為人所告,敷掩蔽之。顯祖聞之,檻車征詃,案驗服罪,當死。是時敷弟弈得幸於馮太後,帝意已疏之。有司以中旨諷詃告敷兄弟陰事,可以得免。詃謂其婿裴攸曰:“吾與敷族世雖遠,恩逾同生,今在事勸吾為此,吾情所不忍。每引簪自刺,解帶自絞,終不得死。且吾安能知其陰事!將若之何?”攸曰:“何為為人死也!有馮闡者,先為敷所敗,其家深怨之。今詢其弟,敷之陰事可得也。”詃從之。又趙郡範檦條列敷兄弟事狀凡三十餘條。有司以聞,帝大怒,誅敷兄弟。詃得減死,鞭髡配役。未幾,複為太倉尚書,攝南部事。敷,順之子也。


    魏陽平王新成卒。


    是歲,命龍驤將軍義興周山圖將兵屯浹口討田流,平之。


    柔然攻於闐,於闐遣使者素目伽奉表詣魏求救。魏主命公卿議之,畢曰:“於闐去京師幾萬裏,蠕蠕唯習野掠,不能攻城;若其可攻,尋已亡矣。雖欲遣師,勢無所及。”魏主以議示使者,使者亦以為然。乃詔之曰:“朕應仇敕諸軍以拯汝難。但去汝遐阻,必不能救當時之急,汝宜知之。朕今練甲養士,一二歲間,當躬帥猛將,為汝除患。汝其謹修警候,以待大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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