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玉至南陵,載米三十萬斛,錢布數十舫,豎榜為城,規欲突過。行至貴口,不敢進,遣間信報胡,令遣重軍援接。張興世遣壽寂之、任農夫等將三千人至貴口擊之,仲玉走還顗營,悉虜其資實;胡眾駭懼,胡將張喜來降。


    鎮東中兵參軍劉亮進兵逼胡營,胡不能製。袁顗懼曰:“賊入人肝脾裏,何由得活!”胡陰謀遁去,己卯,誑覬雲:“欲更帥步騎二萬,上取錢溪,兼下大雷餘運。”令覬悉選馬配之。其日,胡委覬去,徑趣梅根。先令薛常寶辦船,悉發南陵諸軍,燒大雷諸城而走。至夜,覬方知之,大怒,罵曰:“今年為小子所誤!”唿取常所乘善馬“飛燕”謂其眾曰:“我當自出追之!”因亦走。


    庚辰,建安王休仁勒兵入覬營,納降卒十萬,遣沈攸之等追顗。顗走至鵲頭,與戍主薛伯珍並所領數千人偕去,欲向尋陽。夜,止山間,殺馬以勞將士,顧謂伯珍曰:“我非不能死;且欲一至尋陽,謝罪主上,然後自刎耳。”因慷慨叱左右索節,無複應者。及旦,伯珍請屏人言事,遂斬顗首,詣錢溪馬軍主襄陽俞湛之。湛之因斬伯珍,並送首以為己功。


    劉胡帥二萬人向尋陽,詐晉安王子勳雲:“袁覬已降,軍皆散,唯己帥所領獨返;宜速處分,為一戰之資。當停據湓城,誓死不貳。”乃於江外夜趣沔口。


    鄧琬聞胡去,憂惶無計,唿中書舍人褚靈嗣等謀之,並不知所出。張悅詐稱疾,唿琬計事,令左右伏甲帳後,戒之:“若聞索酒,便出。”琬既至,悅曰:“卿首唱此謀,今事已急,計將安出!”琬曰:“正當斬晉安王,封府庫,以謝罪耳。”悅曰:“寧可賣殿下求活邪!”因唿酒。子洵提刀出,斬琬。中書舍人潘欣之聞琬死,勒兵而至。悅使人語之曰:“鄧琬謀反,今已梟戮。”欣之乃還。取琬子,並殺之。悅因單舸齎琬首馳下,詣建安王休仁降。


    尋陽亂。蔡那之子道淵在尋陽被係作部,脫鎖入城,執子勳,囚之。沈攸之等諸軍至尋陽,斬晉安王子勳,傳首建康,時年十一。


    初,鄧琬遣臨川內史張淹自鄱陽嶠道入三吳,軍於上饒,聞劉胡敗,軍副鄱陽太守費曄斬淹以降。淹,暢之子也。


    廢帝之世,衣冠懼禍,鹹欲遠出。至是流離外難,百不一存,眾乃服蔡興宗之先見。


    九月,壬辰,以山陽王休祐為荊州刺史。


    癸巳,解嚴,大赦。


    庚子,司徒休仁至尋陽,遣吳喜、張興世向荊州,沈懷明向郢州,劉亮及寧朔將軍南陽張敬兒向雍州,孫超之向湘州,沈思仁、任農夫向豫章,平定餘寇。


    劉胡逃至石城,捕得,斬之。郢州行事張沈變形為沙門,潛走,追獲,殺之。荊州行事劉道憲聞濃湖平,散兵,遣使歸罪。荊州治中宗景等勒兵入城,殺道憲,執臨海王子頊以降。孔道存知尋陽已平,遣使請降;尋聞柳世隆、劉亮當至,眾悉逃潰,道存及三子皆自殺。上以何慧文才兼將吏,使吳喜宣旨赦之。慧文曰:“既陷逆節,手害忠義,何麵見天下之士!”遂自殺。安陸王子綏、臨海王子頊、邵陵王子無並賜死,劉順及餘黨在荊州者皆伏誅。詔追贈諸死節之臣,及封賞有功者各有差。


    己酉,魏初立郡學,置博士、助教、生員,從中書令高允、相州刺史李詃之請也。詃,崇之子也。


    上既誅晉安王子勳等,待世祖諸子猶如平日。司徒休仁還自尋陽,言於上曰:“鬆滋侯兄弟尚在,將來非社稷計,宜早為之所。”冬,十月,乙卯,鬆滋侯子房、永嘉王子仁、始安王子真、淮南王子孟、南平王子產、廬陵王子輿、子趨、子期、東平王子嗣、子悅並賜死,及鎮北諮議參軍路休之、司徒從事中郎路茂之、兗州刺史劉祗、中書舍人嚴龍皆坐誅。世祖二十八子於此盡矣。祗,義欣之子也。


    劉勔圍壽陽,垣閎攻合肥,俱未下。勔患之,召諸將會議。馬隊主王廣之曰:“得將軍所乘馬,判能平合肥。”幢主皇甫肅怒曰:“廣之敢奪節下馬,可斬!”勔笑曰:“觀其意,必能立功。”即推鞍下馬與之。廣之往攻合肥,三日,克之;薛道標突圍奔淮西歸常珍奇,勔擢廣之為軍主。廣之謂肅曰:“節下若從卿言,何以平賊!卿不賞才,乃至於此!”肅有學術,及勔卒,更依廣之,廣之薦於齊世祖為東海太守。


    沈靈寶自廬江引兵攻晉熙,晉熙太守閻湛之棄城走。


    徐州刺史薛安都、益州刺蕭惠開、梁州刺史柳元怙、兗州刺史畢眾敬、豫章太守殷孚、汝南太守常珍奇,並遣使乞降。上以南方已平,欲示威淮北,乙亥,命鎮軍將軍張永、中領軍沈攸之將甲士五萬迎薛安都。蔡興宗曰:“安都歸順,此誠非虛,正須單使尺書。今以重兵迎之,勢必疑懼;或能招引北虜,為患方深。若以叛臣罪重,不可不誅,則向之所宥亦已多矣。況安都外據大鎮,密邇邊陲,地險兵強,攻圍難克,考之國計,尤宜馴養;如其外叛,將為朝廷旰食之憂。”上不從,謂征北司馬行南徐州事蕭道成曰:“吾今因此北討,卿意以為何如?”對曰:“安都狡猾有餘,今以兵逼之,恐非國之利。”上曰:“諸軍猛銳,何往不克!卿勿多言!”安都聞大兵北上,懼,遣使乞降於魏,常珍奇亦以懸瓠降魏,皆請兵自救。


    戊寅,立皇子昱為太子。


    薛安都以其子為質於魏,魏遣鎮東大將軍代人尉元、鎮東將軍魏郡孔伯恭等帥騎一萬出東道,救彭城;鎮西大將軍西河公石、都督荊、豫、南雍州諸軍事張窮奇出西道,救懸瓠。以安都為都督徐、雍等五州諸軍事、鎮南大將軍、徐州刺史、河東公;常珍奇為平南將軍、豫州刺史、河內公。


    兗州刺史申纂詐降於魏,尉元受之,而陰為之備。魏帥至無鹽,纂閉門拒守。


    薛安都之召魏兵也,畢眾敬不與之同,遣使來請降;上以眾敬為兗州刺史。眾敬子元賓在建康,先坐它罪誅。眾敬聞之,怒,拔刀斫柱曰:“吾皓首唯一子,不能全,安用獨生!”十一月,壬子,魏師至瑕丘,眾敬請降於魏。尉元遣部將先據其城,眾敬悔恨,數日不食。元長驅而進,十二月,己未,軍於秺。


    西河公石至上蔡,常珍奇帥文武出迎。石欲頓軍汝,北即入城,中書博士鄭羲曰:“今珍奇雖來,意未可量。不如直入其城,奪其管籥,據有府庫,製其腹心,策之全者也。”石遂策馬入城,因置酒嬉戲。羲曰:“觀珍奇之色甚不平,不可不為之力求。”乃嚴兵設備。其夕,珍奇使人燒府屋,欲為變,以石有備而止。羲,豁之曾孫也。


    淮西七郡民多不願屬魏,連營南奔。魏遣建安王陸宣慰新附民;有陷軍為奴婢者,悉免之,新民乃悅。


    乙醜,詔坐依附尋陽削官爵禁錮者,皆從原蕩,隨才銓用。


    劉勔圍壽陽,自首春至於末冬,內攻外禦,戰無不捷,以寬厚得將士心。尋陽既平,上使中書為詔諭殷琰,蔡興宗曰:“天下既定,是琰思過之日。陛下宜賜手詔數行以相慰引。今直中書為詔,彼必疑謂非真,非所以速清方難也。”不從。琰得詔,謂劉輒詐為之,不敢降。杜叔寶閉絕尋陽敗問,有傳者即殺之,守備益固。凡有降者,上輒送壽陽城下,使與城中人語,由是眾情離沮。


    琰欲請降於魏,主簿譙郡夏侯詳說琰曰:“今日之舉,本效忠節。若社稷有奉,便當歸身朝廷,何可北麵左衽乎!且今魏軍近在淮次,官軍未測吾之去就,若遣使歸款,必厚相慰納,豈止免罪而已。”琰乃使詳出見劉勔“詳說勔曰:今城中士民知困而猶固守者,畏將軍之誅,皆欲自歸於魏。願將軍緩而赦之。則莫不相帥而至矣。勔許諾,使詳至城下,唿城中人,諭以勔意。丙寅,琰帥將佐麵縛出降,勔悉加慰撫,不戮一人。入城,約勒將士,士民貲財,秋毫無所失,壽陽人大悅。魏兵至師水,將救壽陽;聞琰已降,乃掠義陽數千人而去。久之,琰複仕至少府而卒。”


    蕭惠開在益州,多任刑誅,蜀人猜怨。聞費欣壽敗沒,程法度不得前,於是晉原一郡反,諸郡皆應之,合兵圍成都。城中東兵不過二千,惠開悉遣蜀人出,獨與東兵拒守。蜀人聞尋陽已平,爭欲屠城,眾至十餘萬人。惠開每遣兵出戰,未嚐不捷。


    上遣其弟惠基自陸道使成都,赦惠開罪。惠基至涪,蜀人遏留惠基,不聽進。惠基帥部曲擊之,斬其渠帥,然後得前。惠開奉旨歸降,城圍得解。


    上遣惠開宗人寶首自水道慰勞益州。寶首欲以平蜀為己功,更獎說蜀人,使攻惠開。於是處處蜂起,凡諸離散者一時還合,與寶首進逼成都,眾號二十萬。惠開欲擊之,將佐皆曰:“今慰勞使至而拒之,何以自明?”惠開曰:“今表啟路絕,不戰則何以得通使京師?”乃遣宋寧太守蕭惠訓等將萬兵與戰,大破之,生擒寶首,囚於成都,遣使言狀。上使執送寶首,召惠開還建康。既至,上問以舉兵狀。惠開曰:“臣唯知逆順,不識天命;且非臣不亂,非臣不平。”上釋之。


    是歲,僑立兗州,治淮陰;徐州治鍾離;青、冀二州共一刺史,治鬱洲,鬱洲在海中,周數百裏,累石為城,高八九尺,虛置郡縣,荒民無幾。


    張永、沈攸之進兵逼彭城,軍於下祃,分遣羽林監王穆之將卒五千守輜重於武原。


    魏尉元至彭城,薛安都出迎。元遣李璨與安都先入城,收其管籥;別遣孔伯恭以精甲二千安撫內外,然後入。其夜,張永攻南門,不克而退。


    元不禮於薛安都,安都悔降,複謀叛魏;元知之,不果發。安都重賂元等,委罪於女婿裴祖隆而殺之。元使李璨與安都守彭城,自將兵擊張永,絕其糧道,又破王穆之於武原。穆之帥餘眾就永,元進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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