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輔國將軍王猛、隴西太守薑衡、南安太守南安邵羌、揚武將軍姚萇等帥眾萬七千討斂岐。三月,張天錫遣前將軍楊遹向金城,征東將軍常據向左南,遊擊將軍張統向白土,天錫自將三萬人屯倉鬆,以討李儼。斂岐部落先屬姚弋仲,聞姚萇至,皆降;王猛遂猛攻略陽。斂岐奔白馬。秦王堅以萇為隴東太守。


    夏,四月,燕慕容塵寇竟陵,太守羅崇擊破之。


    張天錫攻李儼大夏、武始二郡,下之。常據敗儼兵於葵穀,天錫進屯左南。儼懼,退守枹罕,遣其兄子純謝罪於秦,且請救。秦王堅使前將軍楊安、建威將軍王撫帥騎二萬,會王猛以救儼。


    猛遣邵羌追斂岐,王撫守侯和,薑衡守白石,猛與楊安救枹罕。天錫遣楊遹逆戰於枹罕東,猛大破之,俘斬萬七千級,與天錫相持於城下。邵羌禽斂岐於白馬,送之。猛遺天錫書曰:“吾受詔救儼,不令與京州戰,今當深壁高壘,以聽後詔。曠曰持久,恐二家俱弊,非良算也。若將軍退舍,吾執儼而東,將軍徙民西旋,不亦可乎!”天錫謂諸將曰:“猛書如此;吾本來伐叛,不來與秦戰。”遂引兵歸。


    李儼猶未納秦師,王猛白服乘輿,從者數十人,請與儼相見。儼開門延之,未及為備,將士繼入,遂執儼。以立忠將軍彭越為平西將軍、涼州刺史,鎮枹罕。


    張天錫之西歸也,李儼將賀肫說儼曰:“以明公神武,將士驍悍,奈何束手於人!王猛孤軍遠來,士卒疲弊,且以我請救,必不設備,若乘其怠而擊之,可以得誌。”儼曰:“求救於人以免難,難既免而擊之,天下其謂我何!不若因守以老之,彼將自退”。猛責儼以不即出迎,儼以賀肫之謀告;猛斬肫,以儼歸。至長安,堅以儼為光祿勳,賜爵歸安侯。


    燕太原桓王恪言於燕主暐曰:“吳王垂,將相之才,十倍於臣。先帝以長幼之次,故臣得先之。臣死之後,願陛下舉國以聽吳王。”五月,壬辰,恪疾篤。暐親視之,問以後事。恪曰:“臣聞報恩莫大於薦賢,賢者雖在板築,猶可為相,況至親乎!吳王文武兼資,管、蕭之亞。陛下若任以大政,國家可安。不然,秦、晉必有窺窬之計。”言終而卒。


    秦王堅聞恪卒,陰有圖燕之計,欲覘其可否,命匈奴曹轂發使如燕朝貢,以西戎主簿馮翊郭辯為之副。燕司空皇甫真兄腆及從子奮、覆皆仕秦,腆為散騎常侍。辯至燕,曆造公卿,謂真曰:“仆本秦人,家為秦所誅,故寄命曹王,貴兄常侍及奮、覆兄弟並相知有素。”真怒曰:“臣無境外之交,此言何以及我!君似奸人,得無因緣假托乎!”白暐,請窮治之,太傅評不許。辯還,為堅言:“燕朝政無綱紀,實可圖也。鑒機識變,唯皇甫真耳。”堅曰:“以六州之眾,豈得不使有智士一人哉!”


    曹轂尋卒,秦分其部落為二,使其二子分統之,號東、西曹。


    荊州刺史桓豁、竟陵太守羅崇攻宛,拔之。趙億走,趙盤退歸魯陽。豁追擊盤於雉城,擒之,留兵戌宛而還。


    秋,七月,燕下邳王厲等破敕勒,獲馬牛數萬頭。


    初,厲兵過代地,犯其穄田;代王什翼犍怒。燕平北將軍武強公以幽州兵戌雲中。八月,什翼犍攻雲中,泥棄城走,振威將軍慕輿賀辛戰沒。


    九月,以會稽內史郗愔為都督徐、兗、青、幽、場州之晉陵諸軍事、徐、兗二州刺史,鎮京口。


    秦淮南公幼之反也,征東大將軍、並州牧、晉公柳、征西大將軍、秦州刺史趙公雙,皆與之通謀。秦王堅以雙、母弟至親。柳,健之愛子,隱而不問。柳、雙複與鎮東將軍、洛州刺史魏公廲、安西將軍、雍州刺史燕公武謀作亂,鎮東主簿南安姚眺諫曰:“明公以周、郡之親,受方麵之任,國家有難,當竭力除之,況自為難乎!”廲不聽。堅聞之,征柳等詣長安。冬,十月,柳卯據蒲阪,雙據上邽,廲據陝城,武據安定,皆舉兵反。堅遣使諭之曰:“吾待卿等,恩亦至矣,何苦而反!今止不征,卿宜罷兵,各安其位,一切如故。”各齧梨以為信。皆不從。


    代王什翼犍擊劉衛辰,河冰未合,什翼犍命以葦縦約流澌。俄而冰合,然猶未堅,乃散葦於其上,冰草相結,有如浮梁,代兵乘之以渡。衛辰不意兵猝至,與宗族西走,什翼犍收其部落什六七而還。衛辰奔秦,秦王堅送衛辰還朔方,遣兵戌之。


    十二月,甲子,燕太尉建寧敬公陽騖卒。以司空皇甫真為侍中、太尉,光祿大夫李洪為司空。


    太和三年戊辰,公元三六八年春,正月,秦王堅遣後將軍楊成世、左將軍毛嵩分討上邽、安定,輔國將軍王猛、建節將軍鄧羌攻蒲阪、前將軍楊安、廣武將軍張蠔攻陝城。堅命蒲、陝之軍皆距城三十裏,堅壁勿戰,俟秦、雍已平,然後並力取之。


    初,燕太宰恪有疾,以燕主暐幼弱,政不在己,太傅評多猜忌,恐大司馬之任不當其人,謂暐兄樂安王臧曰:“今南有遺晉,西有強秦,二國常蓄進取之誌,顧我未有隙耳。夫國之興衰,係於輔相。大司馬總統六軍,不可任非其人。我死之後,以親疏言之,當在汝及衝。汝曹雖才識明敏,然年少,未堪多難。吳王天資英傑,智略超世,汝曹若能推大司馬以授之,必能混壹四海,況外寇,不足憚也;慎無冒利而忘害,不以國家為意也。”又以語太傅評。及恪卒,評不用其言。二月,以車騎將軍中山王衝為大司馬。衝,暐之弟也。以荊州刺史吳王垂為侍中、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


    秦魏公廲以陝城降燕,請兵應接;秦人大懼,盛兵守華陰。


    燕魏尹範陽王德上疏,以為:“先帝應天受命,誌平六合;陛下纂統,當繼而成之。今苻氏骨肉乖離,國分為五,投誠請援,前後相尋,是天以秦賜燕也。天與不取,反受其殃,吳、越之事,足以觀矣。宜命皇甫真引並、冀之眾徑趨蒲阪,吳王垂引許、洛之兵馳解廲圍,太傅總京師虎旅為二年後繼,傳檄三輔,示以禍福,明立購賞,彼必望風響應。渾一之期,於此乎在矣!時燕人多請救陝,因圖關中者,太傅評曰:秦,大國也,今雖有難,未易可圖。朝廷雖明,未如先帝;吾等智略,又非太宰之比。但能閉關保境足矣,平秦非吾事也。”


    魏公廲遺吳王垂及皇甫真箋曰:“苻堅、王猛,皆人傑也,謀為燕患久矣;今不乘機取之,恐異日燕之君臣將有甬東之悔矣!”垂謂真曰:“方今為人患者必在於秦。主上富於春秋,觀太傅識度,豈能敵苻堅、王猛乎?”真曰:“然,吾雖知之,如言不用何!”


    三月,丁巳朔,日月食之。


    癸亥,大赦。


    秦楊成世為趙公雙將苟興所敗,毛嵩亦為燕公武所敗,奔還。秦王堅複遣武衛將軍王鑒、寧朔將軍呂光、將軍馮翊郭將、翟傉等帥眾三萬討之。夏,四月,雙、武乘勝至於榆眉,以苟興為前鋒。王鑒欲速戰,呂光曰:“興新得誌,氣勢方銳,宜持重以待之。彼糧盡必退,退而擊之,蔑不濟矣!”二旬而興退。光曰:“興可擊矣。”遂追之,興敗。因擊雙、武,大破之,斬獲萬五千級。武棄安定,與雙皆奔上邽,鑒等進攻之。


    晉公柳數出挑戰,王猛不應。柳以猛為畏之。五月,留其世子良守蒲阪,帥眾二萬西趨長安。去蒲阪百餘裏,鄧羌帥銳騎七千夜襲,敗之。柳引軍還,猛邀擊之,盡俘其眾。柳與數百騎入城,猛、羌進攻之。


    秋,七月,王鑒等拔上邽,斬雙、武,宥其妻子。以左衛將軍苻雅為秦州刺史。八月,以長樂丕為雍州刺史。


    九月,王猛等拔蒲阪,斬晉公柳及其妻子。猛屯蒲阪,遣鄧羌與王鑒等會攻陝城。


    燕王公、貴戚多占民為蔭戶,國之戶口少於私家,倉庫空竭,用度不足。尚書左仆射廣信公悅綰曰:“今三方鼎峙,各有吞並之心。而國家政法不立,豪貴恣橫,至使民戶殫盡,委輸無入,吏斷常俸,戰士絕廩,官貸粟帛以自贍給;既不可聞於鄰敵,且非所以為治,宜一切罷斷諸蔭戶,盡還郡縣。”燕主暐從之,使綰專治其事,糾擿奸伏,無敢蔽匿,出戶二十餘萬,舉朝怨怒。綰先有疾,自力厘校戶籍,疾遂亟。冬,十一月,卒。


    十二月,秦王猛等拔陝城,獲魏公廲,送長安。秦王堅問其所以反,對曰:“臣本無反心,但以弟兄屢謀逆亂,臣懼並死,故謀反耳。”堅泣曰:“汝素長者,固知非汝心也;且高祖不可以無後。”乃賜廲死,原其七子,以長子襲魏公,餘子皆封縣公,以嗣越厲王及諸弟之無後者。苟太後曰:“廲與雙俱反,雙獨不得置後,何也?”堅曰:“天下者,高祖之天下,高祖之子不可以無後。至於仲群,不顧太後,謀危宗廟,天下之法,不可私也。”以範陽公抑為征東大將軍、並州刺史,鎮蒲阪;鄧羌為建武將軍、洛州刺史,鎮陝城。擢姚眺為汲郡太守。


    加大司馬溫殊禮,位在諸侯王上。


    是歲,以仇池公楊世為秦州刺史,世弟統為武都太守。世亦稱臣於秦,秦以世為南秦州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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