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王允以同郡宋翼為左馮翊,王宏為右扶風,傕等欲殺允,恐二郡為患,乃先征翼、宏。宏遣使謂翼曰:“郭汜、李傕以我二人在外,故未危王公。今日就征,明日俱族,計將安出?”翼曰:“雖禍福難量,然王命,所不得避也!”宏曰:“關東義兵鼎沸,欲誅董卓,今卓已死,其黨與易製耳。若舉兵共討傕等,與山東相應,此轉禍為福之計也。”翼不從,宏不能獨立,遂俱就征。甲子,傕收允及翼、宏,並殺之;允妻子皆死。宏臨命詬曰:“宋翼豎儒,不足議大計!”傕屍王允於市,莫敢收者,故吏平陵令京兆趙戩棄官收而葬之。始,允自專討卓之勞,士孫瑞歸功不侯,故得免於難。


    臣光曰:《易》稱“勞謙君子有終吉”,士孫瑞有功不伐,以保其身,可不謂之智乎!


    傕等以賈詡為左馮翊,欲侯之。詡曰:“此救命之計,何功之有!”固辭不受。又以為尚書仆射,詡曰:“尚書仆射,官之師長,天下所望,詡名不素重,非所以服人也。”乃以為尚書。


    呂布自武關奔南陽,袁術待之甚厚。布自恃有功於袁氏,恣兵鈔掠。術患之,布不自安,去從張楊於河內。李傕等購求布急,布又逃歸袁紹。


    丙子,以前將軍趙謙為司徒。


    秋,七月,庚子,以太尉馬日磾為太傅,錄尚書事;八月,以車騎將軍皇甫嵩為太尉。


    詔太傅馬日磾、太仆趙岐杖節鎮撫關東。


    九月,以李傕為車騎將軍、領司隸校尉、假節;郭汜為後將軍,樊稠為右將軍,張濟為驃騎將軍,皆封侯。傕、汜、稠筦朝政,濟出屯弘農。


    司徒趙謙罷。甲申,以司空淳於嘉為司徒,光祿大夫楊彪為司空,錄尚書事。


    初,董卓入關,說韓遂、馬騰與共圖山東,遂、騰率眾詣長安,會卓死,李傕等以遂為鎮西將軍,遣還金城;騰為征西將軍,遣屯郿。


    冬,十月,荊州刺史劉表遣使貢獻。以表為鎮南將軍、荊州牧,封成武侯。


    十二月,太尉皇甫嵩免,以光祿大夫周忠為太尉,參錄尚書事。


    曹操追黃巾至濟北,悉降之,得戎卒三十餘萬,男女百餘萬口,收其精銳者,號青州兵。


    操辟陳留毛玠為治中從事,玠言於操曰:“今天下分崩,乘輿播蕩,生民廢業,饑饉流亡,公家無經歲之儲,百姓無安固之誌,難以持久。夫兵義者勝,守位以財,宜奉天子以令不臣,修耕植以畜軍資,如此,則霸王之業可成也。”操納其言,遣使詣河內太守張楊,欲假塗西至長安,楊不聽。定陶董昭說楊曰:“袁、曹雖為一家,勢不久群。曹今雖弱,然實天下之英雄也,當故結之。況今有緣,宜通其上事,並表薦之,若事有成,永為深分。”楊是通操上事,仍表薦操。昭為操作書與李傕、郭汜等,各隨輕重致殷勤。傕、汜見操使,以為關東欲自立天子,今曹操雖有使命,非其誠實,議留操使。黃門侍郎鍾繇說傕、汜曰:“方今英雄並起,各矯命專製,唯曹兗州乃心王室,而逆其忠款,非所以副將來之望也?”傕、汜乃厚加報答。繇,皓之曾孫也。


    徐州刺史陶謙與諸守相共奏記,推朱俊為太師,因移檄牧伯,欲以同討李傕等,奉迎天子。會李傕用太尉周忠、尚書賈詡策,征俊入朝,俊乃辭謙議而就征,複為太仆。


    公孫瓚複遣兵擊袁紹,至龍氵奏,紹擊破之。瓚遂幽州,不敢複出。


    揚州刺史汝南陳溫卒,袁紹使袁遺領揚州;袁術擊破之。遺走至沛,為兵所殺。術以下邳陳瑀為揚州刺史。


    初平四年癸酉,公元一九三年春,正月,甲寅朔,日有食之。


    丁卯,赦天下。


    曹操軍鄄城。袁術為劉表所逼,引軍屯封丘,黑山別部及匈奴於扶羅皆附之。曹操擊破術軍,遂圍封丘。術走襄邑,又走寧陵。操追擊。連破之。術走九江,揚州刺史陳瑀拒術不納。術退保陰陵,集兵於淮北,複進向壽春。瑀懼,走歸下邳,術遂領其州,兼稱徐州伯。李傕欲結術為援,以術為左將軍,封陽翟侯,假節。


    袁紹與公孫瓚所置青州刺史田楷連戰二年,士卒疲困,糧食並盡,互掠百姓,野無青草。紹以其子譚為青州刺史,楷與戰,不勝。會趙岐來和解關東,瓚乃與紹和親,各引兵去。


    三月,袁紹在薄落津。魏郡兵反,與黑山賊於毒等數萬人共覆鄴城,殺其太守。紹還屯斥丘。


    夏,曹操還軍定陶。


    徐州治中東海王朗及別駕琅邪趙昱說刺史陶謙曰:“求諸侯莫如勤王,今天子越在西京,宜遣使奉貢。”謙乃遣昱奉章至長安。詔拜謙徐州牧,加安東將軍,封溧陽侯。以昱為廣陵太守,朗為會稽太守。是時,徐方百姓殷盛,穀實差豐,流民多歸之。而謙信用讒邪,疏遠忠直,刑政不治,由是徐州漸亂。許劭避地廣陵,謙禮之甚厚,劭告其徒曰:“陶恭祖外慕聲名,內非真正,待吾雖厚,其勢必薄。”遂去之。後謙果捕諸寓士,人乃服其先識。


    六月,扶風大雨雹。


    華山崩裂。


    太尉周忠免,以太仆朱俊為太尉,錄尚書事。


    下邳闕宣聚眾數千人,自稱天子;陶謙擊殺之。


    大雨,晝夜二十餘日,漂沒民居。


    袁紹出軍入朝歌鹿腸山,討於毒,圍攻五日,破之,斬毒及其眾萬餘級。紹遂尋山北行,進擊諸賊左髭丈八等,皆斬之。又擊劉石、青牛角、黃龍左校、郭大賢、李大目、於氐根等,複斬數萬級,皆屠其屯壁。遂與黑山賊張燕及四營屠各、雁門烏桓戰於常山。燕精兵數萬,騎數千匹。紹與呂布共擊燕,連戰十餘日,燕兵死傷雖多,紹軍亦疲,遂俱退。


    呂布將士多暴橫,紹患之,布因求還雒陽。紹承製以布領司隸校尉,遣壯士送布,而陰圖之。布使人鼓箏於帳中,密亡去,送者夜起,斫帳被皆壞。明旦,紹聞布尚在,懼,閉城自守。布引軍複歸張楊。


    前太尉曹嵩避難在琅邪,其子操令泰山太守應邵迎之。嵩輜重百餘兩,陶謙別將守陰平,士卒利嵩財寶,掩襲嵩於華、費間,殺之,並少子德。秋,操引兵擊謙,攻拔十餘城,至彭城,大戰,謙兵敗,走保郯。初,京、雒遭董卓之亂,民流移東出,多依徐土,遇操至,坑殺男女數十萬口於泗水,水為不流。操攻郯不能克,乃去,攻取應、睢陵、夏丘,皆暑之,雞犬亦盡,墟邑無複行人。


    冬,十月,辛醜,京師地震。


    有星孛於天市。司空楊彪免。丙午,以太常趙溫為司空,錄尚書事。


    劉虞與公孫瓚積不相能,瓚數與袁紹相攻,虞禁之,不可,而稍節其稟假。瓚怒,屢違節度,又複侵犯百姓。虞不能製,乃遣驛使奉章陳其暴掠之罪,瓚亦上虞稟糧不周。二奏交馳,互相非毀,朝廷依違而已。瓚乃築小城於薊城東南以居之。虞數請會,瓚輒稱病不應;虞恐其終為亂,乃率所部兵合十萬人以討之。時瓚部曲放散在外,倉卒掘東城欲走,虞兵無部伍,不習戰,又愛民廬舍,敕不聽焚燒,戒軍士曰:“無傷餘人,殺一伯珪而已。”攻圍不下。瓚乃簡募銳士數百人,因風縱火,直衝突之,虞眾大潰。虞與官屬北奔居庸,瓚追攻之,三日,城陷,執虞並妻子還薊,猶使領州文書。會詔遣使者段訓增虞封邑,督六州事;拜瓚前將軍,封易侯。瓚乃誣虞前與袁紹等謀稱尊號,脅訓斬虞及妻子於薊市。故常山相孫瑾、掾張逸、張瓚等相與就虞,罵瓚極口,然後同死,瓚傳虞首於京師,故吏尾敦於路劫虞首,歸葬之。虞以恩厚得眾心,北州百姓流舊莫不痛惜。


    初,虞欲遣使奉章詣長安,而難其人,眾鹹曰:“右北平田疇,年二十二,年雖少,然有奇材。”虞乃備禮,請以為掾。具車騎將行,疇曰:“今道路阻絕,寇虜縱橫,稱官奉使,為眾所指。願以私行,期於得達而已。”虞從之。疇乃自選家客二十騎,俱上西關,出塞,傍北山,直趣朔方,循間道至長安致命。詔拜疇為騎都尉。疇以天子方蒙塵未安,不可以荷佩榮寵,固辭不受。得報,馳還,比至,虞已死,疇謁祭虞墓,陳發章表,哭泣而去。公孫瓚怒,購求獲疇,謂曰:“汝不送章報我,何也?”疇曰:“漢室衰頹,人懷異心,唯劉公不失忠節。章報所言,於將軍未美,恐非所樂聞,故不進也。且將軍既滅無罪之君,又讎守義之臣,疇恐燕、趙之士皆將蹈東海而死,莫有從將軍者也。”瓚乃釋之。


    疇北歸無終,率宗族及他附從者數百人,掃地而盟曰:“君仇不報,吾不可立於世!”遂入徐無山中,營深險平敞地而居,躬耕以養父母,百姓歸之,數年間至五千餘家。疇謂其父老曰:“今眾成都邑,而莫相統一,又無法製以治之,恐非久安之道。疇有愚計,願與諸君共施之,可乎?”皆曰:“可!”疇乃為約束,相殺傷、犯盜、諍訟者,隨輕重抵罪,重者至死,凡一十餘條。又製為婚姻嫁娶之禮,與學校講授之業,班行於眾,眾皆便之,至道不拾遺。北邊翕然服其威信,烏桓、鮮卑各遣使致饋,疇悉撫納,令不為寇。


    十二月,辛醜,地震。


    司空趙溫免。乙巳,以衛尉張喜為司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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