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即便再高的山,終究會有人能登到峰頂。


    因為,無論如何,它就在這裏。


    正如方不言,此時也站在珠穆朗瑪峰的峰頂,立身八千八百多米的高度上,眺望著萬裏大地。


    他的腳下,則是延綿不絕的高山。


    一座座平常他隻能仰望的高山,現在就在他的腳下,朵朵白雲,在此時,也僅僅成了他的陪襯。


    笑,肆意的大笑。


    在這近天之所,方不言放開了一切的束縛和壓抑,將自己最真實的情感展示出來。


    那種感情,沒有經曆過的人根本就想象不到。


    他就像一座壓抑到極致的火山,如果感情不能宣泄出來,就隻能走上毀滅。


    從第一台階開始,直至珠峰峰頂,那段過程已經不能用曆盡艱難來形容。那是一段極其痛苦的過程,痛苦到方不言恨不得將這段記憶徹底從腦海中抹除,任何時候都不願意再提起。


    但是他終究挺了過來,完成了一次真正的涅盤。


    是的,方不言將這次攀登珠穆朗瑪峰的經曆叫做涅盤。


    涅盤者,新生也,而在佛教教義中,是因為世間所有一切法都有生滅相,而僅有一本住法圓滿而寂靜的狀態,所以涅盤中永遠沒有生命中的種種煩惱、痛苦,苦行和輪迴。是超脫生死的最高精神境界


    方不言所謂的“涅盤”,也是一種“重生”,但是不是性命上的重生。


    他並沒有真正浴火重生的能為,也沒有佛陀無生無滅的境界。


    與其說這是一種“涅盤”,更不如說是另外一種形式上的,心靈層次的淨化。


    笑過了,方不言也將自己內心積壓的所有情緒宣泄出來。他全身的力氣好像也隨著這種發泄消失殆盡,不翼而飛。


    此時的他,無悲無喜,無欲無求,整個人的思緒,就像珠穆朗瑪峰頂上的積雪,一片空白。


    癱坐在峰頂,不知呆愣了多久。方不言的注意力被另外一邊吸引。


    整個珠峰,山體呈巨型金字塔狀,峰頂雄壯昂首天外,在峰頂另外一邊,忽然伸出一雙手掌,緊緊的扒著峭壁,顯然是用盡了全力,手指都已經發白,簡直要嵌進岩石中。


    方不言見狀,急急朝那個方向跑過去,然而在這樣的高度,任何一點大幅度的動作,都會帶來體力的大幅度消耗。等方不言“奔跑”過去,那人大吼一聲,翻身上來。


    這個動作已經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上來以後,二話不說,直接躺在峰頂大口喘息起來。


    “唿,唿,唿……”


    一道道由唿吸產生的白氣,不斷從他口鼻湧出,然而任憑他如何唿吸,卻像身在水中,始終唿吸不暢,肺腔仿佛要炸了一樣。


    那人也想到這一點,盤膝而坐,根本不顧探查四周有什麽情況,直接凝神打坐,以吐納功夫調勻唿吸。


    方不言並未走近,而是在三丈之外為他護法。


    這人頭發散亂,遮住麵目,但是從身形上看,當是萬歸藏無疑。


    對於萬歸藏能攀登上珠峰,在方不言意料之中,也在他意料之外。


    因為憑借萬歸藏的武功修為,隻要倍加小心,隻要不是必死的絕境,天地間已無任何地方能困住他。


    然而珠峰之上危機四伏,就算是方不言算是在這個時代最熟悉珠峰的人,也差點功虧一簣,深陷險境,更何況是萬歸藏這種沒有一點“登峰”經驗的人。


    其實對於萬歸藏,方不言還不是最擔心的,相比而言,他更擔憂穀神通的情況。


    萬歸藏好歹是自幼在昆侖山中長大,昆侖山地處高原,環境雖然沒有珠峰這般惡劣,耳濡目染之下,也算對於高山高原種種氣象地險有所了解。


    而穀神通,自幼生在東島。大海之上,別說大山,就算是高一點的山丘也沒有。穀神通吃虧就吃在“水土不服”上,對於這種高海拔之地知之甚少,如今一頭插進這茫茫大山,這才是方不言最擔心的地方。


    穀神通對他甚厚,方不言也不是冷血絕情之人,此時見萬歸藏登上峰頂,沒來由的有些擔憂。


    不過他表麵仍是一片平靜,看不出什麽焦躁之意。


    此時萬歸藏已經調勻內息,睜開眼睛,看到方不言正為他護法,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旁若無事的道:“看來是方兄捷足先登,萬某晚了一步。”


    方不言道:“方某也是僥幸而已。”


    萬歸藏道:“運氣也是一種實力,正如有人鴻運當頭,便是百無禁忌。偏偏吉星高照,遇難成祥,一年努力之功,就能輕鬆達成我等辛苦半生的成果。還有的人一出生就是錦衣玉食,榮華富貴延綿不絕。也有很多人一睜眼就要為溫飽奔波,終日不得一閑,這樣的事情還少嗎,也怨不得世間有這麽多人痛訴蒼天不公。可見蒼天真是不公,人和人之間,哪裏有什麽公平所言。”


    萬歸藏說這話時,頗有幾分感同身受之感,同時還有一絲恍惚,看模樣不知想起了什麽往事。


    “不僅僅是公平,想這茫茫紅塵,幾多愚昧之人,隻說士農工商:士子自命清高,以為讀了幾本臭書,就將萬般視為下品,一旦當官從政,隻會欺壓良善,若論見識氣量,好比井底之蛙,除了子曰子曰,全無自身見解;


    說到商人,唯利是圖,全無遠見,好比逐臭之蠅,為了幾個臭錢,什麽事情也做得出來,我身為商人魁首,也恥於與之為伍;至於工匠農夫,一生渾渾噩噩,但隨世事沉浮,受人輕賤欺壓,好比蚍蜉螻蟻,終其一生,一字不識,一文不名,不知世界之大,不知萬物之理,迷信愚昧,朝生暮死。


    至於那些狗皇帝,以詐力奪取天下,以八股禁錮人心,愚民以逞,不思進取,前代的還有幾分血性,後代的生於深宮之中、長於婦人之手,沉迷酒色,病魔纏身,一介病弱之夫,統帥億萬之民,如此世界,還有什麽天理可存?”


    方不言不料自己這番客氣之語,竟然使得一向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萬歸藏罕有的激動起來,說出這番慷慨激昂的話語。


    “所以你想取這天下而代之嗎?”


    方不言問道。


    萬歸藏已然點頭。


    就聽一個蒼勁中略顯蒼老的聲音傳來。


    “萬城主此言差矣。”


    緊接著,就見魚和尚從下方崖壁躍出。


    他的狀態比萬歸藏要好的多,隻是全身肌肉遒勁而起,撐得衣服鼓鼓的,從脖頸處更是能看到皮膚宛如金質,成淡金色,顯然是將大金剛神力運轉到極致。


    顯然他在攀爬至峰頂時,正好聽到萬歸藏與方不言的談話,卻沒想到萬歸藏竟然有這樣的抱負。隻是此時皇權深入人心,所以下意識的出言否定。


    “哈,魚和尚,你來遲了。”


    萬歸藏一時敞開心緒,以至於情不自禁,此時被魚和尚打斷,又恢複了本來麵目。


    魚和尚上來之後,來不及再與他兩人寒暄,而是取出一條繩索,就在他攀登上來的地方,垂了下去。


    方不言心中一喜。


    這裏除了共同約定攀登珠峰的四人,再無他人,眼下隻有穀神通未至,不過看魚和尚的動作,方不言已然知曉穀神通就在下方。


    隻見垂下的繩索緊繃起來,魚和尚見狀,急急往上拉拽,顯得很是吃力,方不言也前去幫忙,一同施力,將繩索拉了上來,果然,繩索盡頭,就是穀神通。


    至此,四人皆是成功踏足珠峰峰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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