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黎半真半假地哭罷多時,才給自己擦幹了眼淚,紅著眼眶問道,


    “哥哥現在在哪裏高就啊?”


    蘇長安有些失落,“慚愧,今年剛剛考上武狀元,等先皇喪儀過後,就去南疆任職,戍邊了。”


    原來,哥哥這麽早就去南疆了!


    上一世,就是因為他身在南疆,才被閹黨安了一個莫須有的叛國罪,這一世,隻要不讓他去南疆,就能從源頭上避免了!


    “不行,你不能去南疆!”蘇黎堅定道。


    “為何?”蘇長安十分不解。


    蘇黎也不能說自己重生的,否則,一定會被哥哥當成戲弄他的話,隻能強詞奪理,


    “哪裏有堂堂武狀元,六品定遠將軍,去戍邊的道理?簡直就是大材小用!”


    蘇長安不免一臉遺憾,道,


    “這事情,是先皇定下來的,不能改變的。”


    雖然,他有不得不去戍邊的理由,且和皇命無關。


    但是,他舍不得離開京城,也是真心實意的。


    他這一走,就算每一戰都能從戰場上平安歸來,可是,不知何年馬月才能再迴京城。


    這期間,昭陽郡主,應該會嫁人了吧……


    可是,如果他不去南疆戍邊,大乾就沒有適合的武將了,想維護南疆安寧,隻能嫁貴女去南離國,那個和親之人,隻能是昭陽郡主。


    與其是她去和親,還不如自己去戍邊……


    “先皇就沒幹過一件好事!”蘇黎氣憤道。


    “噓!”


    蘇長安唇前豎起食指,再次壓低嗓音,


    “太後不要說這種話,也不要妄議朝政,小心被有心之人聽了去,大做文章。”


    “不議就不議!哥哥,你從家裏挑幾個可靠的人,借我用用吧?”


    蘇長安一臉為難,“啊?先前母親為你準備的陪嫁丫鬟,你一個也不肯帶進宮,現在怎麽又要人了?如今,再往宮裏送人,怕是很難啊……”


    蘇黎不以為意,


    “這有什麽難的?你就跟內務府的人說,太後生病了,多半是宮女不了解太後的生活習慣,伺候得不好,要家生丫頭伺候,太後才能早些康複。


    再塞點銀兩,誰會攔著太後閨閣之時的貼身丫鬟進宮?不怕我找他晦氣嗎?


    你記住啊,我要做飯好吃的丫鬟,最好,再會一些拳腳的。”


    蘇長安一臉鄭重,眸含期待,


    “既然太後生病了,就迴去休養吧,不要出門了,好不好?”


    嗬嗬,不愧是我哥哥,原來他在這裏等我呢,既然有求於他,就給他點薄麵吧!


    蘇黎清淺一笑,“好吧,我迴屋睡個迴籠覺,保證不惹事,行了吧。”


    蘇長安微笑點頭,看著她進殿,才轉身離開。


    蘇黎表麵上答應得好好的,進了內殿,先翻後窗再翻後牆,又往後宮深處走去。


    先皇正在大喪,宮中鮮少有宮女太監走動,一路上,都沒有見到人影。


    蘇黎對後宮的地形,十分不熟,完全跟著感覺走,一路,來到了禦花園,入目就是一片荷塘。


    荷花開得正盛,碩大的蓮蓬一個接一個。


    蘇黎順手就摘了蓮蓬,剝了蓮子,扔入嘴裏,忽而,就想到了尿王一行人,站一排,往荷塘裏撒尿的畫麵。


    “呸!”


    她趕緊吐了出來,隻覺得很晦氣。


    天氣暑熱,蓮花湖裏有個湖心亭,蘇黎想著去亭子裏避避暑。


    走了幾步,就發現了一條小船,可惜的是沒有船槳,


    “這是皇宮嗎?怎麽缺東少西的?”


    蘇黎用手劃船,沒劃多遠,就覺得疲累,感覺,荷塘裏的蔭翳也不錯,於是,順手摘了一片大荷葉,往臉上一蓋,躺在小船裏,享受短暫的寧靜時光。


    腦海裏,不由得迴想起小時候和尿王起的衝突,可是,實在是多想不起來一點了。


    她腦海裏,關於年幼的記憶,隻有自己在無疾山哭得昏天暗地,作天作地。


    後來,一次偶然的機會,拜了鬼醫為師。


    師父長了一顆玲瓏剔透心,心思活絡,做事詭譎,滿嘴沒一句實話,經常戲耍她。


    蘇黎總是想著報複迴來,然而,屢戰屢敗,屢敗屢戰。


    結果就是,她的精力和心眼子全用來對付老頑童師父了,漸漸地,就把想家這茬兒給忘了。


    再後來,師父過世了,她就繼承了師父的衣缽,和鬼醫的名號,四處行醫,也沒再想過家裏人……


    荷塘裏涼爽,微風怡人,在炎熱的天氣裏,吹得人很舒服,蘇黎迴憶著過往,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又被細細密密的說話聲吵醒,蘇黎悄然起身,順著荷葉的空隙望過去,隻見,是兩個小宮女劃著船,在采蓮蓬,她豎起耳朵聽人家在說什麽。


    “彩霞的真是命好,和李總管結了對食,都能吃上禦花園的蓮子了,這可是娘娘們才能吃的。”


    “命好什麽呀?你光看她白日裏能吃上蓮子了,夜裏她吃的苦,你肯定吃不了。”


    “啊?瞧著李公公對她挺好的啊,今日送一支珠釵,明日送一個發簪的,能給她苦頭吃嗎?”


    “那你是沒見著,我有一次撞見彩霞換衣裳,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


    “啊?李公公打她?”


    “比打更可怕,太監到底不算是個男人,有些東西發泄不出來,就變著法子折磨人,咬人都是輕的,阿嬌渾身都是血牙印兒,新傷疊加舊傷,可嚇人了。”


    蘇黎聽到這裏,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被澹台煜咬過的左肩,牙印兒可深了,又想想昨夜無事發生:


    天呐,他也咬人,他真的是個太監嗎?


    待這兩個采蓮蓬的宮女走了,蘇黎才上岸,往自己宮裏走去。


    路上,遠遠地看見攝政王身邊的小太監,小石頭,領著一個鶴發白髯的幹巴老頭往這邊走來。


    蘇黎一個閃身,躲到了假山後麵,隻聽小石頭的聲音:


    “鬼醫大人,您這邊請。”


    鬼醫?


    蘇黎看著那老叟佝僂的背影,嗤之以鼻:


    他是鬼醫,那我是誰?鬼醫隻是老過,可沒有醜過!


    曆代鬼醫都是女子,如今,什麽亂七八糟的人都敢冒充鬼醫,禍害我們師徒的名聲,都騙到宮裏來了。


    不過,他行騙的對象是攝政王,自己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晚上的時候,溫巒來鳳鳴宮問診。


    蘇黎讓他想辦法把攝政王這些年的脈案拿給她。


    她倒要看看,澹台煜到底是不是真的變太監了。


    不曾想,查閱了攝政王從小到大的脈案,此人,健康得很,連頭疼腦熱都沒有過。


    脈案裏,更沒有關於他兒時命根子受傷的記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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