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諳連微不可覺的眨眨眼,袁嘯劫親眼目睹,心中也是滿裝著不爽,但阿哥的意思,還有他是為內人,知道兩人真正的身份,也就有些了解阿哥的想法,不過這人真是讓人好生不順眼。


    袁嘯劫強自壓下不悅,趁眾人不注意離開挽留李西來。


    然而眾位香主耳目何其敏銳,見袁嘯劫悄悄離開,哪裏還能猜不出來?


    一想總舵主居然不顧及自家弟兄,挽留一個侮辱了天地會的所謂朋友,這算什麽?天地會總舵主?


    縱使李西來是絕頂高手,背景不凡又能怎樣,在天地會這個龐然大物麵前真的夠看?


    總舵主此舉,真是寒透了兄弟們的心,眾香主不禁捫心自問,如果天地會總舵主連為兄弟討迴公道的心都沒有,這種人真的值得眾人追隨?


    就連最堅定跟隨的李力世,都生出一絲微微動搖。


    古至中麵色一慘,他心中悲涼勝過任何一人,今日縱然得蕭諳阻攔不死,之後要麽離開,要麽一蹶不振。


    總之事情沒有另一步的進展,古至中多半廢了。


    因為他這一輩子不可能從絕頂高手身上雪恥,而唯一能幫助他雪恥的蕭諳,也表明裏立場,古至中腦中不由浮現四字,心如死灰,也許就是如此。


    蕭諳餘光觀察眾人,心中暗道要遭,如果他不能圓滿解決,天地會眾香主必然與他離心離德,這第一個世界就完蛋,還說什麽皇霸之路?


    不禁腹誹道:老李啊老李,你可是給我惹出好大的爛攤子,你這狗東西。


    蕭諳心思電轉,思忖如何能夠圓謊,若是將機緣之人說出來,稍加引導,倒是可以一轉形勢,但那樣實在太過驚世駭俗,不可直言,忽而麵上微露一絲苦色。


    蕭諳道:“諸位,其實我和李兄弟見麵不過數日。”


    眾人點頭,畢竟李西來就跟突然冒出來的一樣,可總舵主說這些是什麽意思?


    猶以古至中慘然更重,好一個不過數日,為了個不過數日的小子,總舵主可以說得上是低聲下氣,不僅沒有雪恥,反而挽留,那不是狗麽?


    蕭諳環顧眾人:“諸位可曾聽說過,蓬萊,方丈,瀛洲?”眾人示意明了,暗思蕭諳深意,忽有幾人目中大駭。


    就連遲鈍的古至中,也露出匪夷所思之色,蕭諳又道:“李兄弟不及弱冠,但各位知道他真正的年紀嗎?”


    蕭諳不待眾人答複,一字一頓道:“不足十八,絕頂高手!”


    古至中悚然驚道:“他是那三個地方出來的人?”


    想來也唯有如此,總舵主天縱奇才,如今也二七有餘,那小輩何德何能?


    眾人本就心頭疑惑重重,現在經蕭諳稍微一提點,頓時心中有數,也隻有那種地方出來的人,有一層傳說中的光環,才不致於讓人想不透。


    見眾人異色盡去,眼中滿是錯愕,蕭諳鬆了口氣,這些話或許別人來說,眾香主隻會不屑一顧,但經由蕭諳之口,憑空就能使人信服,很簡單的一個比方,一個乞丐說明年朝廷會減賦稅,誰信?但如果是皇帝口裏說出呢?


    再說,縱然依舊不信又如何?台階擺在這裏,你不走,到時候一個不慎,把自己摔死摔傷又能怪得了誰?


    不論眾人心底猜測的心思,蕭諳眼見總算圓了過去。


    深深一躬:“李兄弟也是初來乍到,不通人事,古香主,你不要太見怪。”


    清朗之音誠摯道歉,古至中道:“總舵主,古至中哪裏敢受?”


    連忙迴禮,再抬頭時,眼中芥蒂消散良多。


    泥巴或許會憎恨雲朵,螢火蟲卻永遠隻會仰望皓月。


    廳中一時仿佛成了菜市場,眾香主交頭接耳,“我說他身上怎麽有股看不透的氣息,原來是仙氣,古香主,你別掛在心上。”蕭諳聞言微微一笑,見古至中頷首,知他能從今日的打擊中慢慢恢複過來。


    李力世與眾人眼界卻不一樣,他雖然對蕭諳的話半信半疑,但自己也確實找不到更好的解釋?不足十八的絕頂高手?上至諸子百家,下至如今,從未聽聞,也許真是仙人之後。


    而如今此人和總舵主交好,那豈不是可以借力,若是有幸得到支持,那麽局勢將會瞬息明朗,李力世進言道:“我天地會若是得了傳說中……”


    蕭諳正色道:“李香主,無需多言,李兄弟雖是後人,但有祖令再先,不會插手俗事。”


    此言一出,廳中安靜些許,李力世心中不信的想法占據多數,總舵主這不是把話說死了麽?那方才所謂的仙人之說,會不會是虛妄?


    見眾人似有所思,蕭諳了熟於心,傲然道:“縱是後人又能如何?我天地會人才濟濟,會中兄弟勠力同心,安能不複我華夏衣冠?遑論李兄弟辱我會中兄弟,蕭諳在此發誓,絕不受他一分一毫!”


    這卻是堅定站到了眾人一邊,其中傲然之色,更是讓眾人心中激蕩,無論是否有所思索,俱都目中定定。


    是啊,總舵主親身上京,斬殺鼇拜,天地會如今聲威大震,本身已經強大無比,何需借縹緲的所謂仙人之力?


    “總舵主說得對!仙人又能怎麽樣?還不都是人,那小子眼睛長在天上,看不出天高更不知道地厚,以為自己了不起,狂妄的不得了,我看以後遲早要吃大虧!”有香主罵道。


    那古至中聞言深以為然的點頭。


    眼看眾人複又眾誌成城,但對李西來的不爽之意更重,似乎還要罵些難聽的話,宣泄心中之憤,蕭諳連道:“各位,美好的明天還需我等同心協力,現在,先讓蕭諳和諸位,肅清內部!是誰,背叛我天地會?”


    “李九溪!”在眾香主的高唿中,五花大綁的李九溪壓入廳中,他享受到眾人的注目,可惜是憤恨的目光。


    蕭諳高坐主位,略撇一眼李九溪,以手虛壓,廳中唿喝聲淡去,蕭諳道:“李九溪,你可知道自己錯了?”


    李九溪環視眾香主麵帶殺意的目光,見那空缺的黃土堂香主之位,微露一絲譏諷冷笑,抬頭道:“隻求速死。”


    李西來淡淡點頭:“各位香主以為如何?”


    眾人相視片刻,古至中當先走出。


    他已經恢複許多,方才蕭諳搭他肩膀時,有內力相助,得知李西來的‘真實身份’,亦是釋懷許多。“屬下認為該當幫規處置!”


    眾香主心中微震,顯然頗為懼怕幫規,也確實如此,天地會中人多是江湖草莽,若沒有嚴厲的幫規約束,豈不是亂了套?


    蕭諳明知故問道:“執法香主何在?”


    李力世微聲道:“總舵主,便是李九溪。”


    蕭諳佯裝驚道:“身為執法香主,卻要毀我天地會根基,該如何處置?”李九溪聽聞,雙膝一軟,險些跪倒。


    眾香主同樣駭然變色,執法香主罪加一等,自那幫規之上,有一刑,名為分肉,與淩遲之刑有異曲同工之妙,不過並非由一人執刀,而是眾天地會弟子一人割上一小刀,取一小片肉,直到死為止。


    李九溪硬氣道:“要殺要剮盡管來,我李九溪皺一下眉頭,不算好漢。”


    李力世道:“李九溪,你死到臨頭,還口出狂言。”


    李九溪忽而一笑:“我死了到沒關係,可惜天地會今日成就,所結之果,就將被賊子竊取,更難逃毀滅之時。”


    李力世無需指使,喝道:“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你李九溪就是那個賊子!”


    李九溪冷笑一聲,目光直盯蕭諳,蕭諳笑道:“李九溪,你心中不服?認為蕭諳就是那個賊子?”


    古至中道:“總舵主與他還費什麽話?直接推出去讓眾兄弟分肉。”


    蕭諳道:“別急,李九溪也曾是我天地會弟兄,而今的天地會,也有他一份功勞。”


    李九溪道:“你明白就好。”


    蕭諳不做理會,漫不經心道:“不知為何走入邪道?背叛天地會?”


    李九溪道:“蕭諳,你還在裝,你這種心機深沉之輩,如何做得了光明磊落的天地會總舵主,別以為我李九溪不清楚,鄭王爺已經和我說明,你離開台灣時,弑殺鄭克塽二公子,已是不忠不義之人,之後惺惺作態,將不聽你命的兄弟盡皆殺死,現在更要欺瞞一眾兄弟,欲與鄭王爺為敵!”


    李九溪說罷掃視眾人,但卻讓他失望了,古至中幾人麵色淡淡,好似早就知道,怎麽會有這種人?


    天地會隸屬於鄭王府,沒有鄭王府的支持,天地會不可能發展到今天,可現在是怎麽迴事?養了一群白眼狼?


    讓李九溪頗為欣慰在於,還有半數的香主驚疑不定,他們好似也早知道消息,但今日親身聽得,又另一番滋味。


    李力世陰惻惻道:“李九溪,你隻知道鄭王府,可曾知道總舵主?我問各位一句,自從總舵主接任,不說斬殺鼇拜一節,其餘可有不足之處?”


    那些堅定的香主俱都目露不值之色,而那些隱約知道者,卻微微不解。


    眾人沉默,李力世道:“總舵主鞍前馬後,為鄭王府立下汗馬功勞,從來不生二心,可鄭王府是怎麽報答?”


    蕭諳目中含淚,製止道:“李香主,別說了?”


    李力世眼中精光一閃,“總舵主,恕屬下逾越,但屬下真為總舵主感到不值,半年前鄭王爺召總舵主迴台灣,說是獎賞,實際上……”


    李力世話語一頓,沉聲道:“是欲殺總舵主,他們認為總舵主生出異心,天可憐見,那時的總舵主一心一意為鄭王府,沒想到卻得到這種報答。”


    蕭諳淚如雨下,李力世適時閉嘴,蕭諳忽而起身,撕開衣襟,那瑩潤的胸膛上,心口處一條略偏幾寸的猙獰傷疤交錯,直透後背,上頭更有些未曾愈合的痕跡,通過那通紅的新生皮膚,隱約可見搏動的心髒。


    蕭諳哀聲道:“嘯劫救得蕭諳一條性命。”


    李力世垂淚道:“可憐總舵主一顆赤膽忠心,卻招來小人猜忌,幸好天無絕人之路,總舵主留存有用之心,李力世鬥膽一問各位,造成這一切,害得總舵主險些身死的罪魁禍首是誰?”


    古至中道:“鄭王府!”


    李力世大聲道:“沒錯,就是鄭王府,鄭王府二子爭鋒,欲要拉攏我天地會,總舵主為天地會弟兄不成為這場爭鬥的犧牲品,孤身犯險,顯遭身死之禍,但是,各位設身處地的想一想,為什麽會讓總舵主死?李力世認為不僅僅是因為二子爭鋒,如果鄭王爺信任總舵主?整個台灣有誰能對總舵主不利?”


    蕭諳連道:“鄭王爺可能是受奸人蠱惑。”


    “屬下倒希望是奸人蠱惑,但絕對不是,總舵主,那次圍殺不成,袁左使救您迴來之後,鄭經派人送來慰問品,他如何能不知道?他一直是默認!”李力世聲音震震。


    李九溪忽而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王爺既然派人來慰問,怎麽可能是欲要殺總舵主的兇手。”


    李力世冷笑一聲:“正是鄭經年老,為人變得反複無常,以為刺殺失敗,總舵主還會向以前一樣忠於鄭王府,笑話!況且,你以為總舵主能從台灣迴來,真的是一帆風順嗎?”


    不待李九溪反駁,李力世沉聲道:“總舵主養傷兩日,便要離開鄭王府,將走幾日,重重危險難以贅述,多虧袁左使一身武功護持,就在離開當天,那鄭克塽攜人攔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萬幸總舵主內力恢複許多,而你所說的弑殺二公子,敢問諸位,這種忘恩負義的東西,莫說總舵主一時失手,縱然不失手,殺了又如何?”


    蕭諳搖頭歎道:“蕭諳當時急於離開,不甚讓二公子身死。”


    李力世繼續道:“至於最後那離開的船上,鄭王府兩大高手,馮錫範,劉國軒一齊阻攔,總舵主與袁左使浴血奮戰,方才逃得一條生路,至此,李力世可以說,總舵主與鄭王府的恩義徹底斷絕。”


    眾香主聽罷,個個麵有所思,他們知道其中關鍵,但並不知道細節,如果真如李力世所說,那鄭王府確實不是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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