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子晏清楚的記得,第一次見到她,是在一個髒亂陰暗的小巷裏,她正和一隻狼狗搶東西吃,那時候她身材瘦小衣衫襤褸蓬頭洉麵,隻有一雙眼睛像葡萄一樣黑亮。


    像她這麽大的小孩子很少有這麽大的膽子,也許是被逼到了絕境,那黑溜溜的大眼睛盯著麵前的大狼狗,汙黑的小手攥著麵餅的一角死死的不撒手,為了那一點不足以裹腹的食物而拚盡全力,甚至是性命。


    那一天唐子晏剛收拾了幾個不開眼的小*,他向來是個冷情的人,縱使看到這樣的一幕也隻是撣撣身上的灰塵轉身走人。


    再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正在路邊的垃圾箱裏翻東西,小臉比之前更髒了,隻有眼睛還是那麽黑亮。


    她把大大小小的薄厚不一的紙板撿出來,又把一些塑料的能賣的東西都挑出來扔到一邊,矮小的身子幾乎整個探進垃圾箱裏,再出來的時候手裏總會多一些東西。


    她似乎也看到了唐子晏,大眼睛眨了眨,然後蹬了蹬小腿掉下來,把東西收到一個大的絲袋中,拖著就走。


    直到現在,唐子晏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跟著她走,拐進那個雜亂的小巷,看著她進了一個連貧民窯都不如的矮小的屋子裏。


    後來,唐子晏經常夢到那個小女孩,夢到那雙黑溜溜如星辰般閃亮的眼睛。


    再後來,他經常出現在那個巷子口,偶爾在她的門口放一些吃的,卻從未與她再打過照麵,也從來沒有說過一句話。


    唐子晏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做,卻不由自主的這麽做了。


    許多年後,他再迴憶起來,也隻能用‘命運的牽引’來形容這一種莫名的時光了。


    後來,後來是怎麽的呢?


    直到有一天,他放下東西轉身就走,感覺身後傳來輕輕淺淺的腳步聲,唐子晏腳步放緩,身後的腳步也跟著慢了下來。


    唐子晏停了下來,轉過身,看到她在自己三四米外的地方也停了下來,一雙大眼睛怯生生的看著自己,衣衫還是那麽髒,腳下趿拉著一雙破布鞋,大腳趾的地方已經被頂破了洞。


    唐子晏不說話,她也不說話,兩個人對視了半晌,唐子晏向前走了幾步,問她:“有事?”


    小女孩看了看他,然後轉身跑了迴去,進屋之後又馬上出來,手上多了一個黃色的平安符,遞過來給他,卻一句話也不說。


    唐子晏看了看她,問她:“送我的?”


    小女孩點點頭,把手又往前遞了遞。


    唐子晏接過來,想摸摸她的頭,抬起了手掌卻又收了迴來。“謝謝。”


    再後來……


    再後來,他在迴家的路上遭遇了車禍,整個車子被擠壓得慘不忍睹,按常理來說,裏麵的人肯定就沒命了,可他卻隻受了一點輕傷,被人從車裏救出來之後摸了摸兜裏的護身符,眼裏的光忽明忽暗。


    那一年,他十八歲。


    那個女孩,六歲。


    他是唐家大少爺,她是街邊小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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