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鹽不進的墨遙,竟然在那耿直青年的眼神裏當真有點不好意思了,乖乖的跟在寒亭的身後向外走去。


    “小殿下大約是記得路的吧?”寒亭冷不丁的冒出了那樣的一句話來。


    墨遙覺得,那青年看向自己的眼神不太對,好像還帶著幾分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的慶幸。


    “嗯?”


    “若是小殿下記得,還請小殿下能帶我一起走一趟。”寒亭一點都沒有覺得自己的話有什麽不對的地方,一臉坦然地看向墨遙。


    墨遙:???


    他剛剛是不是聽錯了?


    怎麽落黎音派來送他出去的人,居然是個不認路的?那君上的第九天闕上,究竟都是些什麽人?


    寒亭看墨遙一臉的驚訝,眼底甚至還有點疑惑,頗為無辜的看著他。


    墨遙:……


    他現在信了,寒亭大約是真的不識路。


    落黎音可也真夠放心的,一點都不擔心他會不會瞧見什麽不該看的。


    知道了路要怎樣走,寒亭一下子又沉默了下來,他本就不是一個喜歡說話的人。


    墨遙時不時的還會偷偷的望一眼自己身側的那個顯得有幾分耿直的青年,終歸還是沒忍住,“你為何連這裏的路都不識得?”


    寒亭一臉無辜:“迴小殿下,我在這裏待的日子也不長。”


    墨遙:……


    這樣看來,落黎音的心的確是夠大的。一個在這裏沒待多長時日的人,竟然能隨進出第九天闕的所有地方。


    到底是那位君上太過自信了,還是這第九天闕,當真是什麽都沒有?


    墨遙一時間也拿不準。


    身邊跟著一個不識路的,墨遙隻好自己擔負起了帶路的任務。


    這個體驗倒是有幾分新奇。


    墨遙也不覺得被怠慢了,甚至還饒有興致的掃了掃身側的天界風景。


    “你既然是新來的,那君上怎會這般相信你?”墨遙好奇的看向寒亭。


    寒亭一臉奇怪,一點都不知道要避諱一點的直接問道:“小殿下,您這是在套我的話嗎?”


    墨遙一時間哭笑不得,雖說……他還真有那麽點嫌疑,可卻從沒有見過如寒亭這樣的,直接把那事兒挑出來說的。


    若是換了旁人,那無論如何,都或多或少的會隱蔽一點。


    哪有像他這樣,直接撕破了臉皮一樣的。


    可偏偏,寒亭的表情滿是認真,就好像,那人當真是在單純的好奇一樣。


    對上那樣一張帶著幾分認真的臉,仿佛連搪塞她都成了一種不尊重。


    墨遙歎氣:“是。”


    反正,他又不怕被落黎音知道。


    難不成,落黎音還能專程從第九天闕跑去妖界來找他要說法的不成?


    再說了,這些事,落黎音大約早就料到了。


    他既然清楚,寒亭是一個什麽性子,卻還敢叫寒亭來,這不是明晃晃的再給他行方便?


    墨遙可不會跟落黎音客氣。


    “那小殿下要失望了。”寒亭一臉嚴肅,“我是什麽都不知道的。”


    墨遙:……


    他一時間忽然有幾分啼笑皆非。


    寒亭的這反應,大約是他這麽多年遇見的頭一例了。


    當真是有趣的緊。


    “你若知道的太多,落黎音怎麽還會叫你來?”墨遙挑眉。


    寒亭默了默,似乎在思索墨遙說的那話的真實性。


    他略微皺了皺眉,最終卻很是認同的點了點頭。


    墨遙輕笑,落黎音這是從哪裏找來的人?


    怎麽就……這樣有意思呢。


    就算是閑來無事逗逗,都有意思的緊。


    連他都有點想要把這人給拐走了。


    寒亭壓根就沒想到,墨遙那小妖崽子膽子那般大,想跟倒黴君上搶人便算了,如今竟然還想把要撬落黎音的牆角。


    墨遙微不可查的歎了一聲,若要他說句實在話,他還真的很願意,留在第九天闕。


    至少……那幾個人,從來都很坦然。


    喜歡或是不喜歡,就連算計他,都是擺在明麵上的。


    哪裏如他的母親一般。


    一心想要將自己的兒子做成一個聽話的傀儡。


    偏偏……他還不是個任人搓扁捏圓的性子。


    現在迴想起來,他們母子之間,仿佛從沒有過半分的溫情。


    全都是冷冰冰的算計。


    可墨遙卻從沒有想過,自己的母親,竟然能做的這樣絕。


    她竟然想,趁他不在妖界的時候,徹底的把妖界握在掌心。


    想來,大約是他三千秘境當中的表現,還是被她覺察到什麽不對了吧。


    當真是可惜了,他還為了打消那人的疑慮,把阿酒給得罪了個徹底。


    墨遙歎氣,眼底似是結了厚厚的一層冰,連透出的光,都是帶著幾分寒意的。


    寒亭好像一點都不好奇他身邊這個人在想什麽一般,恪盡職守的記著墨遙帶他走的路。


    墨遙忽然就有點羨慕起寒亭來了。


    能這樣簡簡單單的,似乎也不錯。


    隻可惜,他自己是沒那個機會了。


    他從來,都隻有兩條路。


    做妖後的傀儡,或者,處心積慮的奪迴那個位子。


    寒亭隻不過是有些耿直,還不至於連墨遙的灼灼的目光都覺察不到。


    眉眼俊秀的青年側眸,眼底還帶著幾分疑惑,“小殿下,你總是瞧我做什麽?”


    墨遙眨了眨眼,似乎還有點沒反應過來,少年身形纖薄,低垂著眸子的模樣似乎有點落寞,墨遙很是坦然地道:“羨慕。”


    左不過……這人又不會給他說出去。


    他當真不是個貪戀權勢的性子。


    這種身不由己的日子,可一點都不舒坦。


    寒亭不太明白,墨遙羨慕自己做什麽。


    “喔。”


    墨遙也沒指望著寒亭能說什麽寬慰他的話,他也算是看出來了。


    可也沒什麽不好。


    墨遙從來不需要什麽寬慰。


    那人能聽過後當什麽都沒聽見的放過去,對他來說就已經很好了。


    墨遙本以為,那人半晌沒說話,大約便不會再說了什麽了。


    卻不想那俊秀的青年略略皺著眉,似乎想了很久一樣,“想來想去……我好像也沒什麽能被旁人羨慕的,”那人目光清澈又純淨,“小殿下,您還是頭一個說羨慕我的人。這樣算起來,我似乎還真多了一點能被人羨慕的地方。”


    墨遙目瞪口呆,壓根沒想到那個耿直青年,還能說出這樣一番哄人的話來。


    偏偏那人說話時又認真的不得了,讓人不由自主的便先信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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