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地下爬出來,呂徽在單疏臨身旁坐正,命近侍重新給她沏一盞茶:“禍水東引,激發德妃同皇後的矛盾。單疏臨,你這手算盤打的不錯。”


    單疏臨瞧她一眼,見她仍舊臉色微微發白,歎道:“你又何苦要來。”


    呂徽笑:“我不來,怎麽知道你究竟會同他說什麽。”


    再者,單疏臨已經有了反水的先例,自己若是不來,又被他出賣一次怎麽辦?


    看出她心中所想,單疏臨隻笑,並未辯解,也未動作。


    “隻是......現下不是個控告皇後的好時候。”呂徽捧茶,說出了她的疑問。


    單疏臨禍水東引,看似單單隻是想要引發矛盾,但究其根源,也有不想讓皇後簡簡單單逃出這一場官司的意思。


    若他不想控訴皇後,這件事完全沒有必要做。


    同皇後正麵碰撞,實在不是個好主意。畢竟皇後代表的可不是她一個人,而是整個梅家。


    “想告就告,無需挑時辰。”單疏臨抿唇,麵上略過一抹不自然。


    呂徽湊近,仰頭笑問:“單疏臨,你不會是為了我罷?”


    單疏臨麵上不自然更甚。他張口,終究什麽都沒說出來。


    “我就說,怎麽可能是因為我。”呂徽迴正身子,哼道。


    單疏臨道:“我......”


    “想想也對,反正你已經和皇後撕破臉,告不告她,她都會竭盡全力對付你。”呂徽笑道。


    單疏臨想要說話,剛張口,卻又被呂徽打住:“不過,你這般貿然將事情告訴給呂圩,怕是他會對你起疑心。”


    此語,叫單疏臨斂容:“在他看見你的那一刻起,怕是就會對我有所懷疑。”


    如今還能在宮中保命的人,又有哪一個會是傻子?


    呂徽笑,目光不明。


    其實她心中再清楚不過,單疏臨之所以會執意要和皇後過不去,分明就是因為她。


    如今和皇後對立,不是個明智的選擇。雖說未必會觸及根本,但對日後的發展終究不利。


    除了替自己出氣,呂徽實在找不到第二個單疏臨非要報複皇後的理由。


    不過,如今呂徽已經學會了不將自己在別人心目中的地位看得太高,以免日後再被背叛一次。


    “你可想好對策?”呂徽問道。


    單疏臨既然已經知道呂圩會對他起疑,那便一定會有相應的法子,去瞞過呂圩的耳目。


    “走罷。”單疏臨打開呂徽身下暗道,伸手要去拉她。


    呂徽不動聲色避開,自己躍下暗道:“你莫不是將太子府同刑府的路給打通了罷?”


    “嗯。”單疏臨收手,隻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負手跟在呂徽身後。


    呂徽見他半晌不出聲,便也安靜下來,怎奈她隻識得太子府下的暗道,卻不知道要出府應該怎麽走。


    走到岔路口,呂徽停了下來。


    兩邊都是新砌的密道,青石磚上頭還殘存濕潤的泥土,密道的兩側擺著兩隻樟木箱子,看樣式很是笨重。


    她不知道該往哪邊走了。


    轉頭看向單疏臨,呂徽想開口,卻又不好開口。


    畢竟剛剛將關係弄僵的人是她,她怎麽又好開口要單疏臨帶路?


    單疏臨又不是她婢子,沒理由在自己駁了他臉麵後,還要對她順從。


    “先將衣服換下罷。”單疏臨歎,隻能自己開口,“左邊女服,右邊男服,你瞧瞧,可還好?”


    呂徽記起,她迴到刑府是女人,理當換好衣服再迴去。不然身上這四爪龍袍,也實在太顯眼了些。


    上前兩步,打開箱子,呂徽將裏頭一件淡青色襦裙抖了出來,抓著中衣轉過頭,瞧見單疏臨已經背過身子。


    他倒也還算明理。


    呂徽想著,脫下袞服,將襦裙和小衫穿好。


    自從上迴被單疏臨擺了一道以後,她就開始自己穿衣,以免下迴再遇見這樣的尷尬事。這不,這迴就用上了。


    將袞服丟進箱中,呂徽理理自己的衣裳:“好了。”


    單疏臨這才迴過頭來走在前頭:“走罷。”


    不用呂徽開口,他自行引路。


    密道果然通往邢府,甚至直接從呂徽屋裏的梳妝台下進來。


    坐在桌邊,呂徽瞧著單疏臨在自己跟前半蹲下,知道他是要替自己掩去麵上傷口。


    稍稍揚首,她由著單疏臨將她額頭上纏著的紗布拆開,再將一塊冰涼的膏藥貼粘在自己麵上。


    那藥貼同皮膚顏色相近,不細看根本瞧不出來。


    單疏臨做好這一切後,將呂徽束好的頭發打散,稍稍遮掩住她的額頭。如此一來,隻有站得極近,才能看見呂徽麵上的傷口。


    呂徽看著披在自己肩頭的散發,忽然笑道:“單疏臨,你有沒有那種豔紅色的長布條?”


    單疏臨擰眉:“要那何用?”


    “我可以咬在嘴巴裏,掛在房梁上,待會嚇來人一嚇。”呂徽咯咯笑道,“就像這樣。”


    她站在凳子上,扶住單疏臨的肩膀,要去抓房梁上掛著的帷幔。


    “下來。”單疏臨不滿。


    他伸手,皺緊眉頭。


    呂徽卻偏偏不依。她看著窗口夾著的一點鮮紅色衣角,唇邊掛上一個諷刺的笑。


    居然有人守在這裏許久不動,以至於她和單疏臨竟然沒有發現她的存在。


    這著實失策。


    也不知她看了有多少,知道了些什麽。


    單疏臨也注意到了窗外的動靜,不過他沒有太放在心上。


    “刑南歌,你下來。”他張開手,示意呂徽不要胡鬧。


    瞧著窗外紅色衣角被抽開,朝門邊來,呂徽心生一計,踩在圓凳上,衝單疏臨使了個眼色。


    然而單疏臨並沒有看懂。他不知道呂徽又想要鬧一出什麽。


    門口有人敲門,呂徽彎身,瞧見那人貿然將門推開之時,故作腳崴,從椅子上頭栽了下去。


    “你們在......”刑曼筠推門進來,剛想質問,就瞪大了眼睛。


    她瞧見呂徽單手環在單疏臨頸脖上,頭擱在他肩膀,似乎在對他耳語什麽。


    刑曼筠漲紅了臉:“你們!你!刑南歌,你厚顏無恥!”


    單疏臨手擱在兩旁,略顯僵硬。他抱呂徽也不是,不抱也不是,兩難之下,實難抉擇。


    呂徽笑,在他耳邊低聲道:“子啟哥哥,你曼筠妹妹要生氣了,不去哄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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