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是......受人蠱惑。”單疏臨低聲。


    應之問同他交好這麽多年,第一次瞧見他露出這樣無奈又痛苦的表情。


    “是,她受人蠱惑。單疏臨你真是腦子有病,她的太子府裏有活人麽?有麽?誰蠱惑她?誰能蠱惑她?”


    應之問氣不打一處來,“你真是自欺欺人!所以您就趕緊去死罷您,你這樣的人,怎麽不死一死,啊?”


    應之問一邊罵,手指卻如飛一般舞動,將傷口縫合好,再撒上藥粉。


    “要不然我就替你問一問,她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傷口縫好後,應之問將手中針線往地下一貫,冷笑,“至少,她得給你出一副棺材錢不是?”


    “她知道了皇後的事情。”單疏臨臉色發白,不知是因為痛還是其他的原因。


    應之問手一頓,瞪大了眼:“你說,她知道了?”


    “嗯。”


    “我的大哥!”應之問搖頭,坐了下來,“我真的叫你一句大哥。當初叫你別這樣做,你非得這樣,還信誓旦旦說‘她永遠都不會知道的’。這下好了,她知道了,你在人家眼裏從招人喜歡的小伴讀成為了爛人,叛徒,渣渣子,白眼狼。”


    單疏臨的臉色又白了白。


    “難怪她對你下這樣的死手。”應之問搖頭,“不是我說你,子啟啊,像她這樣被關在太子府從來沒見過外頭的人,要麽是傻子,要麽是瘋子。”


    “你看她顯然不是傻子,那她就一定是瘋子。我見過這樣的人,他們偏執,隻相信自己的判斷,心狠手辣不念舊情,沒準哪一天想不通就一刀子紮進你的心窩......”


    哦,不對,已經紮了。


    單疏臨抬眸,瞧著應之問一句話也不說。眼底的涼意,叫應之問打了個冷顫。


    他笑:“行行行,我不說她的壞話,她多好,你家呂徽簡直是這世上對你最好的人,她會給你下毒,還會懷疑嘲諷你,呀,對了,她還會咬你呢。”


    指著單疏臨肩膀上新添傷口上的牙印,應之問拍手笑道:“你看,她簡直是這世上最好的人。”


    “心地善良,為人老實,我知道,她就殺殺人放放火,下下毒再捅捅你心窩,但是她是個善良的好姑娘。”


    單疏臨沒有理他,隻是默默將衣服穿好。


    應之問瞧著他平靜的模樣,咬牙切齒:“你這樣又是何必,你們遲早是敵人。”


    “我最落魄的時候,是她在我身旁。”單疏臨道,“如今她落入險境,我不能袖手旁觀。”


    應之問冷笑:“僅僅是這樣?”


    單疏臨一頓,搖頭。他不否認,他有私心。


    “你最好記著你的目的。”應之問嚴肅道,“不然,她得死,你也逃不掉。”


    “我知道。”單疏臨答,“但在此之前,還有件事要拜托給你。”


    “說。”應之問傾身過去,聽他在自己耳邊低語幾句,臉色大變,“我不去!單疏臨,你還真敢當我是你奴婢!”


    ===


    單疏臨的辦事速度總是出乎人意料的快。


    第二日,呂徽就站到了刑府的秀枝院門口。


    小小的木質牌匾歪斜掛在外門上,裏頭小院子中擺著幾隻紅磚色的花盆。花盆裏別說花,就連草都沒有長出幾根。


    這是她見過最小的屋子,這是她見過最泥巴的路,這是她見過最灰不拉幾的門。


    靠在那門上,呂徽穿著她這輩子最糟糕的一套衣裙,看著地上跪著的三個丫鬟。


    其中最高的一個道:“殿下,我喚作蒹葭,主子讓我來保護您的安全。”


    她身量高挑,腰間繞著一把軟劍,罩在粉色丫鬟衫下,不甚明顯。


    旁邊一個看上去略活潑的少女道:“我喚作蒼蒼,負責殿下您的起居。”


    她一對杏眼看上去很是活潑,眨巴眼看著呂徽笑道。


    另一個從始至終都沒有抬過頭:“我喚作白露,負責殿下您的飲食及用藥。”


    呂徽歎。這是第一迴她有自己的丫鬟。從前在自己周圍的人,不會留在自己身邊超過五日。


    皇後多疑,害怕她借助丫鬟同外界聯絡,所以呂徽幾乎連侍候自己的人是誰都不知道。


    至於近前侍候自己的,全都是啞巴,無一例外。


    如此想來,這些年能同她說話的隻有一人,單疏臨。


    呂徽覺得自己有些頭疼。她居然又想到了單疏臨。


    “他讓你們來,你們究竟是聽他的話,還是我的話?”呂徽心中雖然有答案,卻還是問道。


    三個丫鬟異口同聲:“自然是主子。”


    得,原來是三個替他看著自己的人。而且是三個直言不諱說不聽自己話的人。


    呂徽覺得,自己在這府上不僅僅身份是庶女,現在就連地位也是庶女了。


    她背過身去,負手,總結道:“這個院子,真醜。”


    蒼蒼趁她不注意,踢了白露一腳。白露低頭,在自己袖中藏下的紙上寫到:院子,醜。


    呂徽又道:“不過陽光不錯。”


    白露記下:“太陽,好。”


    “你們背著我在做什麽?”呂徽轉頭,眸光似刃。


    她聽見了背後沙沙的聲音,似是摩挲紙張的響動。


    她迴頭太快,白露不及將袖中藏好的紙條收好,隻得用袖子掩了掩。


    瞧著她手上的動作,呂徽冷哼:“記什麽?打算給你主子看?”


    白露低頭,不說話。


    呂徽心下有數,上前兩步,彎身衝著白露伸手:“給我瞧瞧。”


    她倒要看看,她不過剛剛和這幾個丫鬟接觸,她們就迫不及待的寫了些什麽東西。


    白露搖頭,捂緊了袖口。


    旁邊蒼蒼打圓場:“白露總喜歡記著些毒藥啊,解藥啊,藥方之類的東西,是不舍得給外人瞧的。”


    呂徽冷冷瞪她一眼,伸出的手沒有縮迴去。顯然,她不相信。


    僵持間,外頭忽然有腳步聲傳來,呂徽這才作罷,抬眸看向外頭的吵嚷究竟是何人發出來的。


    一個滿頭珠翠,大約十六七的姑娘,身著萬蝶開襟紗襖,下頭罩著件金紅色百褶裙,邁著款款蓮步而來。


    呂徽盯著她的裙子瞧了許久,再低頭看了眼自己灰暗顏色的外衫。


    她心想道。原來外頭的姑娘可以穿成這樣,她是不是也應該去弄一件來穿著玩一玩?不過,裙子不是丫鬟們的專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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