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林隻覺腿間一涼,接著便被他牢牢抵住,全身霎時僵住,過去那些*蝕骨的經曆如潮水一般湧入腦海,讓她立刻羞紅了臉,輕輕挪了挪身子想逃開,一邊低聲哀求,“川,別這樣……我有孕……”


    “清醒了?”翟川見她這迴是真的清醒了,長長鬆口氣,將她輕輕放迴床上,拿起落在一旁的外衣蓋上,微微冷笑,“……你還知道自己有孕?”這丫頭分明懷著他的孩子,卻要為另一個男子尋死覓活,又讓他情何以堪?


    寒林無力地軟在那裏,她知道自己這次做的太過分,可溫空冥是為她而死,又是死在了她的手上,就算不是她有意為之,畢竟還是不能釋懷。心中正是柔腸百轉,兩邊都難以放下,偏偏翟川還著了惱,一時又急又痛,隻是默然落淚。


    “……哭什麽?”翟川將她輕輕抱起,撫著她因為哭泣而不斷抽噎的身子,柔聲勸慰,“我又沒有責怪於你。”


    “分明就有……”寒林哽得直喘氣,胡亂咬著他肩上的衣衫,仿佛隻有這樣才能緩解那些快要將她纏得窒息的情緒。


    “林兒,別鬧。”翟川見她總算恢複了些,趁著悲痛還未襲上來,耐著性子勸慰,“隻是希望你堅強一些,你師兄這樣做,也不會希望看到你沉湎於夢境之中……”


    不說還好,一說起此事,寒林又覺心上刺痛,情不自禁地鬆了口,抽身離開他,獨自捂著胸口,蹙起眉默了半晌。才哽著聲問了句,“……你身上的巫毒解了?”


    “是。”翟川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若是沒有解去,以方才的情形,怎麽可能輕易停下?


    寒林垂下頭,這世間巫毒唯有兩種解法……看來,是真的沒有希望了嗎……?淚水不聽使喚地流溢而出。柔和的聲音極為淒楚。“他在哪裏?”


    “平月帶他迴去了。”翟川盡量說得平淡一些,免得勾起她傷心。


    “這樣嗎……?”寒林緩緩眨著眼,長睫每忽閃一下。淚便順著麵頰汩汩滑落,“爹和娘拋下了我……師父也拋下我……現在連師兄都……”


    翟川蹙起眉,將她帶進懷裏,自嘲地笑了笑。“林兒,別哭了。看來真是我把你慣壞了……”微微闔起眸子遙想,若是從前那個冷冰冰的女孩子,經曆此番斷腸之痛,或許隻會悄無聲息地棄了自己的性命。卻不會流一滴淚吧?寬慰地拍了拍她,“你還能哭,一定會撐過來的。”


    寒林愣怔了片刻。隨即伸出小手緊緊纏住他,百般依戀。撒嬌一般,“川……不要丟下我一個……若是沒有你,我真的不想再活下去了……”


    “我們身上又彼此的契定,自是不會丟下你。”翟川輕輕撫著她的肩背,聲音微沉,“我自私得很,分明想與你同生共死,但看見你為了旁人尋死覓活,卻又反悔了,把你從好夢中喚醒,可會怨恨於我?”


    寒林收了淚,將下巴擱在他肩上,側過頭低聲認錯,“對不起……那個時候,隻覺得那劍也像刺在了自己心上,好痛好痛……我隻想做些什麽緩解這樣的痛,其他事情,都記不起來……”


    “我知道。”翟川疼惜地聽著她的傾訴,被至親之人一再拋下,生死永隔,那般的痛苦和孤獨,自然會讓她瞬間迷失自己,何況這次太過突然,倉促之間,隻怕真是難以接受,“林兒,那些事情都不怪你,但你必須慢慢淡忘,不能沉湎在其中。”微微頓了頓,扣住她瘦弱的小手,“我會一直在這裏陪著你,直到你好起來……”


    “你不是要去宮中嗎?”寒林已經平靜了一些,隻是依然心中痛苦,不敢多去觸碰那些可怕的記憶。


    “自然是你比較重要……”見她又急又羞,急忙正色解釋,“父皇和大祭司允了的,別擔心。”


    寒林這才鬆口氣,心思平息下來之後,其他事情也慢慢湧入記憶,麵色忽地有些發白,急急詢問,“阿瞳呢?我記得她被劃傷了……”


    “……你總算是完全清醒了。”翟川如釋重負地歎了口氣,“也多虧了薛姑娘……南歌已經為她解了毒,這些日子歸風一直都看顧著她,應是沒有大礙。”


    “這不行!”寒林咬了咬唇,就算南歌亦會化毒之術,他畢竟不是水靈一族,誰能保證不會出差錯?薛瞳是她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又是為了救自己而受傷,千萬不能再有事,“我要迴去,我要去找阿瞳!”


    翟川微微沉了臉,撫過她蒼白的小臉,“林兒,你現在不能離開九蓍宮……”


    寒林一愣,“為什麽?”


    “你……大祭司告訴我,你用禁法限製渡與胎兒的靈力,如今禁法已經失效,離開九蓍宮靈力的支持,你會撐不過去的。”翟川愈發冷下臉,這樣大的事情,這丫頭又瞞著自己不肯說。


    寒林眨了眨眼,她知道的,禁法因為那時情緒陡變而崩潰了,自己的靈力確實正在流失,若不是靠著外間靈力的補充,可能真的會再度昏睡不醒,直到靈力耗盡而亡,那不是她想要的結果……也不是所有人想看到的結果……


    “我會重新設下禁法……”寒林微微笑了笑,攀著翟川附在他耳邊,“隻要禁法成功,這孩子就不會是界靈……我們會有一個普通的孩子,你會喜歡他嗎……?”


    “自然。”翟川微微哽住,禁法一事風險巨大,若是今日之境重演,寒林可能會更加危險,可除此之外,的確沒有更好的法子,一遍一遍地梳著她冰涼的發絲,“林兒,你會做到的,你是祈天宮最優秀的族人,你一定會做到的……”


    祈天宮正殿中。燭影晃著,將兩道影子搖曳得散亂。


    “林兒情況如何?”晗成帝緊鎖了眉。


    “川兒在試著喚醒她,她應當很快就會醒來。”商靳看著燭台下的一方紙張出神,“她醒來後,多半還會繼續使用禁法……川兒提起她命魂已失,早已不能進入輪迴往生之路……”


    “這丫頭……她曾經立下重誓,甘願魂力耗盡。永離輪迴……想不到。陰差陽錯,真的到了這一步……”晗成帝搖頭感歎,“她不僅天資極好。性子也好……偏偏卻是這樣的命數……”


    商靳抿唇不語,緩緩將燭台下壓著的紙片抽出,透過繁複的紋案,燭光下現出一隻浴火欲飛的鳳鳥。在燭焰的跳動中顯得尤為生動。


    “雖然不知禁法能否成功,但林兒能夠向著雙華。畢竟省去了許多麻煩。樸兒隻留下一女,我本就不忍心看著她去送死。”商靳仍是收起那幅圖畫,長長歎了口氣,從繼任到如今。四十餘年時間,他真是有些倦了。


    “川兒要留在地宮中陪著她,大祭司應當允了?”晗成帝鬆口氣。“我看那孩子很好,雖然麵上不露聲色。處理那些事情確實得心應手,看來這些年大祭司教導有方,倒也不在乎這幾日……隻是林兒務必在清明祭典之前好起來,她不可不出席。”


    “允了。”商靳緩緩點頭,以寒林那個樣子,指不定睡去又會沉浸夢中不願醒來,若不留下翟川時時看護她,反倒不能讓人放心,“還有兩月左右的時間,悉心調養,她應當能支撐一場祭典的時間。”


    神殿中的燭火微微一晃,商靳抬起頭,微沉著聲,“既然到了,那就進來吧。”


    歸風慢慢走了進來,立在下首,“參見陛下,參見大祭司。”


    晗成帝也知道歸風是商枰之子,不欲多管祈天宮家事,起身告辭,“既是枰表妹的孩子,你們先談。”


    歸風出言挽留,“陛下,我要說的事情,與您同雙華都有莫大的關係。”


    “……你說吧。”商靳麵色微微一沉。


    “不管大祭司是怎麽看待靈族,又怎麽看待我的,此事依然非說不可——”他盡量調整著語氣,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至於太過凝重,“楓璐前輩留下的封印,早已出現了鬆動的痕跡。”


    “此事我知。”商靳神色平淡,“封印是我親手損毀。”


    歸風微微驚訝,“……為何?”


    “不論有無封印,他都是靈族,與其看他那般痛苦,倒不如……”商靳輕輕搖頭,翟川是他親手帶大,看著他從前三天兩頭臥病,體質比寒林還不如,心裏怎會過意得去?倒不如解了封印,其他事情,總有轉圜的餘地。


    “倘若封印繼續崩潰下去,此事為人知曉,又當如何?”歸風心中微微發涼,雙華與靈族因為神妃之事,表麵上總是不睦,就算祈天宮世代與靈族通婚,依然沒有改變人們這樣的看法。


    “以後之事,以後再作考慮。”晗成帝方才始終沉默不語,隻在起身離開時淡淡自語,“川兒不會讓我失望……”


    歸風不禁搖頭歎息,此事關係重大,怎容一絲一毫的敷衍,“可……”


    “罷了,且不說這些,那位白衣姑娘傷勢如何?”商靳也不想多談此事,轉而問起薛瞳的情況。


    “薛姑娘傷勢已經平穩,劍中巫毒乃是表姊尊師所製,他死後毒性早已減退,是以並無大礙。”歸風暗暗鬆了口氣,否則以巫毒的厲害,沒有當場斃命已是僥幸,如何能夠這麽輕易治好?


    商靳點頭不語,默了一會兒,沉聲歎道:“林兒因為懷胎虛弱到這樣,川兒倘若再有什麽意外,他們兩個不知要做出什麽傻事來……封印之事,能瞞著他,便瞞著他吧……”頓了頓,“我們要的,隻是一個能夠擔負起雙華之人,究竟是否靈族,並無多少幹係。”(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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