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淨宮明心殿。白染拉著無塵的手跑進來,像一隻歡快的小鳥,扯下頭上沉重的冠釵,柔亮的發一下子就被釋放出來,掃過無塵頰邊。


    無塵就笑了一下,將她撈過來扣在懷裏。


    閉上眼也是微微唿出一口氣:“我從未想過成婚是一件這麽麻煩的事兒,如今終於算是結束了。”


    平日裏看他跟在父親身後乖乖巧巧神態自若的樣子,沒想到心裏跟她也是一樣的,白染捂著嘴都笑出聲來。


    無塵挑了眉,突然一把將她抱起來,對著她抿出一個笑:“我方才說錯了,突然想起來,還沒結束呢。”


    白染愣了一下,被放倒在榻上時才反應過來,一下子又是滿麵通紅。


    無塵俯下身去吻她額頭,白染一笑,突然就叫了一聲夫君。


    猛地睜開眼,無塵看著她,心一下子就化開了,側身將她整個身子摟進懷裏:“我從未做過什麽功德善事,怎麽就能得了這樣好的一個你。”


    一低頭,在他鎖骨上輕輕啄了一下,白染笑:“即便你是個十惡不赦的惡人,我也還是喜歡你。”


    無塵抬手去揉她的頭發,修長的手指一根一根插入她發間緩緩朝下撫弄著,時不時便帶起一縷繞成一個圈。


    而他眸中波光粼粼,湊近了在她耳邊親吻著:“你知道嗎,從前我也是有過念想的。最初我想知道母親的下落和事情,盼了幾千年,子卿娘娘將未歡送過來,告訴了我當年一些事情,也算了了我的心願。”


    “後來我想成年,成年就一定要下凡一次,我就可以走出重華宮看看,一世輪迴過,我從未覺得如此真實的活過。後來父帝派我去人間巡守,我私下裏是開心的,但是漸漸我就明白,總是待在人間,我就不能好好修行,也就不能飛升上神,得到真正的自由。”


    他的吻夾帶著他的話落在她耳邊,癢癢的,可白染聽著他低低傾訴,卻是安靜了下來。


    “那時候除了你的事,我就想飛升上神,未歡說,三界眾生皆知,上神為天,一旦功成,他便不能再這般囚我。”


    白染抬起頭來,一下下親吻他嘴角,又貼住他的唇,廝磨著安撫他的心:“實力為尊,即便父子君臣,也不能逆勢而為,你說的對,上神是自由的。他不能再毫無緣由的囚你。”


    無塵笑了一下:“也不能阻我與你成婚。”


    “但或許,從此三清天之上,再沒了你的一席之地,你做了這個選擇,便是不能迴頭。”白染突然神色一暗,抿了抿唇,“你真的可以嗎?背棄他,和自己的生身父親永世隔心,千年萬年的冷下去。”


    無塵眼中光芒一閃,默了許久。


    “我曾對父帝有過許多期盼,但最後也都成了空。”他幽幽道,“還是很小的時候,身上的寒氣濃鬱,我還不能完全煉化,我凍的渾身發抖跑到父帝的寢宮前,卻連門都進不去。我那時候也很出格,鬧過,哭過,喊過,最後被大天妃下麵的仙侍帶迴去,然後重華宮的宮門上就落了鎖。”


    停頓了片刻,想了想又說上一句:“那鎖,我後來修煉了千年,才掰斷。”


    他聲音清淡,說的就像是旁人的故事,白染聽的心驚肉跳,忍不住紅了眼眶。


    “我真的不明白,天帝怎能如此對待自己的親生骨肉。”


    無塵搖了搖頭:“或許我們的年齡還太小,不會知道神仙到了他那個年紀他那個位置,還會不會在乎骨肉親情這些東西。”


    白染皺眉,忽然道:“無塵,你說,他這樣待你,會不會不是出於冷情或恨意,而是…怕?”


    無塵一愣,放開她:“怕什麽?”


    “怕你的天賦。怕你有朝一日會搶了他的位置。”白染盯著他漆黑雙瞳,輕聲道。


    眸中顏色幽深幾分,然不過一個瞬間罷了,片刻後無塵便是失笑一聲,捏了捏她的臉:“在你助我之前,我是個什麽天賦?是永遠無法成神的。即便現在找到了症結所在,父帝也從來都明白,我有多想離開那三清天是非地,有多想逃離一切,逃離他。我這樣性格的,最恨束縛,又怎麽會想要那個牢籠般的位置。”


    他聲音越說越淡,卻是真將白染勸服住了。


    她點了點頭,突然壞笑一聲貼緊他,小手指順著他衣襟探進去作怪搗亂:“最恨束縛麽,我可不管,你如今是後悔也晚了,兩心佩已將我們牢牢拴住,除非你身死道消,否則一世都別想離了我。”


    目中灼灼,他低歎一聲,忽然有些明白那些為了情意歡好而荒廢所謂正途的凡人。他如今看她,怎麽都愛不夠,一瞬間隻想這樣天長地久的纏綿下去,什麽修行,什麽大道,忽然就淡了許多。


    明心殿內,一室生香。而乾玄宮外,卻是一路淒涼。


    嚴曼兒抱著一壇靈釀,眼神迷離,搖搖晃晃,夜晚的風微涼,恰到好處吹過來,叫她想哭也落不下淚。


    她應該徹底死心才對,看到今日那景象。


    可心上疼的難受,擠滿了各樣情緒,扭曲著就像要便成一隻怪物。


    白墨體內一粒金色珠子散出迷蒙霧氣,艱難的壓下紅塵道的酒氣。他蹙眉看著前方那個踉踉蹌蹌的紅衣女子,心中無奈。


    腳下一磕,連人帶酒摔在地上,心傷之時毫無防範,鋒利的瓷片便割開她雪白手掌。嚴曼兒坐在地上,愣愣的,半晌沒動。


    白墨遲疑了一下,走過去將她扶了起來。


    雙指一夾,他動作很快,一下便拔出嵌在掌心的碎瓷片,白墨捏著她的手,沒抬頭。


    “疼嗎?”


    朦朧中,嚴曼兒看著一身銀灰道袍的白墨,點頭:“疼。”


    白墨抬眉看了她一眼。


    “很疼。”她又說了一句。


    白墨微微蹙眉,伸手在儲物戒中掏出一瓶藥液。


    “為什麽會這麽疼?”嚴曼兒卻忽然把手抽出來,握在他臂上,鮮紅的血液印在他袖上成了一小團墨色的汙點。


    白墨抬起頭,仍舊隻是看了她一眼,便又扯過她的手,瓶身一傾,倒上了藥液。


    嚴曼兒看著掌心傷口一點點愈合,忽然落下淚來,看著他:“可我還是很疼。”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隱在後頭的遲晚晚看著這一幕,不知為何,突然就有些氣悶。


    “疼就吃藥。”白墨淡淡說了一句,鬆開她的手。


    “無藥可醫。”嚴曼兒提起裙擺,搖搖頭便又往前走去。


    白墨站在那兒,就這麽看著她還沒走上兩步又是身子一歪差點摔倒。


    他覺得實在好笑。緩緩走上去:“前邊樹林裏有個涼亭,我帶你去休息一下吧。”


    也未等她同意,隻是這麽說了一句便扶住她手臂朝那裏拐過去。


    遲晚晚暗罵一聲,這小子想幹嘛,絕對沒安好心,於是亦緊隨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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