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電鋸和骨頭一裏一外,十分有順序地敲著棺材。


    “咚咚咚,咚咚咚。”


    樓囚蟬分明隻是拿著小電鋸亂敲一氣逗小孩鬼玩罷了,卻覺得她與它敲出來的節奏像是童謠一樣。


    有節奏,有很多重複。


    奇怪,這小孩在敲什麽?


    樓囚蟬在棺材前絞盡腦汁地想是什麽童謠,生怕是什麽線索。


    而癱坐在屋裏的香梅在聽到這個節奏,眼淚嘩得一下流得更兇了。


    “黃蝴蝶低飛,藍蝴蝶垂淚,相繞相枯萎,歸園卸翅累……”


    香梅帶著哭腔開口,從一開始的低聲哼唱,後麵抹上一把眼淚,跟著外麵的敲棺材聲一同大聲唱起來,像是要唱給棺材中的那具骸骨聽。


    這是……這是香梅天天唱給狗子聽的歌啊……


    玩累的時候、悠閑的時候、睡前的時候……


    有時候是她唱給兒子聽,有時候是兩個人一起哼唱。


    這是鎮子裏口口相傳的一首歌,每一個媽媽都給自己的孩子唱過,而每一個從其他鎮子嫁進來的新嫁娘,都會被要求學這首歌。


    狗子現在再敲這首歌,是不是代表著他還念著媽媽?


    香梅的聲音越發的溫柔,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地哼唱著,歌聲混著敲棺聲穿過門廳,穿過院子,滲透進每家每戶。


    而就在樓囚蟬再次撬開釘子,準備把肉鏟進去的時候,香梅她男人突然爆發出很大的一聲咆哮:


    “別唱了!”


    咆哮聲過後,歌聲也戛然而止。


    樓囚蟬正好走到屋子門口,看著裏麵的一切,捏了捏眉心,抬腳衝了進去。


    裏麵那個男人神色暴怒,手上臉上青筋全都凸了出來,而且他還死死地掐著香梅的脖子,將她抵在牆上,眼看著香梅就要昏死過去。


    “就你能耐是吧!肚子都火辣辣地疼了,還學人家掐人!!”樓囚蟬幾電鋸捶下去就把香梅老公給捶暈了,和香梅同步軟軟地滑落到地上。


    她隻是把香梅扶到了床上,沒有管她老公。


    食人家暴男!碰一下樓囚蟬都嫌髒!


    “我也嫌髒……”小電鋸弱弱的說。


    “沒事,你用他兒子的肉擦一下。”樓囚蟬放下香梅,就開始把小電鋸當鏟子,一鏟一鏟地把肉塊往棺材裏鏟去。


    她為了擦電鋸,用了正麵換反麵,爭取讓小電鋸的每一個角落都被肉塊給擦過,嗯,很貼心,小電鋸一定很感動。


    小電鋸:肉也是他吐出來的!!!


    一點點把肉鏟完,樓囚蟬蹲在棺材前麵盯著小孩鬼的屍身融合複原,突然問了一句:“你為什麽要敲那個節奏?”


    “因為……就是這首歌謠……害死了我們!!!”他咬牙切齒地迴答,“你看外麵。”


    外麵,晨光熹微,香梅的歌聲飄蕩過鎮子的每一個角落之後,一家一家都點起了油燈,投射出影子映照在紙糊的窗戶上。


    但凡是亮起燈的人家,窗紙上顯示出的都是一個女人懷中抱著一個尚為幼小的孩子,輕哄著。


    要是仔細聽,還能聽到她們在唱著那首,香梅哼出的童謠。


    “邪了門了,誰家淩晨起來唱歌啊?”樓囚蟬突然有點想溜到其他人家去看看。


    但是秉承著良好的職業操守,還是先決定把棺材封迴去。


    “你可以腐爛一下了,你都死了六天了誒。”樓囚蟬最後看一眼棺材裏那個融合到外表已經和正常人沒有任何區別的小孩子,嘴欠一句就推合上了棺蓋。


    “就不爛!就不爛!”


    意料之中的迴答。


    所以樓囚蟬就低下頭一心一意釘起釘子來。


    一迴生二迴熟,這一迴她不過砰砰幾下就砸好了六枚釘子。


    看著最後那一枚,她想了想,迴到臥室問剛緩過來的香梅:“最後一枚釘子你要來釘嗎?”


    本來看香梅那麽愛她兒子的樣子,樓囚蟬還以為她會答應,剛準備把她扶出去釘,卻被她躲開,然後慌亂地拒絕。


    “不不不……不用了,你來就好……我不能……不能釘它!”


    慌亂的一如在鎮口被樓囚蟬問話的時候。


    樓囚蟬以為她不懂,便耐著心和她講了下最後一枚釘子的寓意。


    “你來就好……他萬一過好了,來找他爸怎麽辦!他爸剛剛都難受成那樣了!我不敲……我不敲!”


    聞言,樓囚蟬眼睛微微眯了下,最終還是沒說什麽,一言不發地迴身敲下最後一枚釘子,然後走出了她家院門。


    “她到底愛不愛她兒子?”樓囚蟬不懂。


    香梅明明見到她兒子屍體的時候能哭成那樣,後麵聽見敲棺聲還立即反應過來那是他們曾經唱過的歌謠開始哼唱,可是,她卻不想祝福她死去的兒子,不想他過的好。


    “愛吧……隻是她更愛她老公和她自己……”小電鋸說。它在想,要是它能愛上誰,一定會把那個人放在最前麵,為她而生,為她而死。


    但也隻是想想,畢竟它隻是一把電鋸罷了。


    於是它又把發散的思維撈迴來:“她可能覺得她以後還會有其他的孩子。”


    樓囚蟬已經帶著小電鋸戳了幾十家的窗戶,沒有一家是有超過五歲的孩子的,甚至連正好五歲的小孩都少得可憐,基本上都隻有一兩歲。


    難怪那時候問別人有沒有小孩能出來敲敲鑼吹吹嗩呐,那些人是那個表情。


    “她是看不到其他家的情況嗎?沒有一家是能養大的啊?”而且當時其他人的表情一看就不對。


    躲閃,心虛。


    孩子怕是還沒有養大就被父親給吃掉了。


    樓囚蟬溜溜噠噠溜過了每一戶人的窗前,趕在雞鳴前迴到她的偏屋裏去。


    她屋子裏的油燈早就已經熄滅了,隻留著薄薄的一小層油以及一點燒黑的棉線。


    估計是那時候院子裏刮風的時候滅的吧?她出去的時候沒有關門,風應該能吹進來。


    “!”樓囚蟬忽然察覺到一股陰冷的氣息,隨著一聲聲交雜的雞鳴聲,一陣又一陣地湧進偏屋裏,讓人心裏發毛。


    她昨天……沒有關門!


    樓囚蟬用她最快的速度朝門口跑去,卻連人帶鋸砸在了堅硬冰冷的石麵上。


    門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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