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巽一把將她抱起,往房裏走去,懷裏的人後怕似的輕聲慢語道:"我聽下人說,摘星樓的火好大,幾乎燒掉了樓頂……"


    銀巽臉色劇變,將懷裏的人兒放下,太陽穴上青筋直跳,牙眥欲裂:"你說什麽?摘星樓樓頂燒沒了?"他突然酒醒,還來不及詢問具體發生了何時事情,潛意識裏以為百裏初雪對他惡作劇,抹了他一臉的灰,不料竟然是摘星樓著了火。


    李若蘭手腕被他捏得生疼,見他這副嗜血恐怖的表情,嚇得不敢掙紮。他來不及顧及這些,身形如風的移到百裏初雪麵前,大掌鉗著她的脖子高舉在空中,狠狠的收緊五指,臉色越發冷漠。


    百裏初雪隻覺得胸中空氣漸漸減少,滿眼都是銀巽要將她千刀萬剮的神情,隻覺得心髒比外麵的風雪還要冷,撲騰著四肢,嘴裏咿咿呀呀的發出斷斷續續的聲音。


    李若蘭在一邊冷眼旁觀,不料銀巽突然收了手,從半空中將她摔下,似乎又不解氣,伸腳踹上她的胸口,將她踩在腳下。


    百裏初雪驚詫他的怒火,想掰開他的腳,一張嘴就是咳嗽,胸口血氣劇烈的翻騰著,整張臉都痛苦的糾結到了一起,他居高臨下冷冷的譏諷道:"你膽敢放火燒了摘星樓!"


    說完,他抬腳將她踹飛,她整個身軀撞到牆壁才停下來,那壓抑在胸口的腥甜終究是忍不住,噴薄而出。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還有她細微的呻 吟,捂著胸口在冰冷的地上躺著,可她的思緒缺格外的清晰,雙目亮晶晶,若夜色中璀璨的星子,望著依舊一臉怒火的銀巽,斷斷續續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立刻滾迴北苑禁足!再敢違命,本王定折了你雙腿!"銀巽厲聲說著,咬牙切齒的模樣,恨不得再上來給她兩腳,因為心血上衝,眼神顯得越發冰冷強硬 。


    李若蘭雖害怕他一身的戾氣,依舊過來撫著他胸口,露出姣好的一麵,道:"爺,你別氣了,小心氣壞身子。王妃姐姐再怎麽也不至於你動那麽大的怒火。你看外麵又是大雪大風的,天色又這麽晚了,再加上王妃姐姐還帶傷病在身,你何必現在就要趕她迴去呢!?"


    "不必了!"百裏初雪隻覺得一股熱血直衝腦門,扶著牆壁慢慢站了起來,捂著胸口悶聲咳嗽著,仿佛胸口有把火在燃燒著,刺啦啦的疼。


    而那雙眸子依舊清澈明亮,直直的盯著銀巽,仿佛有千言萬語要說。


    "不識好歹的東西,滾!趕緊滾!"銀巽見李若蘭一副受傷的模樣,眸子裏一片水霧,轉頭衝著她怒吼。


    "爺,你別這樣。"李若蘭走過來,伸手揉開他緊緊揪在一起的眉峰,朝著準備伸手拉門的她,軟語道,"爺他就這副脾氣,王妃姐姐不要介懷,你今晚就在偏房歇著,沒事的。"她說得理所當然,宛如這王府的女主人。


    銀巽冷哼,而百裏初雪就那樣目光熾烈的望著他,最後慢慢變得平靜,嘴角慢慢泛起輕笑,擦了擦嘴邊的血跡,又將染了鮮血的手在衣角上反複抹了幹淨,才慢慢從懷裏掏出一軸畫卷,道:"我知道這幅畫對你很重要……"


    銀巽猛的瞪大了雙眼,望著她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掃過那畫卷上的折痕,應該是剛剛踢她一腳造成的。畫的邊上已經燒毀了一些,顯得很是唐突。


    長袖下的手緊緊的握成拳,心裏驀然有種想抱她入懷的衝動,最終還是理智戰勝了一切。他再次抬眼望向她的時候,依舊是一片寒冰,已經沒有了剛剛的怒氣,接過畫卷用內力粉碎,漠然道:"已經髒了,留著也無用。"


    畫上的女子是安琉璃沒錯,他看了多年,她的模樣,早已經深入骨髓。每次遇到心煩的事,他都會去那幅畫前,希望她能用那雙靈魂的星眸能為他驅散一切的陰霾。他相信她如玉般的笑顏,可惜,如今她卻不再有機會對他那麽笑啦!


    那個男人甘願為了她放棄一切,值得她托付終生!他一直在心裏祝福她!


    如今他親手毀了這幅畫,也罷。他早就已經過了軟弱的時候,也是時候朝前看了。也許是天意吧!?


    "若蘭,天色不早了。"銀巽轉過身,牽著李若蘭往內走去。


    百裏初雪退後兩步,捂著胸口,猛地拉開門,跌跌撞撞往外跑去。


    都初春了,鳳棲怎麽還下起雪來了。今年的天氣還真是奇怪,可苦了百姓了。


    百裏初雪望著天空大雪依舊紛紛揚揚,落在她的睫毛上,倏爾就消失不見,她卻愈發仰著頭,望著如濃墨的天。


    寒風從領口袖口灌進來,她不自主的寒顫著,忽然間,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委屈和傷心,眼淚迅速地湧了出來,一滴滴的落在空中和白雪混為一體,仿佛一刹那間,心裏所有的煩惱、悲哀都齊湧上心頭……


    今早天氣放晴,太陽明晃晃的當空照著,可卻沒有一絲暖和的感覺,空中刮的寒風卻一陣比一陣冷,像小刀子割著似的,吹得人骨頭縫都是冷的,杉樹上堆集了厚厚的一層雪,偶爾會''啪''的從枝頭落下。


    小桃擁著身上的棉衣,一邊跺著腳一邊抱怨著這該死的的鬼天氣。


    意外中竟然發現主屋竟然有人,小心翼翼的推開門,踱步到裏麵,隻見百裏初雪擁著錦被蜷縮在*角,她眉峰輕輕的蹙著,長長的睫毛在眼睛下麵投下一圈暗影,臉上呈現僵硬的青灰色,嘴角還有凝固的血痂。幔帳輕輕的擺動著,晃得她的臉越發渾濁不清。


    小桃輕輕的推了推她,卻不見她有任何反應,伸手試著她的額前,竟然是一片火熱,她發髻邊上卻掛著淅淅瀝瀝的冷汗。


    "王妃,王妃!"小桃嚇得心髒漏掉了半拍,雙手推慫著她的肩膀,雙眼淚水撲簌直下。


    幾聲咳嗽聲響起,百裏初雪艱難的睜開眼,隻覺得喉頭有千萬根針在紮一樣,一說話就疼得厲害,低啞道:"別搖了……"然後又合上了眼,怏怏無力的模樣。


    "王妃,你嚇死我了!我立刻給你找大夫!"小桃先是將她抱進懷裏,伸手為她掖了掖被子。


    "不用了,小桃,是我自己活該。"百裏初雪眼都沒睜開,卻準確的拉住了她的衣袖,語氣裏透著幾分慘然。


    小桃愣在那裏,望著她那滲出汗珠的平靜的臉上,輕蹙的眉峰然給人一種不勝痛楚的感覺,心裏一陣酸楚,哭喊道:"可是王妃你在生病啊!"


    迴答小桃的是她幾聲輕咳嗽。


    小桃默默的退出來,把上次她沒吃完的藥找了出來。


    一連幾天,百裏初雪都是默默地躺在*上咳嗽著,小桃灌進去的那些藥也不知有沒有用,總之她偶爾會清醒,接著又沉沉的睡去。


    百裏初雪不在的這段日子裏,小廚房的食材便沒有增加,一開始小桃還以為是偶然,後來才明白過來是她家王妃弄來的,幸好她把那些食材曬了一些,也醃製了一些,所以才沒有餓死,可是到現在也所剩無幾了。


    小桃望著小廚房牆邊的瓶瓶罐罐一個個的空空如也,默默的歎氣,一直這樣也不是個事,跑去北苑門口看了看,寂靜得隻能聽見自己的唿吸聲。


    一跺腳,就再次悄悄的跑了出去。她之前偷偷跑去廚房過,見到那些昔日的熟人,都用用羨慕的眼神望著她,她打算拿食材的話一句也說不出了。可是這次是真的拖不下去了……


    初雪放晴,夕陽下,這王府竟別有一番滋味,古樹參天,怪石林立,環山銜水,亭台水榭,廊迴路轉,這些景致襯著皚皚白雪如一副濃厚的潑墨山水畫。


    去王府廚房的路上,小桃路過一個山石堆砌的洞壑,那裏遇見了一位數著雙髻的丫鬟嚶嚶的哭著。


    小桃不忍,走近詢問道:"不知遇到什麽事了,哭得這樣傷心。"


    那丫鬟雙眼紅腫,抽噎道:"這籃子食物是要送到拂梅小姐那裏去的,可是、可是我在雪地上滑了一跤,扭了腳走不動了……"


    小桃輕蹙眉峰,猶豫著要不要幫她,畢竟這一去也不知道要多久,她還要趕緊迴去做晚飯,給她家王妃熬藥呢!


    "這位妹妹,求求你幫幫我吧……"那丫鬟竟然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邊拉著小桃的衣角,邊抽噎道,"本想快點送過去,就抄了這小路走,不料雪厚路滑的,日落之前不送過去,我這個月的工錢就沒了……


    "好吧,我先幫你送過去。"小桃抬眼看了看天邊,提起地上的食物籃子,往*樓快速小跑而去。


    周圍的景致隱沒了小桃的身影,那跪在地上的丫鬟,停止了抽噎,環顧了四下,立刻站起身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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