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就來了!"


    五個字,如同一股拂過碧湖的三月春風,絲絲清涼與柔和飄入百裏初雪的耳裏,令她渾身一顫,翦水一般的盈目在黑夜中一閃。


    刹那的失神後,她冷然的看著他:"巽王爺好生清閑,怕是不會不知道半個時辰前的南澤城到底麵臨的是什麽吧?"


    "醫仙智計過人,有醫仙在,本王又何須擔憂,徒增煩惱?"銀巽唇畔噙著一抹淺笑,抬起手拎起茶壺,翻開一個白瓷青花杯,流水瀉下,散開一股清淺特別的淡香。


    偶有寒風從敞開的門吹入,掀起他的衣角,那金絲飛針走線而成的精致幽蘭,在一片雪光中浮動,霎時間整個房間好似空洞了,隻餘那個淺斟淡飲的優雅男子,以及迎風搖曳生姿的一朵朵幽蘭。"初雪辛苦了。"


    銀巽將斟好的香茶放到他身旁的一個位置上,抬眼對百裏初雪溫柔一笑。


    百裏初雪依然冷著一張臉舉步踏入門內,卻沒有落座,站在銀巽的身邊,低頭認真的看著他:"你,到底意欲何為?"


    隻是因為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態度也沒有必要這樣三百六十度的改變!?這令她覺得太不可思議了。


    銀巽微微抬頭,漆黑幽深的鳳目倒映著她冰冷的秀顏,輕易的捕捉到她眼底一閃而過的怒氣,輕輕一笑,卻是沒有開口說話,靜靜地凝視著她,盛迷萬物的雙眸滿滿的是她的身影,那眼中繾綣的柔光,好似天地之間,唯有她之影,入得了他之眼!


    看到銀巽這樣裝傻充愣的態度,百裏初雪不禁一口怒氣漫上心頭,怒極反笑道:"如今你已經知道我與幽冥宮的關係了。你倒底是意欲何為!?隻是貪圖幽冥宮在江湖上的勢力!?"


    "初雪果然聰慧。不過……"銀巽眼波微動,沒有否認。


    "啪!"百裏初雪聞言,心底最後的一點期待幻滅,不知是因為氣怒攻心,還是因為失望之極,竟然身子一傾,兩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目光森冷的看著銀巽,一想到眼前這個人步步算計,竟然不惜利用自己,那種從未有過的憤怒就在燃燒她的理智,努力平複煩躁的心。


    百裏初雪每一個字幾乎都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為什麽?既然一切都是你一手操控,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你為何又要將我牽扯進來!你與我不是已經形同陌路,各奔東西了嗎?"


    "我從未利用你,初雪。"一眼看透了百裏初雪的想法,銀巽的聲音還是那般的清冷,卻多了不容人懷疑的強調語氣。


    "是嗎?"百裏初雪冷笑,"那我是否應當感謝王爺的仁慈?"


    銀巽的眼神一黯,輕輕的垂下眼瞼,長翹如蝶翼的睫毛透過冷風中搖曳的燭光在他眼下投下一片暗影,遮住了他眼中的情緒:"初雪,我生來就是天家之子,我長在爾虞我詐血光之中,求存於陰謀詭計的夾縫之間,為了活著我必須懂得利用一切能夠利用的東西。即使,我對那高高在上的皇權不屑於顧。"


    說著,他再次抬眼,目光灼灼的牢牢鎖定她的身影,"但是,本王根本不屑於利用你這個小女子來助鳳棲一臂之力。本王隻是覺得,今日與百晟一戰,你會比較在意罷了。若你覺得本王是在利用你的話,那你大可以一走了之。本王自然不會攔著你。"


    百裏初雪聞言身子一頓,有些不可置信地望著銀巽。她自然聽得懂他話裏話外的意思。可是,卻讓她錯覺著他話裏隱約藏著的那一絲關懷。


    會是她的錯覺嗎?


    百裏初雪一時愣住了,眼眸微閃,動了動唇卻找不到聲音。


    銀巽也沒有說話,兩人就這麽靜默良久。


    半晌,百裏初雪似乎輕輕泄了口氣,輕啟朱唇道:"我會留下來。"


    "最好是你自己最真實的想法。"銀巽嘴邊彎起一個優美的弧度。


    "王爺別想差了。並不是因為你。"快速的恢複理智,百裏初雪強自鎮定,淡看著銀巽,同樣逐字逐句的道,"我,不過是為天下蒼生期許一個和平盛世,對的也並不僅僅是王爺。"


    才出了他王府沒幾天,便學會頂撞他了。而且看他的眼神還那麽陌生疏離。


    銀巽聞言,眼底閃過一絲怒氣,但是看到百裏初雪微微挑釁的目光,猛然起身,百裏初雪原本就支著桌沿,銀巽突然這樣的一起身,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那兩片涼薄柔軟的唇,輕輕的掃過百裏初雪櫻花般的粉唇。


    "銀……"百裏初雪完全呆住了,連話都說不完整。


    但突然間,嘴便被人捂住,隨之跌入一個芳香襲人的溫暖懷抱。


    百裏初雪不由得心弦顫動,可是,如今的她和他,可沒什麽好交情。也不能讓他白占便宜了。


    "放開我!"她捂著聲音低聲道。


    "別亂動!?"耳邊突然有幾絲熱氣。


    一抬頭又對上那張惑人容顏,嚇得百裏初雪連退了兩步。曾幾何時,她一直心心念念著能與他如此親密接觸。可是,如今卻已經事過境遷了。


    "你沒事老靠人這麽近幹嘛?"百裏初雪一雙美目瞪著他。


    銀巽促狹一笑,"什麽時候這麽怕我了?"


    "誰怕你了!?隻是現在我可不是你的女人了。別有事沒事跟我套近乎。"百裏初雪臉頰一紅,說話不禁有點底氣不足了。


    銀巽一臉輕鬆,促狹地道,"那醫仙大人念在以往的情麵上,給我治治傷吧!??"


    "呃?"百裏初雪抬眼看他,方才沒注意,此時細看他臉色的確是不佳,"你受傷了?"


    "還不過來。"銀巽語氣有些吃力,身形晃了晃。


    百裏初雪忙上前扶住他,卻見他眼中笑意甚濃。


    "你的傷是怎麽迴事?"百裏初雪見他傷勢如此之重,也不理會別的了。聲音也不由得變得清冷。


    銀巽眸光一轉,道,"來南澤的路上被偷襲了,那賊人詭計多端,竟然讓他得逞了。不過,本來也傷得不重。隻是為了連夜趕到南澤,便馬不停啼,讓傷勢加重了。"


    "受了傷還逞強?"百裏初雪扶他往自己內室走去,隨口道。


    "你以為我真放心將南澤交到你一個小女子手上嗎?"銀巽抬眼,桃花眼中滿是笑意。"不過,事實證明,你還真是有點本事。"


    百裏初雪聞言心裏暗樂,相處那麽久,也沒見過他稱讚過自己。難得今日也不小氣,她也不必與他謙虛。"那是自然!你以為自己有多了解我?"


    銀巽聽了,身子一怔,心裏也暗想。他的確沒有了解她多少!?這麽多年來,每次見到她,他都避之不及的樣子。從來都沒有好好正眼看過她。


    想不到她也有如此聰慧過人的一麵,也不知道她竟然是自己苦尋多年的素手醫仙,更不知道她是當年從幽冥宮殺手手中救下自己的恩人。


    如果他早些知道,自己會不會對她好一點!?或許,會不會去試著與她好好相處一翻!?


    可是,如今還會有那麽多如果嗎?


    "你就放心讓我治?"百裏初雪斜看向他道,不明白他如何會找上自己。


    "你醫術的高明,相信我手下的人沒有能比得上你的了。"銀巽淺淺笑道。


    百裏初雪沒好氣地斜睨他一眼。"你不是也會醫術嗎?用得著來我這受氣!?"


    "的確,我的醫術也不比你差,隻是醫者難自醫罷了!?"


    "……"


    百裏初雪強忍著內心的觸動,裝作認真專注的樣子幫他療傷敷藥。他背上那一條長長的刀疤是她不曾見過的。可是看樣子也不像是多久的傷,到底是誰那麽恨他,如此心狠手辣,一心一意的要了他的命!?


    看來,他的日子過得並不像平日裏見到的那麽輕鬆!?


    如此道來,自己不是也被他漫不輕心的表麵隱瞞過去了嗎?


    當她花了大半夜地時間幫他整理好傷口,人已經累得不行了,趴著身子在那*榻上昏睡了過去。


    銀巽本來在假寐的雙眸卻突然間睜開來,那雙如琉璃般的眼睛閃爍著熱烈的光芒。似乎想把她的容顏輕輕地刻入心裏。


    不知不覺,曾經那個懵懂無知的少女,如今已然出落得如此娉婷多姿了。


    豎日早上,當百裏初雪一覺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整整齊齊地睡在自己的*上。身上還蓋著一張溫暖的被子。


    隱約間,透出一股好聞的藥草香。


    銀巽走了,悄然無聲的走了,正如他來時一般無聲無息。


    百裏初雪無暇顧及,那個人她從來也看不透,他總是比別人先下三步棋。南澤如今守住了城,他也放心了不少。但是前線還有很多事情要他去處理。他又如何能安安心心留下養傷!?


    她自認看盡世間百態,然而從相識之初到如今,她發現自己看他一直都是霧裏看花。既然看不清,那麽也不必費神,在她心中,他與她也終究是流雲皎月。


    收拾好一切,百裏初雪帶著小緋前往前方的軍營。


    "你這是做什麽?"百裏初雪甫一出府衙大門,就看到一抹清瘦的身影筆直的站在門口。


    今日厚厚的雲層後,難得的冒出一輪金日,冬日的陽光透過雲層,稀稀薄薄的照射下來,為寒冬披上一襲暖衣。灑下的陽光照射到那清瘦孤單的小小身影,倔強而又固執。


    "我想跟著你!"揚起一張小臉,琥珀色的眼睛盯盯的看著百裏初雪,堅定的目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懇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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