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冷冽一早便防範著她的,所以昨天晚上,獨獨隻有她那兒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天亮的時候才聽見風聲,說是葉紫煙被銀冷冽親手送上了路。


    葉相白了臉,不可置信地看著銀冷冽道:“你連煙兒也不放過?”


    帝王覺得好笑,斜睨著葉相道:“這句話應該還給你,自己的親生女兒都不放過,偏生送進來找死。”


    葉相身子一抖,眼睛裏有一絲哀傷一閃而過,不過很快便被驚恐取代了。那批人不在了,也就是說,他最後的防禦都沒有了。真的如銀巽所問,他還能從這裏活著走出去麽?


    手裏握著的玉璽微微發熱,葉相掙紮良久,終於道:“陛下,我們商議罷,各退一步,如何?”


    銀冷冽挑眉,看著他道:“怎麽個退法兒?”


    “我下令十萬軍隊退迴邊關,你放我迴去,如何?”葉相道:“你要公平競爭,那我便隻用十萬兵力與你相爭,這樣你滿意了麽?”


    南不歸哼了一聲,看著帝王道:“皇上,你別信他,誰知道又會玩什麽花招。兵退了不是還可以召迴來麽?中途返迴都有可能,哪裏是各退一步,分明就是挖了陷阱讓人跳。”


    銀巽亦是點頭:“放虎歸山,不如斬草除根。”


    葉相抿緊了唇,腳步微微動了動,道:“總歸我死在這裏,皇宮還是要破的,不如讓我緩一緩,不是麽?”


    最後一個字落音,手裏的玉璽卻飛快砸向銀巽,銀巽一躲,葉相邊瞧準了時機,身子一動,飛到了琉璃身邊,猝不及防地一把匕首橫在了她的脖頸間。


    周圍的人與葉相配合得極好,漣漪恰巧上來擋住了帝王,周圍的暗衛也就各自散開阻止了人去救琉璃。


    形勢頃刻飛轉直下,眾人包括琉璃在內都還沒有反應過來,葉相便已經挾住了她。琉璃極快地用手捏住匕首的刃,挑了挑眉,道:“堂堂丞相,竟與女子為難,也不羞愧麽?”


    刀子被她捏著,竟也再近不了一分,葉相眉頭微皺,隨即卻看著門樓上眾人驚變的臉色,笑道:“兵不厭詐,當初皇上登基的時候,不也是無所不用其極麽?我這樣算什麽。重要的是,安琉璃你是他們都在乎的人,所以有你在手上,幾乎等於陛下已經敗了呢!”


    銀冷冽心裏一慌,一掌劈開了想擋過來的漣漪,臉上的平靜微微裂了縫。


    可是下一秒,他便止住了自己想上前的步子,沉默了一會兒,聲音低沉地問:“你想要如何?用女子來要挾朕,葉相,你以為會有用麽?”


    “怎麽會沒有呢?”葉相大笑,看著銀冷冽道:“天下誰人不知銀冷冽寵極了德貴妃娘娘,甚至還有人說,能抓著貴妃娘娘,逼皇上退位都是有可能的,我今天就想試試呢!”


    手指一緊,銀巽冷了顏色,周身殺氣蔓延,一步一步地走向葉相,聲音極輕地道:“你最好是放開她,不然,我就不隻會和你玩玩而已了。葉相,你可想嚐嚐地獄的滋味?”


    葉相被銀巽的模樣嚇了一跳,禁不住抓著琉璃後退幾步,身後靠著的就是欄杆了,再往下,就是那尚未褪去的洪水。


    銀巽不敢往前了,隻站著,冷冷地盯著葉相的手。就像他一動,他便要立刻要了他的命一樣。


    反觀之銀冷冽,看起來倒很是鎮定,雙手負在身後,平靜地道:“放開她罷,拿女子與江山做比,是不可能的。你早些覺悟,朕也留你全屍。”


    琉璃睫毛微動,垂了眸子低笑道:“原來還以為葉相是怎麽樣的梟雄,看起來也不過如此。抓我又有何用,大不了我死了,陛下封一個殉國貴妃的名號,風光安家。至於你,該死的還是要死,又是何必?”


    “娘娘小看了自己。”漣漪搖搖晃晃地從一旁站起來,捂著肩膀道:“皇上對你,可是用情至深呢!不相信的話,便讓皇上選擇好了,他若是寫下退位詔書,那相爺便放了娘娘。若是陛下選擇了江山,那相爺便殺了娘娘,如何?”


    “好一個狠心的賤婢。”南不歸一腳踢了過去,漣漪臉上的笑意還沒來得及收迴,便被踢得頭重重砸在了後麵的牆上,瞬間沒了聲息。


    葉相眼皮也沒抬一下,哼道:“這個主意不錯呢!陛下您覺得呢?您要是現在寫詔書,水退之後,我便放了娘娘。”


    門樓上一片安靜,銀巽擔憂地看著帝王,銀冷冽則是一動不動地看著琉璃。


    楚立南不歸等人皆是沉默。這樣的選擇,怎麽選都不對吧!


    誰又知道這老匹夫會不會食言?再者,江山於銀冷冽來說,很重要吧!怎麽能就這樣…他還有事情沒有做完呢!


    葉相臉上盡是一片誌在必得。看著垂了眸子的銀冷冽,笑道:“怎麽樣?可有答案了麽?”


    琉璃捏著那匕首尖兒,手指都有些酸了。其實她還是可以掙脫葉相的,至多傷著一點兒,命還是可以留住。但是聽見漣漪的話,她竟然有些自私地想聽聽銀冷冽的選擇。江山和她,他更在乎哪一個?


    其實心裏隱隱有答案的,隻是不甘心罷了。


    過了好久好久,帝王抬起頭來,臉上盡是嘲諷的笑意,道:“你願意殺了她,那便殺好了。”


    眼眸裏的光彩暗了下去,琉璃閉了閉眼,隻覺得心裏一痛。


    雖然她盡力說服自己,銀冷冽這隻是權宜之計,隻為了不被葉相威脅。但是理智是知道的,心卻控製不住地抽搐起來。


    多無情的語氣,帝王的偽裝,從來都天衣無縫得傷人。


    銀巽微微眯了眯眼睛,迴頭看了銀冷冽一眼。南不歸更是皺眉道:“皇上。”


    葉相沉著臉色打量了帝王好一會兒,突然低笑道:“陛下何苦為難自己,您分明很在意這女子。”


    銀冷冽麵無表情地轉頭去看下麵的水流,嗤笑道:“以前是挺在意的,但是現在,朕都不知道她肚子裏懷的是誰的孩子,又為什麽還要那麽在意?後宮佳麗很多,朕一生未必就她一個。看不開的是你罷,葉相。”


    琉璃一震,驚訝地抬頭看著對麵那說話的人。他的眼神淡淡的,嘴角的笑意嘲諷而悲傷,沒有看她。


    不知道…肚子裏懷的是誰的孩子?


    身子晃了晃,差點就撞上前麵的刀刃,銀巽低喝了一聲,遊絲出袖,纏住了那刀。


    葉相飛快地將手扣在琉璃喉間,冷笑道:“竟還有這樣的趣事,貴妃娘娘,您要不要趁著現在大家都在,澄清一下陛下口裏的話是什麽意思?難不成,您竟然還給陛下戴了綠帽子麽?”


    銀巽氣得身子直抖,這兩天本就覺得銀冷冽怪怪的。如今是總算明白了帝王心裏原來一直有結在。可是這結來得不明不白,一盆髒水就潑下來,半點餘地也沒給琉璃留啊!


    南不歸臉色也沉了,楚立和青風則是糊裏糊塗的,根本不知道是怎麽迴事。


    帝王始終沒有抬頭看琉璃,隻是道:“浪費的時間太多了,相爺若是不殺,那朕便動手了。”


    言罷,起身朝葉相飛去。


    葉相一驚,手指扣得緊了些。琉璃本就蒼白的臉色根本一點波動也沒有,隻是閉著眼睛,像什麽也不想管了一樣。


    銀巽一邊扯著遊絲,一邊咬牙射出一根銀針。剛才怕琉璃傷著所以不敢動,現在也顧不得那麽多了。


    窒息的一瞬間,葉相的手一僵,不再動了。身前有人飛了過來,將自己拉了出去,緊緊抱在懷裏。琉璃沒有睜開眼睛,隻是垂著頭,推開了他。


    “琉璃。”有聲音在耳邊響起,她卻不想去管了,隻覺得有些累。分明告訴過自己不要計較了,都是不得以的辦法。但是心口處的疼痛,還是鋪天蓋地一般。


    “懷的是誰的孩子?”琉璃淡淡地重複了一句,緩緩地睜開眼睛看著麵前這有些驚慌的男子,歪了頭道:“需要我告訴你答案麽?”


    銀冷冽眉心緊皺,看著琉璃白了的嘴唇,悶哼了一聲,啞聲道:“我不需要你告訴我。”


    “可是我想告訴你啊!”琉璃笑得天地失色,睨著銀冷冽道:“要告訴你的就是,我也不知道是誰的孩子呢!”


    眾人心裏都是一驚,這話…


    “安琉璃。”銀冷冽低喝了一聲,心裏惱得沒有辦法:“除了我,還能是誰的?”


    琉璃笑了笑,道:“還有可能是銀巽的呢!他總陪著我,你既然都懷疑了,做什麽不去查一查呢?”


    銀巽平靜地將匕首送進了葉相的胸膛,轉頭迴來看著琉璃,目光裏,滿滿的都是心疼和複雜。


    銀冷冽心口一沉,也知道不該那樣講話,但是不那麽說,葉相哪裏會分散精力,讓他們尋得空隙救她?


    他當真…不是那個意思。雖然好奇葉紫煙那句話的起源在哪裏,但是他也沒有殘忍到會當麵質問她。


    銀巽走過來,捏住琉璃的肩膀穩住她有些搖晃的身子,低聲道:“傻瓜,胡說什麽。”


    琉璃轉頭,朝他笑道:“我竟不知心還可以這樣拿來糟蹋,隨意他怎樣想怎樣說好了,我不在意了。銀巽,迴去吧!好累。”


    瞥了一旁臉色難看的帝王一眼,銀巽點頭,帶著琉璃便往城門樓下走去。


    “安琉璃!”帝王低喝,上前兩步抓住她的手腕,惱怒地道:“先不要走,我跟你解釋清楚。”


    琉璃側頭,笑道:“這有什麽好解釋的,自己說出來的話,可是半點也不能收迴的。就算你想說隻是說給葉相聽的,但是你心裏若沒這疑慮,也就不會這麽問了出來。再解釋一句都是多餘。陛下留步。”


    “琉璃…”胸口一陣發緊,帝王有些不知道說什麽好。懷孕的女子敏感且容易受傷,他一時情急,忘記了。她的心裏,聽見那句話,該是多疼。


    手被甩開,麵前的女子跟著銀巽頭也不迴地走了。身後,方直愣了愣,也跟了上去。


    該怎麽辦呢?總覺得,她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他了一樣。


    銀冷冽看著自己的手,眼神微沉。


    “皇上,葉相死了,接下來怎麽辦呢?”南不歸問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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