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起來,銀冷冽無聲無息地迴錦瑟宮去了。


    琉璃看著他的背影,倒覺得好笑。銀冷冽與她這般,算不算私會啊?怎的看起來,那樣像見不得人的私情,夜半奔出,同枕共眠。


    “果真皇上來了,主子的心情都要好一些。”翡翠笑米米地幫琉璃更衣梳頭:“昨晚看樣子主子也睡得極好。”


    “是麽?”琉璃輕笑了笑,看著鏡子裏翡翠正在梳的頭發,突然問道:“宛貴人還沒有查出那兩個小宮女的名字嗎?”


    翡翠搖頭:“內務府還沒有清查出名單,但是宛貴人娘娘說,是後院粗使的兩個宮女,一個小星,一個小玲,都是不起眼的人。所以死了也就死了,多發些安慰的銀兩送迴她們家裏就是了。”


    琉璃抿唇,想了想道:“翡翠,給我換個裝束,本宮想去拜會一下那新的永福宮。”


    “是。”翡翠應了,上前幫琉璃挽了九鳳髻,著一身素色宮裝,便乘了轎輦,往永福宮慢慢趕去。


    剛到宮門,正想讓人通傳呢,便見宛貴人身邊的大宮女明蘭走出了宮門,看見琉璃的轎輦,她一愣,上前行禮道:“奴婢給德妃娘娘請安。”


    琉璃喊停了轎輦,下來看著明蘭問:“這麽急慌慌的,是要去哪裏?”


    明蘭低著頭,姿態恭敬地道:“明日太後的仙體要送往皇陵了,宛貴人娘娘說讓奴婢去庫房選些東西送給即將去守陵的嬤嬤們,也好讓她們更加忠心地護著太後的仙魂。”


    琉璃聽了,不動聲色地點頭道:“宛貴人有心了,那你去吧!”


    “是。”明蘭淺笑著行了禮,轉身走了。琉璃看著她的背影,輕輕點頭,低聲道:“宛貴人越來越懂事了,這做法雖然小家子氣,但是傳去皇上耳裏,就會覺得她是一心為太後著想的,反倒是一片孝心。”


    翡翠垂手站在琉璃身後,輕聲道:“宛貴人近來的行為都很是用心,想必也是有道理的。皇上雖然恩*貴妃娘娘,但是貴妃娘娘已經再難懷孕。後宮子嗣為大,以後還不知道會是怎樣的場景,宛貴人陪伴帝王已久,有野心也是正常的。”


    琉璃慢慢往永福宮的大門走去,聽著翡翠的話,隻笑不語。


    若說宛貴人對後位有野心,倒不如說,有人在利用她的野心培養她在這後宮占一席之地。葉貴妃難孕是一點,反過來想,正是因為不孕,才需要用其他法子製衡後宮吧!


    “德妃娘娘請。”有公公站在主殿的門口請琉璃進去。


    琉璃點了點頭,踏進大殿,便看見宛貴人正坐在主位上,見她進來,便輕笑道:“好生奇怪,德妃娘娘怎麽會有空來了永福宮這裏。”


    琉璃勾起唇角,眼神淡淡地掃過四周,最後落在宛貴人臉上,有禮地道:“姐姐喬遷新宮,雖然時機不合適慶祝,但是妹妹還是該過來看看的。太後仙逝,一切從簡,也難為這繁華的宮殿布置得這樣簡潔。委屈宛姐姐了。”


    宛貴人輕哼了一聲,隻示意旁邊的宮人給琉璃上茶,眼神裏善意不多,但厭惡也收斂了不少,一邊端起茶盞一邊道:“真是今時不同往日,如今你迴宮,倒是一躍而上,還管起事來了。本宮偶爾會想著,以往那個與世無爭的安琉璃怕是再也迴不來了。”


    琉璃低笑。宛貴人這是想跟她談從前麽?可惜了,以往那個什麽也不在意的安琉璃的確是迴不來了。因為那時銀冷冽心裏無她,而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


    “人總是會變,姐姐也是一樣。”琉璃淡淡地道:“如今這宮裏,可不比以前了。姐姐的恩*眼看著日漸少了,心裏也就會怒會怨了。誰也迴不去當年那樣子,你我皆是如此,又何必單單取笑我。”


    宛貴人一怔,手指漸漸收緊了來。不過隨即想到什麽,又慢慢鬆開,淺笑道:“太後明日一走,皇宮裏便要恢複些生氣了吧!巧的是昨日梅答應跑來找了本宮,本宮這才想起來。當初和德妃妹妹入宮的那些人,還有沒被*幸的呢!本宮琢磨著,也好歹讓她們伺候皇上一迴,妹妹覺得呢?”


    琉璃頓了頓,垂了眸子道:“這些事,還輪不到你我做主。貴妃雖然在小月,卻也還有莊妃在。姐姐跟莊妃商量就是,不用問我。”


    宛貴人眼裏劃過一絲笑意,看著安琉璃那低沉下去的神色,心裏暗喜。還在乎這些事的人,是成不了大氣候的。安琉璃用情太深,不適合在這後宮走得太遠啊!


    言罷,琉璃朝宛貴人點了點頭,轉身走了出去。


    身後沒有聲響,宛貴人也沒有再說什麽。


    出了永福宮後,琉璃上了轎輦。


    “去龍澤宮吧!”琉璃吩咐道。


    “是。”菊香應了一聲,轎輦緩緩抬起,往龍澤宮而去。


    銀冷冽正在看折子,聽得菊香通報,便抬頭看向門口。


    琉璃一身白色宮裙,發髻上輕綴白色珠花,慢慢地走了進來。本想行禮,卻聽得銀冷冽一聲歎息:“別同我多禮了,過來。”


    琉璃撇嘴,看著身後的殿門合上,便鬆了一口氣,走到帝王身邊去。


    “你沒有好好用膳麽?”帝王皺眉看著琉璃的臉色,不悅地道:“看著你,都是神色一天比一天差,你到底在做什麽?”


    琉璃抿唇,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道:“很難看麽?我記得,我有正常吃飯。”


    銀冷冽眼神微沉,湊近琉璃看了看,頓了一會兒,問:“是不是在宮裏不太開心?還是因為太後的事情?”


    其實都有吧!


    琉璃苦笑,看著銀冷冽道:“你不用操心我,先把你自己的事情做好吧!我可不是來耽誤你的。”


    “唔。”銀冷冽瞥了她一眼,繼續看折子,邊看邊道:“你來了本就耽誤我,為著什麽來的?”


    琉璃想了想,道:“永福宮燒死了兩個宮女你知道嗎?”


    “嗯。”帝王拿著朱筆在奏折上花了幾畫:“居說是兩個偷懶的粗使丫鬟,怎麽了?”


    “我覺得此事有蹊巧。”琉璃說了一句,便看見帝王的朱筆一頓,抬頭,怔怔地看著她道:“是怎麽迴事?”


    琉璃把事情說了一遍,銀冷冽拿著折子沉默了一會兒,喊了一聲青風。


    青風悄無聲息地從龍澤宮的角落裏出來,跪在大殿裏聽帝王吩咐。


    “不用驚動太多人,就按照宮裏的名冊,將各個宮的宮女都清理一遍,哪兒多了人,哪兒少了人,都稟報上來。看死的到底是不是凝香宮的人。”


    “是。”青風應了,從大殿的門走了出去。琉璃算鬆了一口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繼續看銀冷冽批改奏折。


    銀冷冽拿著一份折子,突然臉色變了變,朝琉璃這邊看了一眼。


    “怎麽了?”琉璃好奇地看著帝王,禁不住站起來走了過去。


    “你還記得,南巡路過的那餛飩鋪子麽?”帝王合上奏折,問了琉璃一句。


    琉璃點頭,她自然記得。那餛飩鋪子還被下了連環藥不是麽?


    “有個人,在那兒送了你一個草鐲子。”帝王臉黑了黑,沉聲道:“一個書生模樣的人。”


    “對啊!”琉璃接著點頭:“那草鐲子很奇怪,一直沒有壞,迴宮的時候我取下來讓菊香收好了。”


    還收好了?銀冷冽鐵青著臉道:“外姓男子送的東西,你為何還帶進了宮來?”


    嗯?琉璃疑惑地看著銀冷冽。不能帶麽?那草鐲子很精致啊,而且,她莫名地很喜歡。


    “所以,到底是發生什麽了?為何扯上了這件事?”琉璃挑眉看著帝王問。


    銀冷冽冷哼了一聲,將奏折丟給琉璃看。琉璃接過,好奇地打開。剛掃了兩眼,便忍不住笑了出來。


    “竟然有這樣奇特的人,陛下您的記性也未免太好。我都不記得他叫這個名字了。不過,他這是當上了京都衙門大老爺的意思麽?”


    明黃的折子上,夏清風三個字被朱筆圈了起來。


    銀冷冽哼了哼,瞥了那折子一眼,悶聲道:“這人,本是京都衙門的小衙差,朕就奇怪了,他如何就能破了那二十年都沒有線索的案子。刑部給朕上的折子,破例提拔了他做京都府尹。朕也是看了這名字覺得熟悉,想了一會兒才想起來。”


    可不是麽,路過降虎鎮前麵的餛飩鋪子,這人莫名其妙就上來送琉璃草鐲子,人都走了還吼一句“在下夏清風,若他日再見,必問姑娘芳名”,怎能讓他記不住?


    隻是當時琉璃在與他鬧別扭,他沒有心情去管罷了。不然,還能讓他這完好無損地又混進了京都來。


    琉璃想了一會兒,笑道:“那也是個奇人,正好我想問問他這草鐲子是拿什麽做的,為何綠色都不會敗退,我看了很久也沒看出名堂來。”


    “安琉璃。”帝王咬牙,扯過她手裏的折子,丟在桌上,悶聲道:“你故意的麽?身為宮嬪,向來沒有分寸的麽?不知道避嫌不成?與其他男子有什麽好說的。”


    琉璃低笑,看著銀冷冽的臉色,輕聲道:“臣妾向來沒有分寸,陛下也不是第一天知道。若要在意,您當真忙不過來。”


    比起夏清風,帝王該更在意銀巽吧!


    琉璃正說著,腦海裏莫名地閃過銀巽的臉,突然就怔住了,笑容僵在了臉上來不及收迴,對了,這些天銀巽到底在忙些什麽呢!?


    這些天一直沒有銀巽的消息啊!是不是還在忙著查清番邦來使的目的呢!?


    琉璃閉了閉眼,彎了嘴角道:“不說那麽多了,您繼續看折子,我先迴宮休息一下,有點太累了。”


    說完,琉璃便朝帝王行了一禮,轉身退了下去。銀冷冽靜靜地看著琉璃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宮門外。眉心的褶皺一直沒有散開,黑眸裏有著沉思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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