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要讓他見到她此刻的樣子,她自慚形穢,強烈的自卑感瞬間從內心深處湧出,一下子便將她滅頂。


    桃兒雖然不懂小姐的情緒怎會突然激動起來,一點都不像平常的模樣,還是輕應了一聲,離開房間去轉告答案。


    朱羽茵緊張得微微顫抖著,聞人玄緒現在就在朱府裏,他與她近在咫尺,這卻讓她害怕,怕他要是有心,想衝過來也沒人攔得下他,兩人終究要相見。


    她好想趕緊找個地方將自己藏起來,她左瞧右看,心慌不已,到底有什麽地方是可以讓她躲藏,而且聞人玄緒想找也找不到的?


    「小姐。」沒過多久,桃兒去而複返,卻是一臉的爲難,「那位王爺說,無論如何都想見您一麵,就算隻有一眼也好。」


    「不,我就是不要見他!」她緊張的抓住桃兒的手,「你去告訴爹,要爹無論如何都得請他離府,就算用趕的都要把人趕走!」


    「可是……」


    「王爺,請您留步,女兒家的閨房實在不適合讓人隨意亂闖呀……」


    朱金急急阻止的聲音由遠而近,看來聞人玄緒已經等不下去,親自過來見人了。


    她聽到腳步聲越來越靠近,更是心慌意亂,焦急的催促,「桃兒,快將門上鎖!」


    「好。」桃兒趕緊奔到門邊,將鎖給套上。


    「還有窗戶,所有窗戶也全都拴起來!」


    「是。」


    這時聞人玄緒也來到了朱羽茵的房門外,但並沒有強硬闖入,隻是站在門外,微啞著嗓音開口,「朱小姐,近來可好?」


    他與她,就隻差這一扇門的距離了,然而她卻不願意見他,這讓他的心隱隱刺痛著,非常不好過。


    難道她一點都不思念他?一點都不想見他?她真忍心繼續彼此折磨,甯願心痛也不願意麵對他?


    朱羽茵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勉強壓下心中的慌亂,語氣冷靜的開口,「多謝王爺來探,王爺代替太子殿下來向小女子感謝之事,小女子已經心領,王爺舟車勞頓的來到長樂縣,肯定累了,請盡早迴去休息吧。」


    「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聞人玄緒苦笑著,「連門都不讓我踏入一步,連麵也不讓我見一眼?」


    「小女子沒什麽好見的,見了也隻怕汙了王爺的眼,所以請恕小女子無禮。」


    他瞧著緊閉的門扉沉默良久,最終還是開了口,「……茵兒,你是茵兒嗎?」


    她的心狠狠一揪,她隻是一個人的茵兒,隻有一個人會如此喚她,他果然知道了!


    她緊捂住自己的嘴,心酸的淚不受控製地滾滾滑落,好怕自己的哭聲會被他聽見,讓他有更多線索肯定她就是他的茵兒。


    「我從太子那裏得到了一個錦囊,上頭繡著一隻展翅翺翔的大鵬鳥,我一眼就認出了你的手藝,所以我相信,無論你變成何種模樣,我也能在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認出你來。」


    別說了、別再說了!她心痛的淚流滿麵,用盡力氣死咬著唇瓣,才沒有嗚咽出聲。


    她就是不想讓他認出來,甯願他什麽都不知道,對她死心,不再奢望兩人還有再見麵的機會!


    她真的沒勇氣見他,別再逼她,她快承受不住了……


    聞人玄緒遲遲等不到房內的人兒有任何響應,他隻能無奈一歎,「茵兒,我會再來的,直到你願意見我爲止。」


    他又在門外等了好一會兒,才依依不舍的轉身離去,他不希望逼她逼得太緊,決定給她一些時間整理一下心緒。


    桃兒在門邊觀望許久,在確定聞人玄緒已經遠離後,才迴到床邊,「小姐,人已經走……呃?」


    桃兒嚇了一大跳,直到此刻才發現小姐早已淚流滿麵,她很少見到小姐哭得如此淒慘過,「小姐,您到底怎麽了?」


    「嗚嗚嗚……」


    朱羽茵轉身撲倒在床上,把臉蛋壓入被子裏,終於敢放聲痛哭,她不是不想見他,而是不敢見他,他究竟知不知道她心裏的痛苦掙紮到底有多大?


    他太美好了,根本不是她敢碰觸的,所以她隻能強壓下對他的思念,殘酷的對待他,也同樣殘酷的對待自己……


    朱羽茵在大哭一場之後,就因爲耗盡心力,發燒病倒了。


    朱金與朱世坤怎樣都想不透,爲什麽朱羽茵在麵對禮王爺時會如此激動,象是兩人認識一樣?他們隻能趕緊請大夫來,先醫她的病再說,就怕她這一病倒,又會去掉半條命。


    她就算陷入昏睡,整個人還是很不安穩,不斷的掙紮、囈語、哭泣,燒遲遲無法退去,她不隻身子受到煎熬,就連心也一同煎熬著。


    「唉……」


    渾渾噩噩間,她似乎聽到有一道熟悉的嗓音在她耳邊輕聲歎氣,那歎氣聲中蘊含著諸多無奈,讓人不由得心酸。


    「茵兒,你要快些好起來,不隻你的家人擔心,連我也擔心不已……」


    那聲音……真的是他嗎?還是她病昏頭了,才會以爲他在身邊,用著極度溫柔的嗓音哄著她,依舊將她視若珍寶?


    「看你憔悴得……我的心都疼了,如果你舍不得我繼續心疼下去,那就快點蘇醒,好嗎?」


    她怎舍得他心疼?她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她真的不想這樣傷害他。


    但是她真的別無選擇,她也很痛……很絕望的……


    朱羽茵終於從昏迷中睜開雙眼,逐漸恢複意識,眼角還泛著明顯的濕意,鬢邊淚痕猶未幹去。


    她究竟昏睡了多久?熟悉的無力感又爬滿全身,讓她明白,自己肯定又病得不輕了。


    「小姐?」守在房內的桃兒發現她有所動靜,馬上來到床邊,終於欣喜的鬆下一口氣,「太好了,小姐您可整整發燒了三日,好不容易才退燒蘇醒過來。」


    「桃兒……」她虛弱的開口。


    「是。」


    「在我昏睡的這段期間,除了爹和大哥外,還有……其他人來過嗎?」


    「呃?」桃兒的表情即刻變得有些奇怪,「沒有呀,除了老爺以及少爺外,還有誰能夠進到小姐的房裏呢?」


    朱羽茵一看桃兒的表情,就知道她在說謊,不過她並沒有繼續追問。


    「我知道了……」


    在她昏迷時所聽到的聲聲輕喚,真的隻是她的幻覺?她不相信,他肯定來過。


    她忍不住在心中歎氣,她的狀況在長樂縣是人盡皆知,他既然都已經尋來了,難道不曾打聽過,怎會還不明白她有何殘缺?


    看來不與他把話說明白,他是不會死心的……


    雖然朱羽茵的燒已經退了,但身子還是很虛弱,所以大部分的時間都躺在床上休息,隻有用膳及吃藥時桃兒會將她喚醒,其他時間都讓她好好的靜養著。


    然而其實她並沒有真的虛弱到一天到晚都得躺在床上不可,她隻是在等,等他再度出現,她好與他把話說明白。


    她已經覺悟了,既然逃不了、躲不掉,那就勇敢麵對吧,徹底把兩人之間的問題解決,別再繼續拖拉下去。


    果然,隔日午時過後沒多久,聞人玄緒出現在朱府,他的確在她昏迷不醒時來探望過她,而朱金之所以願意讓他見女兒,那是因爲他已經將兩人之所以會認識的來龍去脈全都告訴朱金,並且向朱金許諾,隻要朱羽茵點頭,他便會馬上準備婚事,將朱羽茵迎娶迴去。


    雖然朱金覺得他所說的事情太過匪夷所思,但堂堂王爺都許下誓言,要娶自己的女兒,且用情之深,毫不掩飾,他這個做父親的當然也沒有多猶豫,就答應讓王爺進女兒的房裏探病。


    他進到朱羽茵的房內,守在房裏的桃兒便起身向他行禮,他一擺手,桃兒就識相的暫時退下,讓他與小姐獨處。


    他來到床邊,動作輕柔的坐在床畔,不想驚動她,瞧她已經不再掙紮連連,睡得極爲安穩,他也跟著鬆一口氣,放心不少。


    她是個長相秀氣的姑娘,要不是因爲長年待在房內,臉色是不太健康的蒼白,其實她的姿色不會差到哪去,雖不美豔,卻讓人覺得舒服順眼。


    情不自禁的,他伸手撫上她有些憔悴的臉頰,能摸到還活著的她,真好,他本以爲今生再也不會有這樣的機會。


    他們倆還是有緣的吧?要不然不會在他以爲兩人已經生死相隔,再也無法相守時,大鵬鳥又帶來了她的消息,引領他來到長樂縣,尋到她,再度牽起彼此之間尚未圓滿的緣分。


    朱羽茵本就沒有真的睡去,在感受到臉頰上那依戀不已的撫觸後,即刻睜開雙眼,看清來人,「你果然來了。」


    他愣了一下,苦苦一笑,「我無意吵醒你。」


    在與她四目相對的那一瞬間,他就知道,她是他朝思暮想的茵兒,絕對不會錯,外表能騙人,但那眼神不會騙人,他在她眼中瞧見了熟悉的嫻雅之氣,與他的茵兒一模一樣。


    她試著想起身,他卻趕緊阻止,「你的身子還很虛弱,好好的躺著繼續休息。」


    「不,我要起來,別阻止我。」她堅持撐起身子。


    他隻好伸手幫忙扶起她坐好,免得她使太多力氣,耗費元氣。


    朱羽茵坐好後,神色複雜的瞧著他,好一陣子都沒有開口說話,似是有口難言。


    「太久沒瞧見我,所以現在要一次看個夠嗎?」他笑著緩和氣氛,「隻要你別再拒絕我來見你,你想時時刻刻瞧著我都行,不是嗎?」


    「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是我的茵兒。」


    「我不是你的茵兒,我是長樂縣的朱羽茵。」她終於狠下心來,把話給說明白,「身有殘疾的朱羽茵,無法行走的朱羽茵,絕對不是你的茵兒!」


    「無論是朱羽茵或茵兒,都一樣,都是同一個人,都是我所愛的女人。」他語氣堅定的強調。


    「不,完全不一樣。」她眼眶微微泛淚,語氣也隱隱激動起來,「茵兒能夠以禮王妃的身分待在你身邊,可以陪著你遨遊四海,可朱羽茵不同,她隻是平凡商賈之女,甚至生來就是個殘廢,隻能將自己鎖在這一方小空間內,難登大雅之堂!」


    他一定得逼她將自己的處境如此赤裸的攤在他麵前,讓她無地自容嗎?這對她來說是一件多麽殘酷的事情,難道他還不明白?


    她與他的差距,猶如天地之遙,他是天上展翅翺翔的大鵬鳥,她卻是地上折了翼的雉雞,飛不了,永遠到不了他的身邊!


    「我不許你這樣看輕自己!」他將她緊緊擁入懷中,痛心不已,「不良於行不是你的錯,你不必因此自卑,更不必覺得會配不上我,我不是如此勢利之人!」


    瞧見她的殘缺,他心疼都來不及了,又怎會鄙夷、輕視她?他更想好好的守護著她,讓她擺脫自卑,勇敢的走出去,不必在乎別人的眼光。


    在他眼裏,她是最美好的存在,誰都比不了,她真的不必如此看輕自己,她值得更好的對待!


    「你不在乎,並不代表別人不在乎,有這樣一個殘缺的妻子,別人會如何看待你,你想過沒有?」


    她很明白那種異樣的眼光是多麽讓人難受,她不想連累他,害他也被人指指點點,這種痛苦她一個人承擔就夠了。


    「我管其他人怎麽想,他們目光短淺、心胸狹隘,我何必與他們一般計較?隻要我知道這麽做是值得的,那就夠了!」


    「不!你根本就不該這麽做,你會後悔的……」她終於在他的懷裏痛哭出聲,不斷捶打他的胸膛,他爲什麽就是不肯放棄,就是如此執迷不悟?


    憑他的身分,要多少完美的女人都有,爲何偏偏執著於最糟糕的她,來侮辱自己?


    他是個笨蛋!全天下最笨的笨蛋!


    「茵兒,別拒絕我。」聞人玄緒哽咽著嗓音,柔聲對她許諾,「我可以當你的雙腳,帶你遨遊天下,你做不到的事情,有我在,我可以幫你做,隻要你願意敞開心胸,給我這個機會。」


    「嗚嗚……你不必對我這麽好,我根本就沒資格……」


    「你要是沒資格,這世上就再也沒有人有資格讓我傾心、迷戀,甚至是不顧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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