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在仙原大地西邊的雁湖城,春天總是比其他的城市來得晚一些。已經三月過半了,但這裏的陽光仍然帶著寒意,各家各戶那厚厚的擋風門簾仍然掛著。


    城主不在家,但是雁湖城的百姓仍然按照洞陽館的規定,規規矩矩生活著,沒人敢觸碰洞陽館的威嚴。


    春意未到,寒意陣陣,還不到為生計奔波的時候。閑著的百姓,無聊時到迴風酒館燙壺小酒,和兩三個知己好友,點上兩三個香辣牛肉、香脆花生米等下酒菜,胡吹海侃又是一下午。


    當然也可以到對麵的清風茶館,煮一壺熱茶,點一些小吃,聽上那麽一兩迴書,慢慢把寒冷的初春打發掉。


    石大誠這個不會寫新書的說書先生,仍然說著以前餘念留下的老書,還有元一九給他寫的兩迴無迴穀的書,捧場的人是日漸少了。還好,這日有一個新顧客,對他的書頗感興趣,每到他停頓時,會拋上十幾枚銅錢到他的說書台上。


    其實這個新顧客對石大誠的書沒有任何興趣,因為他是元一九,對這些老書熟過石大誠,他到清風茶館隻是為了打發無聊的時間。


    天色變暗,元一九又拋了十幾枚銅錢到說書台,在石大誠的一片感激聲中掀開門簾,走出茶館。他要去迴風酒館燙壺小酒,點上幾個菜,解決他的晚飯。


    迴風裏的街頭,一個老乞丐在乞討,“行行好,給我點吃的,我已經三天沒吃飯了。”


    元一九覺得奇怪,洞陽館規定不許乞丐進城,這老人家膽子夠肥。他循聲望過去,見老乞丐佝僂著身子,白發白須卻自有一種仙風道骨。


    元一九大驚,急忙跑過去,扶住老乞丐,道:“師父,原來你又迴到雁湖城了,我們去酒館裏吃。”


    這老乞丐正是丐仙,見是元一九,道:“是你啊,正好,你去弄些酒菜,我在逆水橋的橋洞等你。”然後仍是佝僂著身子,緩緩移步,離開迴風裏。


    元一九聽話道:“是,師父。”


    目送丐仙離開後,他快步跑向迴風酒館,要了一壇酒、酒壺、杯盞及四五個下酒菜,還要了一個火爐,一起打包帶到了橋洞。


    橋洞兩頭掛了有簾布,擋著風。元一九把東西一一拿出來,火爐是燒好的,拿出來就能燙酒。


    丐仙看著美酒佳肴,樂得合不攏嘴,也不拿筷子,用手抓起一塊香辣牛肉就嚼,道:“好久沒有這樣吃一頓了。”


    元一九道:“那弟子天天來陪師父您老人家。”


    結果被丐仙伸手就是一巴掌,罵道:“沒出息,年輕人不去幹大事,陪我這糟老頭子幹什麽。”


    元一九揉了揉挨巴掌的臉,也不說話,給丐仙倒上一杯酒,道:“師父,酒熱好了,你喝一口看合不合胃口?”


    丐仙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咂咂嘴道:“還不錯,這是三十年的窖藏女兒紅,怕是迴風酒館最好的酒了吧。”


    見師父喝得高興,元一九也開心了,和丐仙對酌起來。


    師徒倆你一杯我一杯,六杯酒下肚,丐仙臉色微紅,話開始多了起來,問道:“元一九,我問你,仙原大地發生這麽多大事,你這個時候躲在迴風裏做什麽?”


    聽到這話,元一九臉色暗了下來,離開宗靈讓他很痛苦,更重要的是他覺得自己很無力無助。他抑鬱道:“師父,對於仙原大地發生的事情,我覺得自己無能為力。我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是被人牽著鼻子在走。”


    這話把丐仙氣得吹胡子瞪眼,罵道:“我真是眼瞎,收了你這樣一個沒出息的徒弟,簡直敗壞元真門名聲。”


    元一九眼睛低垂,不敢看丐仙,道:“小時候,養父母在我眼前被殺,我立誌要報仇。拜入天玄門後,結果天玄門被滅門,我也立誌要報仇。在西極流元雪山修煉有成後,我下山聯合血魔長風,端掉了無迴穀,和天玄門其他同門一起挑翻了鳳血堂,但最後卻發現最大的元兇逍遙法外,還害得朗雲宮被滅。師父,弟子發現,越往下走,越感受自己的無力,還連累無辜的朗雲宮被血洗。”


    丐仙伸手扇了元一九一巴掌,指望能把他打清醒,道:“養父母被殺之仇,你不去報,師門被滅之仇,你也不去報,卻在這裏自怨自艾,哪裏有元真門門人的風範?”


    元一九沒有抵擋,捂著臉道:“可是殺死養父母的兇手,我至今查不出來,如何去報?天玄門的兇手倒是知道是誰,可我這身修為,還贏不了杜衝、徐放山,又如何給師門報仇?師父,我真的好痛苦,好無力,我不知道怎麽辦才是。”


    看著元一九墮落自憐,丐仙怒道:“想我元真門的人,曆來都是成大事之人。我告訴你,元帝就是我元真門的第二代弟子,沒想到你這個第七代弟子如此不成器,丟盡了元真門的臉麵。”


    聽到元帝也是元真門的人,元一九內心不禁生出自豪感,道:“原來元帝是我的師祖,原來我和元帝是同門。”


    丐仙鄙視道:“哼,你配做元帝的同門嗎?想想兩千年前,元帝為了天下大同理想,趕走劫族、木木族、索靈族三族的入侵者,讓仙原大地享受和平兩千餘年,何等的功績,讓人不自禁高山仰止。可你呢,現在在做些什麽呢?為仇恨所蒙蔽,為情所困,自怨自憐不思進取,不願為仙原大地的和平、正義而戰,不配做元真門的弟子。”


    一番話說得元一九麵有愧色,丐仙繼續道:“你是不是以為老夫當一名乞丐,整天遊手好閑無所事事,所以你就忘記了元真門的箴言了?”


    元一九低聲道:“弟子不敢。”


    丐仙冷哼道:“不敢,看你這態度隻怕心裏就是如此想的。我告訴你,老夫所做的大事,總有一天你會明白,你若是在這樣下去,到時你會羞愧到想死。男兒大丈夫當成就大事業,豈能如你這般墮落至此?”


    幾句話說得元一九慚愧不已,但是想起杜衝、鬼麵人那些人,不禁道:“弟子愚鈍,請師父原諒。現在仙原大地被杜衝和鬼麵人搞得腥風血雨,可是弟子修為不夠,受限於下丹田被古老咒印封印,無法讓修為更上一層樓,無力對抗杜衝及鬼麵人等人。”


    丐仙冷笑道:“這是你躲起來不理世事的理由?好的不學,就知道學鴕鳥,蒙著自己雙眼就萬事大吉了?君子知其不可為而為之,元真門的弟子是天選之子,曆來是為仙原大地的和平、正義而奮鬥,為天下大同、眾生平等而奮鬥,為百姓的安居樂業、幸福生活而奮鬥。可你呢,找各種借口躲避自己這份‘心為天下’的責任,我對你很失望。”


    這幾句話如鞭子一般狠狠抽在元一九身上,他心想,師父說得沒錯,君子知其不可為而為之,即便自己修為不濟,也不能對杜衝、鬼麵人等人的為非作歹視而不見。


    他離開座位,朝丐仙跪下連磕三個頭,誠懇道:“師父教訓的是,弟子知錯了,願意誠心改過,絕不辜負你老人家對我的期望。”


    丐仙點點頭,道:“好男兒當誌在四方,而不是為情所困,被一時的挫折所打敗,隻有迎難而上,知其不可為而為之,才能稱得上大丈夫。”


    元一九道:“弟子謹記師父教誨。”


    丐仙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很好,聽聞道宗廣成子和魔宗宗九泉被困在東極大通荒山的五老峰,你打算怎麽做啊?”他雖然隻是一個乞丐,對仙原大地的消息倒是靈通得很。


    聽到這消息,元一九喜道:“真的?我一定要救道宗出來,請他主持大局,那樣仙原大地還有救。”這兩天他縮在迴風裏,兩耳不聞窗外事,竟然不知道這個消息。


    丐仙滿意地端起酒杯一口喝掉,道:“對了,提到五老峰,我突然想起一件對你很重要的事情。”


    元一九問道:“是何事?”


    丐仙道:“聽聞上古時期的木公、金母夫婦隱居在東極大通荒山,或許就在五老峰。若是他們兩個還沒死,或許能解開你肚臍處的那個古老咒印,那樣你的修為障礙也能解除。”


    元一九驚疑道:“木公、金母?那是比元帝還久遠的神仙人物,他們還活著嗎?”


    丐仙聳聳肩,道:“是否活著,就看你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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