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能先把你下課的習慣改下一下嗎?”


    “什麽?”


    “我說你不要動不動就把腦袋後仰放到我桌子上,我下課寫作業寫到一半,近距離突然冒出顆腦袋我真的很想打你。”


    江離抿了抿嘴,尷尬的看向一邊,“我盡量。”


    “盡量可不行,你不是說,隻要我說的有道理你就可以改正嗎?”雪之下乘勝追擊道。


    “好好好。”江離無奈地舉起雙手投降,“你牛逼,你牛逼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雪之下終於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誒呀,雪乃,這就是你這人難交到朋友的原因啊。”江離歎了口氣。


    “這跟我交不交的朋友沒什麽關係吧,你本來就不是正常人,非正常人應該用特殊的作業標準不是嗎?”


    “哪裏不正常了?我這些行為難道不合理嗎?其他的是普通人吧?”


    “正是因為你的推論太合理了,所以你才沒有人性啊。”雪之下說道。“輻射你知道嗎?假設你是那個波士頓市長,麵對一萬人名需要庇護的市民,和自己的妻兒,你會選擇誰進入庇護所?”


    “妻兒和自己。”


    “為什麽?”


    “首先你不覺得這很愚蠢嗎?把妻兒送進吧庇護所,自己再和外麵的市民共存亡這件事,完全是作惡後自我感動的贖罪。那既然如此,就應該讓自己也活下來。至於為什麽不選那一萬名市民。首先,如果是真實情況,那這一萬名市民必定包含了你平時的工作夥伴,朋友等等的社會關係,粗暴的忽略而輕率的選擇妻兒並誤將其作為愛情的犧牲也是非常愚蠢的。因為你什麽都不理解,就覺得真愛無敵,我要背負世界,這其實也夠蠢得。但我還是會選擇妻兒,因為我現在才18歲,根本沒有這種複雜社會關係的經驗,所以無法產生相關的共情。或許以後我可能會猶豫,但現在完全沒有必要。”江離說道。


    “即使你知道這是錯的?”


    “我當然知道這是錯的。不管是出於公德還是私德,甚至我未來的妻子都會因為我的決定而感到失望。但如果個人的毀滅,可以為別人的罪惡提供合法的闡述,那就可以去做。”江離說道。


    “所以你就完全不為自己考慮是嗎?”雪之下說道。


    “正因為我為自己考慮,我才會選擇妻兒,那一萬個在情境中被拋棄的市民才會拚命詛咒我。”江離說道。


    “如果我們兩個以後吵架了怎麽辦?”雪之下歎了口氣。


    “我不認為我們兩個吵架了就會產生嫌隙,人本來就是有差異的,因為差異而爭吵本身就是件非常離譜的事情。”


    “如果真到了一天,我們兩個吵得不可開交,到了互相憎惡的時候呢?那就分開對吧?”雪之下問了江離一句,又替他迴答道。她知道,分開就是江離的答案。


    人不是沒有誰就活不下去的,惡劣的關係僅僅是因為過去的感情而勉強維係著,那還不如幹脆不存在。


    “分開的時候肯定會悲傷的,但是人之常情,但這是最好的選擇不是嗎?過往的痛苦會隨著時間慢慢衝淡。”


    “你希望到那時,我很快把你忘記?”雪之下的聲音不可遏製的微微顫抖著,她很清楚江離是怎麽想的,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如果讓雪之下產生的痛苦來源是江離的話,那麽江離希望她可以盡快的把他忘掉。


    “如果你希望的話,我可以忘你忘得慢一點。”江離輕輕說道。他明白人最害怕的是被人遺忘,即使是分開,可迴憶又會產生新的痛苦,如果雪之下害怕的話,那就由他來負責記住她。


    “少給我在這耍帥。”


    雪之下拿起文件往江離頭上輕輕打去,卻被江離用手牢牢抓住了半空中的手腕。


    江離正靜靜地看著她的眼睛,江離眼中平靜的悲哀讓雪之下不忍直視了,就像是失去利用價值後,默默看著主人把它賣給屠戶補貼家用目光安詳的老牛。


    雪之下覺得,這個醜惡的世間根本不配得到江離的愛。這極致卑劣的世間,它想要的不過是讓一個自由的靈魂作繭自縛地匍匐在它的腳下獻出它的全部。用那惡毒流膿的靈魂稱量一下。那堆砌了肮髒令人作嘔的欲望,卻附庸在看似崇高的道德天平上的濁物。正因為拿不出像樣的東西,才會日複一日貪婪的索取,,所有的好處全部都是指向自己,然後冠冕堂皇的用愛,用道德,法律,用厚黑學,社會哲學來為自己的虛偽辯解。


    雪之下知道,他可以理解別人自私的欲念,也可以接受對方的惡意,正因為如此,他把自己的感受壓抑到了最低,他理解罪惡,人們卻說他與罪犯為伍,他理解死亡的悲哀,人們卻說他沒有感情,拚命向他索取他沒有的東西。可他已經把理解給了人們了呀。


    她知道他感受不到愛啊,可是一個人怎麽會又沒有感情呢?那拚命壓抑的感情是他最小心一點點拚起來的碎片,為什麽,為什麽,即使是這樣的卑微的東西,也要被無情掠奪嗎?


    “這些東西我能帶迴去看嗎?”雪之下慌亂中扯開江離的手,沒有規律的翻閱著桌上的資料。


    “請便,這些文件打印出來,本來就是打算讓你帶迴去讓你慢慢看的。”


    “晚上吃什麽?”


    “怎麽,你今天要給我做飯?”


    “沒錯。”


    江離被雪之下簡潔的迴複吃了一驚,隨後拿出手機說道,“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兒、燒花鴨、燒雛雞、燒子鵝。”


    “做夢吧你,我隻燒個味增湯,你喝嗎?”雪之下微微扭頭用餘光看向江離。


    “喝。等一下,你過來幫個忙。”江離一邊說著一邊把手機屏幕轉向雪之下。


    “什麽?”


    “幫我迴一下,我迴不來。”


    映入眼簾的是江離聊天記錄上對方發來的一張聊天截圖。


    “你也知道我們班不少情侶吧?我人長得帥,現在男的一有問題就來請教我,搞得我情感經曆很豐富一樣。”


    “活該。”


    該說不愧是青春期,他們班如今差不多有一半人明麵上有戀愛關係,或者喜歡某人的說話。


    雪之下吐槽了一句,細細點開聊天截圖看了起來。內容很簡單,就短短幾句話,差不多就是女生覺得自己的人生一眼望到頭,人生毫無意義,現在除了學習還是學習,未來畢業再找個工作。


    “怎麽辦?emo了。”江離隨口問道。


    雪之下歎了口氣,別人心情這麽沉重,江離跟個沒事人一樣隨隨便便地把聊天記錄給她看,但這事就算發生到江離身上,他估計也是這副態度。不過迴複女生這種死亡提問,對青春期的男生來說確實也算超綱了。江離至少還算個厚道人,沒有胡亂教男生,懂得去問同樣是女性,了解女性心理的她。


    “這個世間還有很多美好的事物在等待,沒關係的,我們慢慢來。”雪之下緩緩開口說道。


    “你這句話是對我說的嗎?”江離微微一愣,就像是有人用撞鍾敲了一下他的腦袋,一片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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