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離,記得把小雪好好送迴去啊。”


    從商場出來後,陽乃和父母在停車場出口等著他們出來,仍不忘叮囑一番。


    “乖乖迴家,不要去什麽奇怪的地方哦。”


    車窗開了一角,陽乃狡詐的聲音順著縫隙灌進了車內。


    亞洲的家長似乎很愛替子女操心,不,這一點似乎全球的家長都一樣。


    no parties, no drugs, no drinking, no boys.


    我們逛我們的,他們走他們的。


    雪之下的媽媽之前在商場如此和丈夫大聲密謀著。


    可即便如此,當他和雪之下笨手笨腳地為雪之下媽媽替他們買的衣服所裝的各式紙袋發愁時,雪之下媽媽仍然忍不住一邊說教他們沒生活常識,一邊替他們分開糾纏在一起的袋子。


    商場的爆米花很好吃。


    其實江離也不知道他和雪之下為什麽要買爆米花。


    據說動物在極度恐懼的情況下,會不停的進食來為接下來可能遇到的饑餓做準備。


    “你車子怎麽這麽空啊?”


    雪之下坐了一段時間江離的車才發現他車子內部樸素的和新買來的一樣。


    “專門等你放東西呀。”江離隨口開了句玩笑,他聽說不少男生有了女友後車子上就被女生放滿她的茶杯,香水,零食,口紅。就連遮光板上的鏡子也被對方當作化妝鏡來用。


    他很討厭工作台上放滿了東西,工作就是工作,為了保持高效,那麽所有不必要的東西都應該被清除出去。汽車也是一個道理。


    然而空的東西,總是等著被人填滿的。在這蠻橫冷酷的潔淨中,或許藏匿著他本人悲哀的願望。


    “到家以後,給你爸媽發個消息。”江離說道。


    “為什麽?”


    “不是,這種時候,女生不都應該乖巧的迴答好的嗎?”


    “這是你臆想中的女生吧,抱歉,讓你失望了。”雪之下毫不客氣地迴道。


    江離一直覺得他車子內部的氛圍燈很好看,等到晚上的時候外部一片漆黑,觸鍵散發出幽藍色的光芒,簡直像是在開高達一樣。


    在逼仄,狹隘,遍布著線纜和按鍵的量產式駕駛艙。隨時隨地冒著被主力機斬艦刀當雜魚一刀兩斷的風險,化作冰冷宇宙中無聲的火光。


    話說高達內部有空調嗎?有的話空調外機裝哪?


    在夕陽的照射下,氛圍燈竭力渲染出的燈光如同沙灘上鱟幹涸的血液。


    “我們兩個現在是什麽關係?”


    “陽乃不是說過......”


    “那你是和陽乃一樣把我當作妹妹嗎?”雪之下打斷了江離的話語。


    “那你想讓我把你當成什麽?”


    江離按動了電動傳動按鈕,車窗被關上了。即使輪胎內部有著靜音棉,柏油路麵和輪胎的摩擦聲像另一個世界迴蕩的迴聲,仿佛和深海一樣。


    耳腔傳來了氣壓微妙變化的壓力。


    “你希望是什麽?”良久,雪之下迴答道。


    從商場迴公寓隻有很短一段路程,然而今天像是發了瘋一樣拚命的堵著車。沒有交警來指揮交通,忘了關閉臨時啟停的江離被發動機反複的啟動,顛簸得頓時心生暴躁。


    他轉過頭看了幾眼一邊靠著車窗撐頭看向窗外的雪之下。


    窗外是一眼望不到頭的車流。前方被塞車的轎車,不時暴躁的按著喇叭。


    人行道上宛如魚群般根本不在乎誰是誰的規律行走的人群,


    她似乎根本不會在乎自己的答案。


    他們兩個現在是什麽關係,江離從來沒考慮過這個答案。他待會還有其他事情要做,現在根本就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想這件事。


    為什麽他現在非要去想這種事情?


    可即便他強迫自己去想這件事,也想不到什麽。


    除了哥哥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姥姥姥爺,對於沒有血緣的陌生人真的還有一個恰當的地位和關係嗎?


    包括朋友這個概念,本來就是他根據社會上對於朋友相處方式模仿出來的東西。


    他約莫能體會到關於所謂朋友之間微妙的情誼,然而這段情誼又是如何晉升的呢?


    這是沒有定義的東西。


    “肯定不是妹妹,但比朋友的關係好上一點。”


    唯一能讓他肯定的,隻有前者。


    比朋友關係好上一點,宛如數學選擇最後一題粗劣的證明,麵對四個精確的數字,再排除了一個最容易的錯誤選項後,看著其餘三個摩棱兩可的答案後,用自己可笑的半成品推論,手足無措著呆看著。


    “我知道了。”雪之下依舊是看著窗外。


    陽光透過前擋風玻璃肆意的照進車內,皮革在陽光的照耀下泛著無言的亮色。江離不由的悚然起來。


    這互相踢皮球一樣的迴答讓他感到厭煩。


    他不覺得雪之下會比他更清楚這個答案多少,因為如果她知道的話,也不會特地來問他了。


    然而被她問這個問題的人是他,那他就有義務去答複她。


    江離需要的是一個可以暫時讓雪之下滿意,又能留空間可以給他思考的迴答。


    他很清楚,自己是個喜歡直來直去的人,可在麵對雪之下提問的時候,一個從未出現過的聲音反複告誡著他不要迴答。


    他猶豫了。這種違背他本性的行為,完全可以用來當作是愛的證明之一。


    但這是否是愛的充分必要條件呢?


    江離認為愛是非常嚴肅的事情。


    我愛你,直到海枯石爛。這對他來說並非是一種愛意的訴說,是情感的主觀表達。而是類似於社會契約的東西。


    他必須考慮到未來一切可能對他產生威脅,產生誘惑的東西。我愛你隻是一種現在進行時態,這誰都可以輕易地說出口。


    可一旦搭上海枯石爛,就像一座大山一般,如同迷霧般,讓他看不清方向。


    他不是一個輕易流露感情的人,可既然要做,就要做到極致。


    江離明白,他此刻就像一個襤褸的乞丐,吝嗇的牢牢護住手中髒兮兮的幾枚硬幣,看著攤位蒸籠上冒著蒸汽白花花的饅頭,而不敢開口。


    如果雪之下要殺了他,他會還手嗎?


    他不知道。


    可死亡是表達愛意中,最簡單,也是最懦弱,最能自欺欺人的方式了。


    誰都可以大大方方的拿自己的生命說事,一瞬間的痛苦比起時間漫長的折磨宛如兒戲一般,無數人卻以為愛情獻出自己生命的諾言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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