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為渾身發顫,閉目道:“卑職不敢。”沈世韻冷哼道:“不敢最好。那麽就該謹言慎行,今日之後,別讓本宮再聽到你對此事的一句牢騷,否則嚴懲不貸。”胡為道:“是……”心裏總是氣不過,反手狠抽了自己一拳,瞪沈世韻一眼,道:“卑職該打,我氣我自己……沒能及時阻止瑾姑娘!”他不敢對沈世韻動手,隻好假想這一拳是打在了她臉上。沈世韻也明白他用意,冷笑一聲,卻不點穿。


    李亦傑自筵席中了暗夜殞一掌後,接連多日臥床不醒,吟雪宮內出了場大變故,也是全然不知。他此番受傷極重,每天多是處於昏迷,偶爾恢複了點意識,卻是將頭歪到一邊,咳出幾大口鮮血,神智仍不清醒,太醫連番診斷,病情總不見起色。


    沈世韻來探望過幾次,見他總是病歪歪的,愈發失了耐性,隻派些宮女在邊上陪著。福臨倒是感謝他奮不顧身保護韻妃,不但令太醫悉心看護,更命人在民間張貼皇榜召醫問診。這一日來了位江湖郎中,開了副方子,李亦傑服下後,過不多久,已能起身下床,全身卻仍是虛軟乏力。那郎中坐在一旁木凳上給他搭脈,搭過左手,又換右手,反複數遍,才搖頭長歎道:“難!難!”


    李亦傑心裏一沉,道:“前輩但說無妨,即便是病入膏肓,晚輩心裏也有準備。”那郎中瞪他一眼,道:“沒有那麽嚴重,你是被陰毒掌力震傷心肺,服幾劑活氣養血的湯藥,多靜養些時日,也就沒事了。要點還在老病根。請問少俠,是否時常感到氣血不暢,胸口沉悶阻塞,喘息艱難?”


    李亦傑近來確是感到體內有股真氣來迴衝撞,脾肺受震,苦不堪言,但這感覺片刻即消,總查不出病因,也沒太在意。聽那郎中詢問,如逢知音,連連點頭道:“是,前輩說得分毫不差,您可真是神醫。”那郎中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一眼,道:“少年人好勇鬥狠,亦屬常見,但學武切忌急於求成,還是腳踏實地的好。特別是修煉內功,稍有不慎,便有走火入魔之患!老朽良言規勸,還望你及時迷途知返。”


    李亦傑全然摸不著頭腦,道:“前輩或許有些誤會,晚輩所習均是正宗的華山派內功,依照師父講授,每日裏循序漸進,一步一個腳印,絕無貪大。”那郎中冷哼道:“是麽?從你的脈象,我覺出你體內有道異常強大的真氣,恕我直言,以你現在的年紀,若是當真按部就班,到今絕沒可能有此進境。況且這真氣來勢洶洶,路道不正,隻怕是邪教的功夫吧?”


    李亦傑臉上一紅,道:“晚輩當初習練此法,本非成心,其中有諸多曲折,我可以向前輩詳細道來。”


    那郎中一擺手,道:“我是來給你醫病,不是聽你說書的。這內力十分強橫,憑少俠自身修為,不足以承受,更別提徹底壓製,故其常有反噬,隻是勢道較輕。聽說魔教倒是有門邪功,叫什麽‘天魔大法’,能夠瞬間將修行者功力提高幾個層次,但對於自身也十分有害。這次傷你的是個高手,他的內功與你份屬同源,誘發了壓製在你體內的真氣逆襲,兇險萬分。你還能撿迴這條命,實該慶幸了。”


    李亦傑背脊發寒,道:“是。晚輩的病……可還能治愈?”那郎中道:“這並非絕症,有什麽不好治?關鍵是你能否看得開。”李亦傑道:“前輩放心,我這個人沒別的好處,唯一的優點就是心胸豁達。天大的事,也能一笑置之。”思及眼前處境,沈世韻已為人妻,自己卻仍然心甘情願的留在她身邊,隻為了能遠遠的看她一眼,便覺滿足,確可算“看得開”了,不由苦笑。


    那郎中頷首道:“嗯,那就好了。你的病因內功而起,治標不如治本,你須得將全身武功盡數化去,從頭練起,再別走歪門邪道。雖說如此一來,你苦練多年的功力未免盡付東流,卻也唯有如此,才能保得性命。好在這些功夫本就是投機取巧所得,你就當它是‘來得快,去得也快’吧!”


    李亦傑大是躊躇,想到沈世韻對自己本就不喜,一旦再沒有了武功,必然當不成武林盟主,那可更要讓她瞧不起了。支支吾吾的道:“就沒有其他方法麽?”那郎中聽他發問,極是鄙夷,冷笑道:“怎麽,剛才不是還信誓旦旦的說,你這個人沒別的好處,唯一的優點就是心胸豁達?事到臨頭,又放不下世間虛名了?你也不想想,要是連命都沒了,再追求其他還有什麽意義!”


    李亦傑苦笑道:“晚輩珍惜武功,可不是為貪圖虛榮……”想了又想,抬起頭聲音堅定的道:“我是韻妃娘娘的侍衛,這條性命不僅僅是自己的,做這麽大的決定,還得先問過她的意見。”


    那郎中歎道:“為朝廷出力,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你還真是個大忠臣。”語氣中聽不出褒貶。旁側一名太監領命而去。李亦傑苦笑道:“前輩謬讚……”那郎中雙眉挑起,湊身向前,低聲道:“還是你全為了一個女人?那可就愚蠢透頂了!”


    李亦傑甩了甩頭,嗬嗬幹笑兩聲,道:“前輩年輕時,莫非也曾在情感上受過挫?”那郎中臉上現出些神往,剛要開口,突然反應過來,一陣尷尬,板起臉斥道:“臭小子,給你看病,怎麽扯到我身上來了?”李亦傑笑道:“左右無事,咱們交流一下各人情史,也算得消遣。”那郎中惱道:“你都快死了,還在瞎關心旁人舊事。”李亦傑道:“正因快要死了,才急著要關心啊。死後一了百了,想也沒機會再問。”


    那郎中聽他說得淒涼,又見他垂頭喪氣,精神消沉,本想再譏諷幾句,卻也有些不忍開口。兩人默坐了陣,先前那太監引著沈世韻來到房中。沈世韻見李亦傑能夠坐起,並沒特別高興,淡淡問了句:“可大好了?”說完不等他迴答,徑去向郎中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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