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齊念後頭的齊沛心中撇了撇嘴,這呆子總是這麽好欺負,真是沒有什麽成就感,本來慫恿齊念就是為了看這兩人打起來,現在看來是不可能了,自己好像始終低估了呆九的忍耐力,或許她是真的不懂?想至此她心頭又是一陣膩歪。而前頭齊念嘴角也浮現一絲勝利的笑容。


    正在齊沛思緒萬千之時,忽而卻見齊子鈺飛快的抓起自己桌上的硯台,精準穩當的在齊念的頭頂倒下。她湊得近,驚唿一聲連忙躲開,一陣墨香四散飄開。周遭瞬間一片鴉雀無聲。


    「哈哈哈哈,哈哈。」


    終於有人打破了沉默,第一排的那個紈絝少年捂著肚子發出一聲猖狂的笑聲,他是齊念的胞弟齊元正,如今十四歲,平日裏浪蕩好玩,最是和他嫡親的姐姐不對付,嫌她鼻孔朝天,總擺長姐的架子,教育責罵他。此刻看到這一幕,恨不得為齊子鈺搖旗呐喊,加油打氣。


    齊念氣的鼻子都歪了,臉上的表情十足稱得上精彩紛呈,她總算反應了過來,謔的站了起來,指著齊子鈺的鼻子大喊一聲:「你做什麽!」


    齊子鈺不慌不急,偏了偏頭,露出一個嬌憨的笑容,柔聲道:「四姐教的,果然好玩。」


    她承平鄉君哪裏是什麽好脾氣的人,前世好歹還要顧著名聲家世謀劃一二,這一世活做了一個呆子,在她看來那便是少了很多顧慮了。


    什麽叫呆子,別人做什麽她學什麽,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再好不過。


    「誰教的你,別誣賴好人」齊念惡聲威脅道。


    「四姐剛剛將墨汁倒在我身上難道不是為了頑麽?」齊子鈺裝出不解的樣子,頗有些傻氣的問道。


    齊念沒想到她還會反抗,身上的墨一直淌下來,讓她氣得發抖,剛剛一句不過是下意識的脫口而出,當下麵對齊子鈺的質問再沒有多的心思去考慮反駁的話語,伸手就要去掐她。然而餘光卻見顧先生已經黑著臉走了過來,一時又有些猶豫起來。


    齊子鈺站得近,一副被她吼得抽抽搭搭,淚眼欲泣的模樣,裝作虛弱的搖晃了兩下,飄搖的衣袖擋住了她伸出的魔爪,悄無聲息的在齊念腰上捏了一把。


    「嗷,你敢掐我。「齊念原就脾氣急,這下哪裏還忍的住,撲上去要與她廝打。


    齊子鈺早料到她會有所動作,哪會與她糾纏,身手靈敏的往旁邊一躥,泥鰍一樣滑到顧先生後頭藏著,又期期艾艾的探出頭來。


    齊念被她無辜的表情氣了個倒仰,她倒委屈上了,傻子就是傻子!


    短短半分鍾內,形式急轉,顧先生隔在兩人中間鎖著眉頭,看上去很是不滿:「成何體統,這裏是學堂不是武鬥場。鬧的這急赤白臉的。」說著又目光嚴厲的將四周掃了一圈,尤其在齊元正身上停了一停,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齊念張張嘴,忽而將話頭掐了下去,惡惡的瞪了齊子鈺一眼,待到祖母麵前有你好瞧的。


    「你們兩人一人抄十頁《涑水家書》交上來,明天我要檢查。」顧先生最後才將視線放到了齊子鈺身上,眼裏的探究之色閃了一閃,齊家的呆子倒有些名不符實呢。


    「十頁。」


    在各類意味不明的視線注目之下,齊子鈺身子歪了一歪,蕭索的想道:還是想辦法迴京為好。


    當眾爭鬧的結果自然是要受訓斥,可齊子鈺半點也沒有不高興的,當然除了那幾頁要抄的倒黴字兒。


    她從前就一直很想像現在這麽肆意妄為,在長公主甩臉子給她看的時候,在繼妹舌綻蓮花,句句柔聲針對的時候,在那個男人大婚夜就棄她而去,讓她淪為眾人口中的笑柄之時,在楚家覆滅,三皇子厚顏無恥的要她求饒之時……她活的太累也太糟心,整日小心裏頭謹慎,最後還不是搭上一條命。


    前世的她困於後宅,雖逞勝一時,結果落了個曝屍荒野,無人收屍的下場。這輩子她可不要活的那麽窩囊


    迴房更衣梳妝時,齊子鈺身邊的大丫鬟十春一麵為她將換衣時勾毛了的螺髻拆散重挽,一麵惴惴不安絮絮的念,那副大難臨頭的樣子讓齊子鈺不忍卒視


    「姑娘怎麽偏生和四姑娘鬧起來了呢……這可怎麽辦,四姑娘那不饒人的性兒,要她去老夫人哪兒告狀,那便是,便是……」像是要找個形容糟糕的詞,十春手指穿在齊子鈺發中半響沒從腦庫裏擇出來,倒把自己臉憋得通紅。


    齊子鈺扶額,順著她的思路想了一想道:「便是什麽……大事不好?」


    「哎呀,可不是嘛。」


    十春手頭不停,嘴上更是不閑:「雖說鄭家的舅母這幾日要帶表少爺迴娘家小住,順便來咋們府上給老夫人請安,可這……」


    齊子鈺此時卻不在意聽了,胳膊抵在光滑細膩的木質妝台上,轉了轉手中的白玉簪花閑閑想:那又怎樣,能將我剜下一層皮還是如何?


    自己現今說了好聽是呆子,在別人眼中與傻子又有什麽分別,就連學堂也不過去混混罷了,認幾個字,要求是勉強寫的比狗爬好些而已。單就她活了這許多年來的聽聞,可還從未有過和呆子較真的。再說了老太太讓她去上那家學可不就是為了齊家知禮好學的名聲麽,齊念下手欺負堂妹在先,於公於私此番怎麽也不會掀起浪頭來。


    齊子鈺眼珠微轉,看十春緊張才慢吞吞道:「我沒有鬧,不過是頑罷了。」


    再者還有一點,就像她說的既然舅母要來,隻要老夫人不傻,必定不會擺出一副嚴厲的樣兒來,充其量訓斥胡鬧,教育幾句而已。


    一路想至此,並無疏漏,但她握著簪花的手卻頓了一頓,忽而想起什麽來……


    「舅母……鄭家?哪個鄭家?」她喃喃自問道。


    隱約記得原主的生母應是那繼室陳氏,聽說是常年住在別莊,青燈禮佛不問世事。她娘家是江北漕運的陳家,雖家世單薄,人丁稀少,可家風極奢。如今光看齊子鈺這吃穿用度就知道,這漕運上頭陳家必定幹淨不了,也不知道這齊陳氏禮佛誦經是為了她這傻女兒還是為了這陳家的銷金如土。


    想至此她暗暗一哂,很快又恢複常色。


    她緩了一緩複又想到方才提及的鄭家,姓鄭?別是那麽巧罷……


    齊子鈺抿了抿嘴陷入沉思。


    十春嘮嘮叨叨,話頭剛落,才發現自己姑娘半句也沒聽進去,黑漆漆的杏眼,如同被風撲滅的蠟燭,沒半點光彩,還猶在喃喃自語,聽了一耳朵,原來是記不起鄭家的舅母了。


    昨兒六歡才與她說姑娘好像有點不一樣了,沒以前那麽呆了,她倒有點信以為真。好嘛,現在一看不還是自家的呆小姐麽。齊子鈺要是聽到十春這通腹誹,必會叫一聲好,果然是她挑的貼身伺候的人,這神經大條的。相比之下,另一個丫鬟六歡就顯得警醒很多了。


    「姑娘怕是忘了,是二姑娘的嫡親舅母,長安鄭家的大夫人。」


    十春口中的二姑娘便是齊子鈺的嫡姐無疑。


    而那鄭家……


    果然是那個鄭家!


    齊子鈺神色微變,放下手頭的簪花,還待要再問,卻聽朱簾一陣刷拉拉脆響,抬眼一瞧,是六歡端了碟子奶白葡萄進來,用了碧色的盤子盛著,顯得煞是好看。


    「姑娘,這是老夫人派金悅代二夫人送的,說是給姑娘壓驚,還有金悅就在外頭,說是這會兒正擺晚膳,請姑娘過去呢。」


    十春有些驚喜,這會子倒也沒關注葡萄與能否壓驚有什麽聯係這一問題。單秉著一個原則,老夫人賞下來東西,自然是好的,而同樣的意味著老夫人沒有怪罪,她家姑娘自然不會有事。


    齊子鈺笑著搖一搖頭,知道她悟不出來會鬧的呆子有糖吃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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