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不隻是喜歡你。」他忽然在沉默中開口,擁緊她,感覺她裸著的皮膚,貼著身體,暖暖的溫度令他心驚。


    雨,忽然停了。


    「我想我愛你。」


    夏茵怔住,下一秒,她主動擁抱他,薛守栩翻身,重新把她壓身下……


    發表會當日,天是陰的。


    從早上開始,夏茵就擔心,如果下起雨來,可能人會少了些,尤其是先前,他們抽出的一般民眾,很有可能會因為天氣而取消前來。


    中午過後,天更陰了,隨時下起雨都不奇怪的天色,夏茵到了會議廳提前準備,反覆確認現場狀況,大約一點半,大家陸陸續續到了,似乎因為天氣,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一抹不安。


    隻有朱翰,他不在乎,對大家說:「臉色不要都這麽僵嘛!至少記者一定會來,我都講好了,明天藝文版麵一定會有新聞,不要擔心。」


    蔣青很酷,她也不在乎,看過流程後,就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什麽天氣的她才不管。


    旁邊,強尼拿著稿子逼薛守栩看。「背好沒?記者一定會問這些問題,你不要給我亂答啊!藝文記者問題一定不麻辣,可是我還是怕你突然給我亂發瘋,喏,最喜歡的一張照片是什麽?你一定要答這張,戰亂中兒童的笑容,這才有故事可以談。」


    「好啦,你很羅嗦。」薛大爺蹺著腳,懶洋洋地喝咖啡,他不在乎這些,隻在乎夏茵緊張的神色,她看著窗外好久了,美麗眼睛藏著擔憂。


    薛守栩起身,到窗戶邊挨著夏茵。「你以為看著天空,天氣就會變好嗎?」


    夏茵轉過臉來。「如果可以的話。」


    「想得美咧!」他摸摸她臉蛋,不喜歡看她傷心的樣子,說:「如果真的瞪天空,天空就會聽話的話,我會叫大家都幫你瞪。」


    瞪?她想,他好兇狠啊!天空如果真的察覺被瞪,應該會故意下大雨吧?


    她額頭貼上窗戶,歎道:「真希望大太陽……」


    他歎氣,想幫她打氣,她花了很多精神在這裏,無神論的他,在心裏把各個宗教的神明都求了一遍,拜托拜托,希望發表會大成功啊!他想要看見夏茵的笑容。


    下午兩點半,發表會開始,記者全到齊,一般民眾的位置空了三分之一,朱翰在台上開始講話,夏茵站在台下,笑不出來。


    她希望能人滿為患的。


    早知道,別設計這樣特別的發表會,就規規矩矩的讓朱翰跟記者講話不就好了,薛守栩跟蔣青隻要出來打招唿就好,她幹麽還因為想要讓大家認識薛守栩一些,設計讓他們對談,還開放時間給人提問?


    朱翰介紹這次策展的構想,然後換薛守栩跟蔣青各占一邊,分別介紹自己的作品。


    夏茵看著薛守栩站在台上,他低沉的嗓透過麥克風刺著她皮膚,他的眼睛鎖住台下的她的眼睛,他舉手投足充滿魅力。


    薛守栩說:「今天天氣不好,我心愛的女人因此心情不好,因為她擔心今天的發表會,可是看到各位,我知道雖然有些人沒來,可是現在在現場的人,都是風雨無阻為了想知道我的作品而來的人。」他挑了挑濃眉。「可是我現在不打算談我的作品。」


    台下,強尼臉一僵,猛對薛守栩比手勢,薛守栩當沒看到,繼續道:「大家都知道,人之所以為人,就是因為有感情,感情可以影響很多東西,一張好的照片,重點不是在於取景的漂亮、相機的水準,而在於,相片能不能呈現出感情?」


    現場的人們點了點頭,他們看著薛守栩,神情專注。


    薛守栩笑了笑。「不瞞大家說,我現在滿腦子隻在乎我心愛女人的心情,不知道她開心點沒?我是個熱情的人,因為戀愛中,我現在充滿感情,我想跟大家說,一張照片,如果色彩美麗又怎麽樣?如果景色難能可貴又怎麽樣?我敢說,現在我隨便拍一張,都可以勝過那些空有外表的照片,我要表達的,不是我的技巧多厲害,也不是我想透過照片傳達的東西,我隻確定,我的每一個作品,大家一定能從裏麵察覺一些東西、一些感情。」


    夏茵在台下笑了,她笑著搖頭,這個薛守栩,還真的從不管別人怎麽想,他左一句我心愛的女人,右一句我戀愛中,就不怕大家聽了反感?


    她看見他在台上對她微笑,心裏很暖很暖,他那雙眼睛好像隻看著她一個人,她忽然覺得很虛榮,這男人,剛剛對大家說——我現在滿腦子隻在乎我心愛女人的心情。


    被重視的感覺真好,從沒有過這種感覺,她覺得自己也跟薛守栩一樣,很在乎他,就因為在乎,所以天氣好不好會影響她的心情,也為了座談會沒有坐滿人而覺得很沮喪很失望。


    但現在她感覺自己充滿力量,什麽也不怕,原先她認為這發表會失敗,可是剛剛他在台上說的話,推翻了她的想法——這發表會,大成功啊!


    展覽第一天,衝著朱翰的名氣與發表會上報的宣傳,人滿為患。


    展館門口,擺著一盆又一盆鮮花,寫著祝福的詞,烘得展場喜氣洋洋。


    一樓左邊展區,是蔣青所有,她展出的作品充滿灰色力量,黑白照片傳達豐沛感情,有人看著一張老照片,竟然落淚,引起小騷動。


    右邊展區,是年輕攝影師薛守栩的地盤,他的作品充滿色彩,滿是活力,特別鮮明的顏色,好像要從相片裏跳出來,可是很奇怪,看起來充滿歡笑的照片竟然讓人看著看著很寂寞,看起來很悲傷的照片卻讓人想會意微笑。


    記者甲跟記者乙討論:「這個薛守栩真不簡單,跟他在發表會說的一樣,他的照片充滿感情,這張老人手中的冰淇淋,我一看,就覺得難過。」


    記者乙說:「我看了,想笑耶!不覺得很不搭軋?我覺得薛守栩想表達的不是難過。」


    記者甲不服。「我覺得是悲傷!我們去問他。」


    他們在展場角落,找到薛守栩,已經有一批人圍住他。


    「為什麽你的作品大家看了感覺都不同?你是不是故意的?」


    他答得簡單:「是。」


    「薛先生可以再多說一些嗎?我們想多知道一些你的看法。」


    「用眼睛看,我不要說。」薛守栩淡淡說。


    強尼在旁邊猛給薛守栩使眼色,要他多說一點,薛守栩不理他,從圍觀的人中走開,幹脆不待在自己的展場,跑出去透氣。


    他走到展館外的人行道,路人來來往往走過他麵前,他忽然有種不實在的感覺,開展固然開心,可是不喜歡被這樣圍繞,那讓他覺得焦點被模糊,不喜歡自己被當成大明星注意。


    想了解他的作品,隻要專心看就好了,這些人隻會動嘴巴問,他希望大家多動點腦,少發問。


    一輛貨車在他前麵停下,司機下車,從貨車後麵拿出大花籃,送進會場,他看了一眼精美的花籃,立即就知道所費不貲,這盆花恐怕是今天所有送來當中最貴的一盆。


    「你在這幹麽?」夏茵突然出現,她單肩背著小提包,身穿黑色背心洋裝,勾勒出她完美身材。


    他看她一眼,沒說話。


    「怎麽沒進去?」她今天中午就早退趕過來,心急想知道展覽狀況,沒想到在門口就看見他,難道……「沒人來嗎?」


    他看見她擔心的眼神,出聲讓她放心。「很多人來。」


    「那怎麽在這兒?」她偏頭,有點不懂。


    他怎麽沒在裏麵呢?一個人在外麵做什麽?忽地,視線接觸他眼睛,她察覺到他似乎沒有平常那樣有精神……


    夏茵歎口氣,壓下期待看展的心情,學他靠在紅牆上,她看天空,不說話,一陣子,他們就這樣看路看行人看天空,一起沉默。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是她覺得也該沉澱夠了的時間,夏茵開口道:「怎麽了嗎?」


    薛守栩歎了口氣,然後一手攬住她肩膀,將她拉近,感覺她溫暖體溫後,才說:「我不習慣成為焦點,裏麵來了很多記者,都是朱翰找來的,他們圍著我問東問西,我覺得不舒服。」


    「沒想到你會這樣。」她滿驚訝的。


    以為薛守栩天不怕地不怕,一顆熱騰騰的心,勇往直前,沒想到竟然被記者磨到恐慌,夏茵將頭靠在他肩膀上,覺得這一個薛守栩很可愛。


    「不然我該怎樣?」他不滿道:「我隻是想分享我的作品,可是不是要所有人都了解我的作品,可能我錯了,我個性不適合開展覽,你沒有看到,連冷冰冰的蔣青女士都比我強,她跟記者對答如流,好像很習慣。」


    「你其實是不服氣吧?」


    「啊?」她說什麽?說他不服氣?


    「就是蔣青啊!你覺得她竟然可以流暢介紹自己作品還可以跟記者周旋,所以你不服氣,因為你做不到。」


    「我做不到?!」他離開牆麵,站到她麵前,瞪她。「我做不到?!」


    她笑了,拉起他的手,低頭看著那上麵的掌紋,緩緩道:「你明明很清楚,其實你不是做不到,隻是知道自己不適合不喜歡,可是你又沒辦法控製自己不去對蔣青不服氣,所以你幹脆離開,眼不見為淨。」


    薛守栩聽了,他止住騰騰的怒氣,忽然靜了下來,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女人。


    她懂他。


    而且,是這樣深入骨血裏的懂。


    他搖頭,又笑了,被她看穿的感覺很奇怪,皮膚好像有電流穿過,刺刺麻麻地,心裏很激動。


    從小到大,他是家裏最叛逆的一員。


    父親壓抑他,從不聽他心裏的話,他不得不承認很沮喪,可是這一片刻,他的失望在這女人身上得到了救贖,她明白他、看穿他,他覺得很快樂。


    薛守栩牽起她的手,心裏的氣惱因為她的了解而瞬間化解,對蔣青的不服氣還是在,對記者的不爽也依舊在,可是因為有人了解,他得到力量,他有責任,介紹自己的作品給她看。


    「走吧。」


    夏茵乖巧地跟著他走,路過展場門口,看見一盆特別出色特別華美的花籃,看起來很昂貴。


    她停下腳步,看著那盆花。


    他也跟著停下,順著她的視線,也看見那盆剛剛被送進來的花。


    然後,他們一起看到上麵的小卡,寫著——展出成功,王天佑。


    他們對視,雖訝異王天佑送花的舉動,都沒多想,王天佑就算不爽他們,也可能是衝著朱翰的麵子,送來祝福的花。


    沒想到,之後,事情變得不尋常。


    每天,王天佑都送來一盆昂貴的花,占據展場門口,逼人不得不看見那難以漠視的美麗花籃。


    一模一樣的署名,引起參觀群眾的議論紛紛。


    是什麽樣的交情?才會讓人每天送來一盆數千元的花?


    「王先生隻是關心這場展覽而已,你真的反應太大了。」朱翰搖搖手,對薛守栩的問題做出解釋。


    開展至今已經兩個禮拜,王天佑天天送來一盆美麗花籃,都快擺不下了,薛守栩看得不爽,想把花全丟掉,被朱翰攔了下來。


    「所以我說,我跟他又不熟,幹麽要送花?」薛守栩見朱翰張嘴要反駁,又道:「我問了蔣青,她也說根本不認識他。」


    朱翰很頭痛。「唉呀,我跟王先生熟嘛!他隻是太欣賞你們的作品,才會送花來啊!就算你們有恩怨,也該煙消雲散了,沒有永遠的敵人,這句話聽過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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