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能混為一談,你明明沒有錯……」薛守栩眼色認真,想法簡單。


    他覺得,被誤會就要說明白,就這樣簡單。


    她苦笑。「我為什麽會被冠上這罪名你知道嗎?你不明白這些為什麽要這樣幫我?我說很感謝,真的很感謝,可是很多事情讓它船過水無痕就好,我沒辦法像你這樣。」


    薛守栩沉了眸,感覺一股熱情被澆熄,他想幫她,可是瞧瞧她是怎麽自暴自棄的?


    「我問你最後一次,你拿了別人的名表名車豪宅?」他冷著嗓,微眯著眼眸問她。


    是他太一廂情願了嗎?是他以為自己是救世主,看名媛將對她的冷言冷語說得這樣大聲,他心疼起夏茵,想拉她一把的挺身而出,或許當下無法洗清謠言,然而,這時她的鴕鳥心態,太過消極與倔強,讓他對她失望。


    她咬著唇,與他視線交纏,她看見他眼睛裏的怒意,還有那絲絲不舍與疲倦,她終究說不了謊。「沒有,我什麽也沒拿。」


    王天佑當初追她,故意放了話,以為一定可以追到,但沒想到夏茵不買帳,這讓王天佑失了麵子,接著她就發現,王天佑到處在說她壞話。


    她隻是臆測,王天佑故意塑造他們曾經在一起的假象,然後藉由溫情包容,來抬高自己身價,她成為那個犧牲者,也是王天佑攻擊的對象。


    夏茵覺得冤,而因為工作上的關係,她聽過太多八卦,剛開始她認為這是常態,但沒想到自己成為八卦主角會這樣困擾。


    「然後,你不打算辯白?你知道你有很多管道可以洗清冤屈,有時候透過法律……」他話沒說完,就見她搖頭,他凜著臉,因此心再度一冷。「好,所以你要擺爛?」


    「不是擺爛,隻是我做不到像你說的這樣……」她有些無助地說,他的字字句句都在逼她,她覺得自己像被他審問,心裏發酸。


    「好。」他臉上線條嚴肅、下巴緊繃,看著她的眼睛透著失望。「既然你這樣說,我不逼你,這是你自己選擇的。」


    薛守栩丟下這話,走了。


    她覺得很難過很難過,站在原地,目送他騎車的背影,很快消逝在她眼裏,夏茵感覺有種想流淚的情緒,藏在身體裏,可是她真厲害啊,不得不佩服自己,不愧做了五年公關,情緒控製一流,她沒哭,反而在迴過身進入咖啡廳時,還能亮起笑容。


    另一頭,薛守栩在車陣中,恨恨地想著她剛剛說的一字一句,他討厭這樣不善待自己的夏茵,更討厭任由自己被糟蹋的夏茵,可是,卻無法真正討厭夏茵……


    薛守栩是無神論者,可是這一秒,他不得不相信緣分。


    九年前的一小段邂逅,造就今日重逢的烈火,這不是緣分是什麽?他莫名其妙的在乎夏茵,如果是初次見麵,就算她再美,他又怎麽會在乎這個女人被這樣中傷取笑?


    他剛剛很酷的撂下話,看見她因此一臉難受,哎,現在後悔了,剛剛這樣衝動。


    或許他該對她笑笑、鼓勵她,說那些不痛不癢的話,比如說,不管你怎麽樣我都相信你、我會支持你的、加油加油不要理那些人……


    可是,那不是他的作風啊……


    會議室裏,中央大長桌,左邊是知名策展人朱翰,旁邊坐著兩名他的女助理,右邊是薛守栩跟助理強尼,開會時間超過一小時,朱翰方麵已經把期待合作的意願充分表達,就等薛守栩點頭。


    朱翰看中薛守栩才三十一歲,就已經廣具知名度,他看過他的作品,很有個人風格,充滿色彩意象,衝擊強烈,富有豐沛情感,但,還太年輕,所以朱翰找了另一位享譽國內的攝影師,準備來個雙人合展,期望激出火花。


    開出的條件很好、太好了,不隻是會讓薛守栩的名聲打得更響,所有的檔期、展出地點、文案,都是最好最優的,朱翰都準備好了,將資料呈給他們看,顯示足夠的尊重。


    強尼現在很激動,開展的這一天若來臨,就表示他們將為這展出忙碌,也就表示——可以不用再那麽辛苦奔波。


    強尼想起那些跟著薛守栩到處奔波的日子,運氣好時在人文古都、在時髦城市找得到高級餐廳吃飯,運氣不好的話在窮鄉僻壤吃得差一點也就算了,最衰的是在深山野外,連廁所也找不到,還得扛著攝影工具上上下下,強尼一想到就要掉淚。


    他偷偷推了推身邊的薛守栩,他從剛剛開始就沒有表達任何意見,啊是怎樣?這麽好的機會還不把握?


    其實,薛守栩沒在聽。


    他發著呆,想著前幾天跟夏茵的衝突,好幾天了,他走不出去,心情很悶、很不愉快。


    這些人在說什麽他不在意,反正強尼會去扛,他想起夏茵浮起水霧的眼睛,她咬著唇掙紮的樣子,還有那副無辜模樣,讓他心頭很震、皮膚麻、喉嚨乾、胸口情感很豐沛,沒有一秒不想到她。


    他想,她為什麽要忍受這些?可是這問題,想好多天都沒解答。


    旁邊,強尼偷戳他大腿,小聲說:「守栩!薛守栩!」


    薛守栩沒動靜。


    強尼踩他,沒用,於是用自己的紅色亮皮鞋在薛守栩的白色球鞋上磨磨磨,鑽他的腳趾處,惡狠狠地踩——


    一邊還要揚起笑臉跟朱翰陪笑,看朱翰皺眉,強尼心更慌,腳更用力踩,終於有了效果。


    效果是,薛守栩砰地站起來,動作之大引起會議桌一晃,一名女助理的咖啡濺出,她呀一聲,被嚇到地看著薛守栩。


    「坐下!坐下!」錢強尼扯薛守栩的衣服。怎麽迴事?魂不守舍的?很怪喔……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打算先將薛守栩扯迴座位上。


    「幹麽?」薛守栩終於開口,這是今天除了寒暄的第一句話。


    「我才要問你幹麽?現在在開會,朱先生方麵提出條件,你覺得怎樣?」強尼擠眉弄眼,意思是——條件超好快答應!


    「我現在沒空管這個,」薛守栩甩開強尼的手,看著方臉大耳、年近五十的朱翰;他聽過這個人,朱翰策展手法超群,展展成功,但是在工作能力之外,朱翰擁有過幾段婚姻,現在這任妻子,是第七個……「朱先生,冒昧請問,你對女人是不是很了?」


    很了?!


    朱翰被這年輕式的問話愣住,是啦,他是很了啦,對於女人這方麵,他有信心可以讓任何女人對他神魂顛倒,啊可是現在是怎樣,不是在談工作的事嗎?


    「朱先生?」薛守栩又問。


    這下子朱翰迴了神,終歸是認識太多古怪藝術家的老江湖,他正色迴了話:「請問薛先生有什麽問題要問我嗎?」


    「有,很嚴重的問題,困擾我好幾天,沒知道答案前我不能冷靜不能睡覺不能做正事,更不能認真跟你們開會。」薛守栩皺著眉,眼色誠懇,他說的話很像在耍人,可是他目光太認真,讓朱翰忍不住坐正,聽眼前的小老弟發表問題。


    不能冷靜不能睡覺不能做正事不關他的事,可是不能認真開會就不好玩了,薛守栩是朱翰的最佳人選,他一定要他來參展。「請說。」


    「女人在什麽時候……會忍辱負重?」


    啊?!會議室其他四人,齊齊看著薛守栩。


    錢強尼要昏倒了,他拍額一臉無奈的翻了個天大的白眼,抓住薛守栩,嗚,剛剛就該製止他的,可是自己太八卦,也想知道他的問題才忍著沒攔,瞧瞧這問題,多蠢多呆?不要讓朱翰覺得薛大攝影師是個大白癡。


    強尼陪笑道:「朱先生,不好意思,薛先生平常不是這樣的,可能昨天慶祝法國行拍攝成功、成果完美,所以喝多了些,才有些宿醉,別在意,我們繼續談——」


    朱翰沒理強尼,他正色看著疑惑的薛守栩。「忍辱負重當然是因為有什麽東西更重要,薛先生,講個經曆給你聽,我的第五任前妻跟我剛在一起時,我還跟第四任前妻在婚姻關係中,她那時就常用忍辱負重這四個字來對我耳提麵命,後來她成功了,不用再忍辱負重,換我的第六任前妻忍辱負重……」


    旁邊,強尼跟兩名女助理表情很漫畫,臉上有三條杠,他們都想,這什麽爛經曆?薛守栩除非是白癡才聽得下去——


    薛守栩果然不是白癡,他努努下巴,一臉正經,朝強尼勾勾手,正色說:「快準備簽約的事,今天的談話我很愉快。」他朝朱翰禮貌一笑。「朱先生,希望我們能合作愉快。」


    薛守栩說完,如一陣風走了,留下其他四人,都呆掉。


    藝術家果然難搞,這薛守栩不正常,問奇怪的問題又突然跑掉,如果不欣賞朱翰的迴答,卻又要跟他合作?!


    錢強尼很快迴神,跟朱翰連聲稱謝,堆滿笑容問:「簽約的部分,薛先生全權交給我負責,請問朱先生……這個……打算什麽時候簽?」


    朱翰朝左邊女助理打了個手勢,女助理立刻會意,從一旁公事包拿出一大疊文件,遞給強尼。


    強尼捧著那一疊厚厚合約,著實呆了一陣,哇咧……規則這麽多?!不愧是知名策展人,給了他們好條件,自己的權益也顧得萬無一失……


    「現在簽。」朱翰微笑,靠入沙發型公事椅,好整以暇地看著強尼低首閱讀合約上一條又一條的規章,這情況他看多了,大多初次跟他合作的人都會有這種反應,朱翰眼睛看著強尼,想到剛剛一陣風離開的薛守栩……


    薛守栩的眼睛藏著一股真誠,卻又不會太過天真,朱翰看過太多藝術家,都有著一股傲氣或古怪,這個薛守栩不會,不知道是不是太年輕的關係,他很熱情,第一次見麵就很做自己,整場會議在發呆,誰看不出來?


    最有趣的是,薛守栩問出的問題,這樣莫名其妙,朱翰卻覺得太好笑。他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大家都被牽動情緒,最後還如陣風跑走,朱翰不覺生氣,倒對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錢強尼開車迴市區的工作室,一路氣氣氣。薛守栩可好,人跑掉了,剩他一個麵對厚厚的合約書,好不容易一切搞定,離開朱翰那邊,他立刻打電話問薛守栩在哪?


    薛守栩平時住山上,為了工作需要,還是在市區租了一間小小工作室。工作室很小,大概才十坪空間,一套沙發、兩張木製辦公桌椅,其他,沒了。


    這時,錢強尼一進工作室,看見坐在沙發上的薛守栩,劈頭就是一頓念——


    「你瘋了?搞什麽東西?你有病啊!啊,你應該真的有病,我也有病,才會當你助理,你知道朱翰是什麽人嗎?他連在巴黎的國際展覽都策劃過,你對他什麽態度?才出名一、兩年,就敢這樣,喔我真不敢想,如果你以後更紅了,會有多囂張?!」


    朱翰一開口,薛守栩就知道那不是他要的答案,於是懶得浪費時間,幹脆快點走。


    更重要的時候?嘿,他知道,夏茵覺得工作更重要,所以忍辱,但他早就知道了,她自己也口口聲聲說,如果刻意辯白對她的工作會有影響。


    薛守栩想一件事,就會完全專注,高中時迷上攝影,他一股腦兒地栽進去,大學念得零零落落,社團活動卻很耀眼,他是攝影社社長,還開了部落格討論攝影,擁有極高人氣。


    現在,他想著夏茵的事,想得心浮氣躁,他躺進沙發,強尼還在念,張腿叉腰站在他麵前,手裏拿著剛從冰箱取出來的啤酒,邊喝邊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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