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一日,學校已經開學。


    隻是原本應該是高三準畢業生的洪濤,此時正坐在家門口的石板凳上一臉呆滯。


    早上醒來的時候,洪濤發現自己多了很多亂七八糟的記憶,好像是夢境,可是又偏偏非常真實。


    而更離奇的是,有一隻通體亮銀的小蟑螂竟然開口朝自己說話,而且還口口聲聲稱唿自己為‘老主人’。


    洪濤無語,恁北一個十七歲的青蔥少年,你這隻小畜生是從哪裏看出我老了。


    現在家裏就洪濤一個人。


    弟弟洪峰已經去學校上學,父親洪建國也去了摩托車修理鋪,而母親和往常一樣,去皮包廠打著零工。


    揉了揉發脹的腦袋,洪濤朝肩膀上的小蟑螂問道:“你···小強,你說你是從一百年後穿越迴來的?”


    蟑螂小強聞言點了點頭,很人性化的說道:“是的,老主人,你不要擔心,記憶融合需要一點時間,過不久你就知道前因後果了。”


    “呃···好吧。”洪濤將信將疑,畢竟這麽離譜的事情,他隻在小說裏見過。


    他記得現下流行的一本漫畫也畫過穿越這樣神奇的事情,估摸著好像是叫《尋秦記》,算是本小黃書,裏麵內容太過於香豔,洪濤也隻在同桌那裏見過幾頁。


    這時,小強又說道:“老主人,你不去學校念書嗎?”


    “再說一次,我不老,而且我去不去學校跟你沒關係。”說起念書這件事,洪濤就滿心的不舒服。


    “可是,老主人的心願清單裏寫得很清楚,其中一件就是要好好享受學校生活。”小強不為所動。


    “什麽心願清單?”洪濤疑惑問道。


    小強點了點頭,兩條觸須直接接觸洪濤的耳後神經。


    洪濤隻覺得好像被針紮了一下,可是接下來,一片光幕突然出現在他麵前。


    “這···這是什麽?”洪濤瞠目結舌。


    耳邊傳來小強的聲音:“我暫時入侵了老主人的視覺接收神經,投射一下老主人寫下的心願清單。”


    洪濤已經震驚,這種體驗對他這個十七歲的少年來說,實在是匪夷所思。


    可是當看到心願清單上麵的內容時,洪濤愣住了。


    首先是因為筆跡,乍一看,還真的像是他親手寫下來的,要不是有些地方寫得過於虛浮無力,洪濤差一點就信了。


    不過,清單的內容更離奇。


    “第一條:生而為人,修身,渡人,上善若水。”洪濤不明所以,這麽有哲理性的字眼他一個十七歲的小少年可理解不了。


    不過第二條,洪濤覺得觸目驚心,隻見上麵寫道:“不要記恨父母,子欲養而親不待。”


    記恨父母,為什麽會記恨他們呢?正常人都會這麽想。


    可是洪濤沒有,因為直到昨晚入睡之前,他都還在心中暗暗怪罪著自己的父母不該這麽對待自己。


    “我···”洪濤呆了,因為他的腦海裏突然閃過一些零散的記憶。


    而畫麵裏除了有父親、母親和弟弟外,便剩下一桌的菜肴,洪濤心想,這應該是所謂的第一視角。


    畫麵中,洪濤一家正吃著晚飯。


    弟弟洪峰一臉欣喜的接過母親夾過來的雞腿,天真的問道:“媽,今天是什麽好日子,為什麽買這麽多菜啊?”


    洪母聞言身子微微一顫,抬眼朝洪濤看來。


    是的,洪濤雖然是在迴憶,但是真的能從母親眼裏看到深深的愧疚。


    “明天你阿哥就要去市裏打工,最後一頓飯肯定要吃好點。”說著,洪母又將剩下的一個雞腿夾到洪濤碗裏。


    隻是那雞腿剛剛放下,突然畫麵一顫。


    原本安詳的畫麵劇烈顫抖起來,接著便聽到洪濤聲嘶力竭的嗬斥聲。


    “不吃,我不吃,狗屎,幹恁娘···”


    畫麵中,洪濤看到自己伸手將一桌的菜肴掀翻,其中不少飯菜更是直接潑到父母身上。


    “你們根本不配當我爸媽,恁母,都是狗屎···”


    ···畫麵中,洪濤指著父母不斷發泄著心中的不滿,聲嘶力竭···


    洪濤知道自己的性格比較偏執,但是他真的不敢相信,那些紮心的怒罵竟然會從自己嘴裏說出來,而且對象還是生養自己的親生父母。


    看著畫麵中目瞪口呆的父母和弟弟,洪濤忽然覺得胸口憋著一股子氣,上不來下不去,非常難受。


    畫麵終了,是洪濤跑進臥室,拿著一個行李包飛奔出家門,接著便是漆黑的村道,而畫麵最終漸漸與道路兩旁的黑暗融為一體。


    ······


    依舊是門口的石板凳,小強已經將觸須抽了出來。


    可是洪濤卻一動不動,那張清秀的臉蛋早已經憋得通紅,眼裏滾著熱淚,要掉不掉。


    直到現在,洪濤仍舊不敢相信畫麵中的事情竟然是自己做的,自己竟然···唉···


    傍晚,當在家裏憋了一天的洪濤看到母親提著一堆菜還有一隻老母雞迴家的時候。


    他驚了,也怕了。


    八點多,關了修車鋪的洪建國才一身油汙的歸來。


    一看到茶桌上擺滿了葷素搭配的飯菜,眼裏不自覺的閃過一絲心疼。


    隻是當他看到坐在一旁默不作聲的洪濤時,又帶著愧疚,強裝穩重的笑道:“都等我呢,哈哈,你們先吃,我去洗洗換身衣服。”


    洪母此時端著一盤老母雞燉當歸出來,看到洪建國後愣了愣,又看向洪濤,卻是搖了搖頭。


    弟弟洪峰一直在房間裏做作業,此時聽到父親的聲音,興衝衝的跑了出來。


    這小子今年讀初二,還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不止是洪父洪母,就連洪濤也沒有告訴他,自己之所以輟學是因為家裏窮得隻能供他一個人上完學,要是自己賺不到錢,估計連他也隻能讀到高中畢業。


    這一頓飯吃得很平靜,從始至終隻有弟弟洪峰一人不明所以的吃個不停。


    當洪濤看到洪母夾給自己的那一根雞腿時,他已經確信了小強是來自一百年後的事實。


    一模一樣的劇情,隻是到這裏,洪濤並沒有如早上看到的畫麵一樣,歇斯底裏的發飆。


    “媽,你吃吧,我剛剛湯喝了太多,有點撐,怕是吃不下。”洪濤忍著眼裏的淚,笑著朝洪母說道。


    “呃···”洪母聞言一愣,隻是抬頭看到洪濤那一臉和煦的微笑,這才放心下來。


    小心翼翼的拿過一個幹淨的碟子,將雞腿放上去,笑著說道:“那就放著,明早你出發之前,給你煮碗雞湯線麵加雞腿。”


    洪濤一聽,還是要給自己吃,心中一暖,哈哈笑道:“也行,雞腿線麵肯定更好吃。”


    “呃···”洪父洪母見狀都是一臉驚異的看著洪濤。


    洪濤見到他們的表情一愣,抹了抹嘴角:“怎麽了?我臉上有米粒兒?”


    “哦,沒,就是···嗬嗬,阿歹,要不要陪爸爸喝一杯?”父親洪建國忽然覺得自己這個大兒子變了個人,可是左看右看也沒發現哪裏不同,仍舊是自己那個長不大的傻小子。


    “好啊,不過一杯不夠,啤酒度數一般,我們爺倆吹瓶。”洪濤拿起桌腳旁的啤酒瓶,豪爽的說道。


    ······


    睡前,洪濤看著窗外的星空流下眼淚:“爸媽,對不起,雖然這五個字不長,但是兒子我說不出口,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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