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蕭天南和林伯所說,蕭君行應當是因緣際會下與積霧山的妖修結識並私結連理。而蕭氏皇族與積霧山有國仇家恨,自然不會允許此事公開,甚至還百般阻擾過。


    這就導致蕭君行隻能帶著妻子,躲到一向對自己比較寵溺的蕭天南這裏暫避風頭。


    後來月新幽誕下蕭寒和蕭淩兩個孩子,一家人卻又在新年夜被逼得私渡青龍河,遠赴積霧山,最後卻死在了烏茳手下。


    雖發生了如此慘痛之事,蕭氏皇族卻因顧忌皇室聲譽,並未對世人公布真相,至始至終沒透露半點月新幽及兩個孩子的訊息,甚至除了靠山王外,沒人認真地去找過……


    林伯搖了搖頭緩緩站起身來:“可憐世事如流水,最是無情帝王家。王爺,小老兒祝赤離江山穩固萬年,先行告退了。”


    “林將軍以為本王這麽多年來頭次召你入府,就是為了敘舊的嗎?”


    麵對這自己曾三番兩次想從靠山王手裏挖過來的愛將,即使明顯聽出其話中諷刺之意,蕭天南依然沒有動氣,柔聲說道。


    在蕭君行一家之事上,他麵對曾衝天一怒奮不顧身的林峪衝,心中有愧。


    林伯嘲笑道:“是了,一直以來忘了跟王爺道聲謝,若不是王爺將我從青龍河押迴來後又親自將我保下,小老兒這個知情人早死在王城裏那些烈鴻內侍手裏了,豈會還有如今半瞎苟活的機會。”


    烈鴻內侍是王城最核心的守衛力量,由內侍都督統領,直接聽命於赤離天寞帝。如果真如林伯所說,他這條命能被蕭天南保下來確實不易。


    蕭天南頭一次皺了皺眉,肅聲道:“林將軍,你若真想好好活著,出了這扇門後,這些話就永遠爛在肚子裏。”


    “王爺,你覺得我林峪衝是怕死的人嗎?”林伯不屑道。


    “想死是容易的事,”蕭天南反問道,“可若是我告訴你,你一直在等的,如今有了著落呢?”


    此話一出,林伯立馬像被無上玄法定住了身子。


    他緩緩轉身,顫抖著聲道:“你說什麽?!”


    蕭天南似乎早已猜到會是如此情形,指間在桌上輕扣幾下:“坐下吧,我們好好說會話。”


    林伯幾乎是幾步便衝了過來,再沒有了方才那頹老的跡象,渾濁的眼睛裏閃爍著難以言說的光芒:“還請王爺明言!”


    蕭天南看著此時才有了幾分活氣的林伯,心裏一陣惻然,點了點頭歎道:“是的,找到了……那孩子跟月新幽如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隨身帶著白山牌,還有丹溪先生的小壺天,錯不了。”


    “丹溪先生?!”林伯聽到這個名字立馬就震驚了,隨即淚流滿麵,哽咽道,“他當年跟隨小王爺一起赴積霧山,當真是他把小主子救下來了?小主子如今在何處?先生何在?可還有別的消息?”


    最後問出的一句聲音已經幾不可聞,帶著卑微得可憐的期盼。


    “淩兒如今改姓為石,此時就在千機分府內。當年先生帶著淩兒一路逃迴赤離,卻在黑雲山腳被堵截到,他拚死救下淩兒後,那孩子被好心人收留山中。除此之外,沒其他消息。”蕭天南有些痛心地道。


    石淩?


    林伯神情明顯一滯:“可是前幾日被軍巡獄從登天巷拿住的石淩?”


    聽到蕭天南的肯定答複,林伯搖搖頭苦笑道:“原來小主子早就自己找迴了家,我卻眼拙沒認出來……沒有消息好,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能活下來一個,就還有希望。”


    蕭天南張了張嘴又閉上了,神情一瞬間有些無可奈何的委頓之感,明顯是心中另有答案。


    隻可惜林伯終究是眼睛有疾,沒有注意到這點。


    蕭天南不再說話,手指在桌上一下一下極有節奏地敲打著。


    林伯也沒再多言,隻是眉宇間細微的變化顯示出他心中正在萬般思量。


    剛緩和下來的氣氛又突然變得沉悶起來。


    良久後,林伯終於開口道:“王爺深夜秘密喚我來此告知小主人的下落,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是不想讓小主子認祖歸宗了?”


    言語中,隱隱帶有強行壓製住的怒意。


    被一語道破,即使是蕭天南也有幾分尷尬,忙解釋道:“你先別動氣,淩兒是我大皇兄如今留在世間唯一的血脈,我定然會不惜一切代價護他安全。隻是你也應當明白,蕭氏皇族可不隻有我一個人……真要為了淩兒好,現在還不能暴露他的身份。”


    “堂堂定西王還給不了自己侄兒一個身份?!”林伯怒極反笑。


    蕭天南額前似乎蒙上了一層陰雲,緊鎖的雙眉像是兩道斜劈的山峰:“你久居府中不知時局變動,十八年前新幽和兩個孩子都沒能被承認。如今塵埃落定,又有誰願意再讓這層蒙灰的真相顯露出來,多生事端。”


    “大皇兄如今無處可尋,淩兒沒有倚仗,身份一旦公開,隻會讓他麵臨更多的危機甚至死劫,到時候連我也護不了。目前這小子倒是爭氣,開了靈覺準備去太一分院了。”


    “在院裏有那人在,自然會護他周全,但到了院外,那人拳頭終究太軟,不夠人看。思來想去,隻能來尋你,我才能放心。這孩子,能平平安安活下去,就比什麽都好。”


    能讓蕭天南也無力抵擋的,這世上也許隻有他忠於的赤離,而如今的赤離,是在他二皇兄蕭天寞的絕對掌控下。


    這層意思,他自然不能挑得太過明白。


    蕭天南雖然說得情真意切,但林伯仍是咬牙切齒道:“蕭氏皇族的血脈什麽時候淪落到要靠我一個半瞎之人來守了?”


    這一聲譏諷,不是針對蕭天南,更多的是無力抗爭之下的抱怨。


    他終究不是什麽糊塗人,略一思索就能明白蕭天南的一番苦心。


    蕭天南熟知他為人,這一聽就知道這老將軍是答應下來了,由衷歎道:“你林峪衝是什麽人我能不知道?若不是因為骨子裏喜好金戈鐵馬的生活而棄修從軍,憑你的靈賦,此時隻怕早已擇一靈山開宗立派了。如今就算被革了軍職,沒了氣運加身,但重入修途的話,假以時日何嚐不能恢複修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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