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滄浪聽罷遂長舒了一口氣,但待得武中聖離去後,他又暗下犯愁起來。蕭讓見師父臉色陰晴不定,便試探著追問一二,可首先得到的卻是李滄浪的一頓臭罵。


    “這還不是你惹來的好事。”李滄浪忿忿然道。


    蕭讓不明白李滄浪為何這般火大,因為按武中聖剛才的說法,他分明是讚許雲台派結識了碧霄宮的,如此又何必再煩惱?


    蕭讓涉世未深,遂才有此一問。但李滄浪久經世事,自有獨到見解,而待他稍稍點撥,蕭讓這才隱隱後怕起來。原來日前南北兩壇主當眾指責雲台派與碧霄宮關係時,武中聖曾當眾為雲台派執言開脫,由此李滄浪才得以全身而退。但從今日情形來看,這天下劍盟盟主的心裏原本並不是這般設想的。換而言之,他對雲台派的任何一份熱情、好意,都不過是權衡劍盟局麵所需。但那些老的壇主及其門派卻是真真實實的要把雲台派當對頭來看待了,如果哪天武中聖不需要平衡了,那誰還能庇護雲台派?


    蕭讓雖不大懂門派間這些陰損的瓜葛關係,但見李滄浪如此焦慮,他也覺察出師父在這其中的不易。但李滄浪卻並不因為弟子幾句感念話語而釋然,相反的,他卻心中更添一份憂慮來。


    “這碧霄仙子身份背景並不為人所知,倘若有人據此捏造一番,便可輕而易舉的誣陷我們雲台派。你卻不肯說出她的身份背景來,萬一歹人以此攻訐,我該如何保存雲台派?”李滄浪氣憤難平道。


    蕭讓自不以為然,在他看來花幕池的的確確是幫了天下劍盟對抗神遂宮的,今日武中聖也坦言她是友非敵,如此,歹人又怎可能拿她來誣陷雲台派呢?李滄浪原本就心裏火氣,聽得蕭讓這般說辭後,他更是恨得直想上前抽他幾耳光,好教這位將來要接替掌教位子的大弟子不再有如是幼稚的想法。


    李滄浪的擔心一點不錯,先前那些被李滄浪敷衍了事的門派心存不滿,已經開始謀劃著如何治他雲台派出氣,就更莫要說屢屢因他受挫的柳陽春、江城子等人了。而在神遂宮那一頭,亦有人盤算起一箭雙雕的計謀來了。


    神遂宮此番從天下劍盟铩羽而歸,根本原因就是半途殺出了一個碧霄仙子花幕池。但她當日表現實在太過神乎其神,故而待眾人怒氣消散後,他們心裏便就對此多了一份好奇出來。獨孤塵雖然交代了向晚舟去調查碧霄仙子的身份來曆,但他仍舊覺得此事存疑頗多,再三思慮下,他便招來拾珠樓主南宮綺絕問詢了。


    南宮綺絕料定獨孤塵是要打聽碧霄仙子來路,可她一早已經說明不識此人淵源,如今又要再問,她卻如何應對才好?南宮綺絕於是在屋裏思量起來,三思的好處就是一旦設想的多了,思路就會寬泛起來。南宮綺絕雖然仍不知這碧霄仙子是何方神聖,但他卻從對方出神入化的武功裏嗅出端倪來。


    “這碧霄仙子年紀輕輕竟然有此等曠世造化,莫非其人真是天仙下凡?”南宮綺絕內心隻稍一感慨,她便又毫不猶豫的否決了這個念頭。的確,這等怪力亂神之說不僅自欺欺人,還可能讓自己掉了腦袋,是萬萬登不得台麵的。


    但既然說到碧霄仙子的武功,南宮綺絕便細細推算起來,得到的結果是她至少在招式、內力、功法、步法上麵高出當世一大截。一個人能有如此造詣,其師承及門派必定非同凡響,如此南宮綺絕隻需按圖索驥去查找,或許就能找出些線索來。


    南宮綺絕總算做對了一件事情,雖然她還不能直接說明碧霄仙子的確切來路,但當她與獨孤塵如是推斷起來時,這位神遂宮的教主卻有些吃驚了。


    “三十餘年前中原群雄奉詔義舉抗金,雖成功阻截金人南下,但自身卻也損失慘重。經此一役,諸般門派高人皆歿於沙場,江湖一時小輩稱雄。”南宮綺絕扼腕道。


    獨孤塵點點頭,便自負說道:“時值會稽山點兵,天下群雄悉數在場,後來傾覆,料是官家主意。”


    南宮綺絕自不敢就此妄自揣測,便饒過話題繼續說道:“自那算起,江湖高人中尚有數人歸隱,刀魔劍聖雖無人尋覓,但從武功路數看卻又不與碧霄仙子一路。而莫道人以降,乃出吳快哉,顯然不及於她。”南宮綺絕推斷道。


    這番推斷卻也啟發了獨孤塵,因為他還知道一些南宮綺絕都不可能盡數知曉的秘密。


    “武林中其實還藏有一位不知名的高人,他若還在世,想來應該是耄耋之年了。”獨孤塵警覺的說道。


    南宮綺絕沉思片刻,稍許便試探著問道:“教主所講可是九指頭陀?”


    “拾珠樓主果然見多識廣,一猜就著。”獨孤塵讚道。


    見獨孤塵確認答複,南宮綺絕遂滿臉驚疑道:“原來這九指頭陀並非江湖杜撰,而是確有其人。”


    南宮綺絕有這般反應卻並不叫獨孤塵太過意外,因為這九指頭陀本就是一個極其隱秘之人,他除了傾覆光明神教外,就再不與江湖有任何瓜葛。而當年光明神教崩塌,獨孤鳴趁機改旗易幟成立了神遂宮,為防部眾心存舊念,他便下令封殺了這整件事情的經過。久而久之,就算是神遂宮中長老對此最多也是一知半解,更遑論外人了。


    南宮綺絕對於這段經曆殊為好奇,而獨孤塵亦覺得此事過去數十年,光明神教也再無死灰複燃之可能,如此,他便也將整件事情經過細細說來。


    卻說當年光明神教的末代教主項法天機緣巧合得到一部絕世神功,久有一統天下願望的他遂閉關修煉,卻未想自己因此走火入魔而危在旦夕。項法天縱有萬般遺憾也隻得徒歎悲哀,然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一統天下既已成幻,那當務之急就是接班人繼位的事情了。


    項法天膝下有二子,分別是長子項高誌與次子項良,俱是青年才俊之輩,他若撒手人寰,光明神教教主之位必定會在此二人中誕生。但項法天又知道這兩個兒子性格各異,細算來卻是各有所長,猶豫之下他便傳左護法賈抱樸和右護法童地聽前來商議。然左右護法皆非愚鈍之輩,倘若此次推舉之人不合項法天心意,不僅當場要遇不堪設想,日後更是要被清算退場。二人諳透其中緊要,便隻說項氏兄弟之好,至於彼此缺陷,他們就隻能三緘其口了。除此之外,左右護法皆當麵向項法天發誓,無論哪一位公子上位,他二人都將盡心盡力輔佐。


    項法天看出兩位護法這是不敢越俎代庖,又見二人表明心誌,這才放心的將自己看法說出。大抵是老大項高誌驍勇有餘而謀略不足,乃善斷不善謀之人;而老二雖學識廣博卻多做仁厚之念,屬於善謀不善斷之人;倘若二人合二為一,卻不知是何等傑出之才俊。但這種事容不得假設,光明神教號稱有教眾百萬,自詡能平蕩九州,其中統領必須是要大智大勇之人才能但任。


    “所謂慈不掌兵,老二心軟,恐成婦人之仁……”項法天如此一起頭,右護法賈抱樸便當即讚同,並率先推舉長公子項高誌來出任新教主。隻頃刻間,賈抱樸就將時下光明神教形勢及項高誌優點結合著訴說一番,仿佛這新任教主非長公子莫屬了。尤其是當他說道光明神教離一統天下僅一步之遙,必須要樹立一個和項法天一樣胸懷大誌且堅決果敢的統領,如此項法天的遺誌才能得以全數延續。


    項法天聽罷大為開顏,並連連誇讚右護法之見地最合他心意。相比之下,左護法童地聽卻要平靜許多,在他看來,無論是項法天選了誰,他隻需全力輔佐效勞就好。項法天於是遣退二人,但卻又暗地裏重新召迴左護法童地聽來。


    原來項法天剛才所說的一切都不過是要試探左右護法二人,尤其是主掌教外開疆拓土的右護法賈抱樸。項法天覺得這賈抱樸極善鑽營,實非安分守己之輩,倘若自己西去,二子年幼定周旋不過他。


    左護法童地聽聽出項法天似有清洗之意,自不忍見著教中流血衝突,便為賈抱樸向教主求情起來。項法天知道童地聽心有義念,便將自己看法一一交代出來,大概就是光明神教一統天下在即,行將進入守江山之序,長子項高誌乃打江山之才,做不得新教主。而次子項良仁義平和,能耐得住性子看得出問題所在,他才是守得住光明神教江山的人才。但這樣的人選注定就是要主內的,他的最大敵人亦要來自於光明神教內部,而首當其衝的便是執掌七十二路經緯旗主的右護法賈抱樸了。


    項法天自知命不久矣,便向童地聽托孤,要他盡心盡力的輔佐項良。待得童地聽應允後,項法天又將一部《無相神功》及一部《光明神典》相托,要他代為保管直至項良大成為止。童地聽乃光明神教左護法,自然深知這二部經典之重要,待他接下典籍後,便向項法天忠心起誓。如此,項法天終於可以安心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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