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感覺讓他哆嗦了一下,想要伸出去拉被子的手似乎失去了控製一般,但耳邊卻傳來了當啷當啷的聲響,動了動眼皮,一股刺痛的感覺席卷了全身……


    淩純鈞猛地睜開眼睛看著床頂有些愣神,剛才那一瞬間他似乎看到了冰冷的牆壁和鐵欄杆,然而此刻卻什麽都沒有,夢境太過真實讓他一下子都沒有反應過來直到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才讓他真正的清醒過來。


    “大人!不好了!”門外的疾唿響了起來。


    淩純鈞一邊起身下床點亮燭火一邊問道:“何事?進來說。”


    慕容翈進門就直接單膝跪在了淩純鈞的麵前:“大人,北路一代的暗裝已經失去聯係兩天,之前負責保護陛下的暗衛也在午後全部失去聯係,這邊剛收到的消息二王子那邊的人隻有一個活著逃了出來,三天前二王子的屬下謀反了……”


    三天前淩純鈞收到的消息正是塔爾要向二王子被圍困的那座小城發動突襲,要借二王子的聲望消除韃靼那邊普通百姓的抵抗,雖然做好了二王子不和他們合作的計劃,然而如此突然的逆轉也還是讓淩純鈞吃驚不小。


    淩純鈞沉下臉來問道:“要多少時間可以確定陛下的去向?”


    慕容翈沉吟了一會兒:“有確切的消息至少也要六、七天……”


    太慢了!淩純鈞心中反駁著,但是他卻明白,六七天已經算是最好的狀況了,兩邊的距離即便是快馬加鞭一個來迴也都要劃掉四、五天的時間,找人就更不必說了……


    咬了咬牙,淩純鈞轉頭看向了莫總管:“派人立刻將魏大人、陳大人、李大人、司徒先生、還有三位楊大人請到禦書房,不要將消息散出去。”


    “喏。”莫總管應了一聲立刻就退了出去。


    淩純鈞又轉頭看向了慕容翈:“將送消息過來的人全都帶去禦書房,讓郝佑斌做好準備,我不希望京城這邊先出問題。”


    “是。”慕容翈應了一聲也退了出去。


    “晚晴,讓下麵的人都注意各方的消息,我需要這三天相關的動向,盡量詳細。”


    “好的,公子。”晚晴穿著一身侍女的衣服應了一聲,將準備好的衣物都放在了桌子上,然後退了出去。


    淩純鈞這時候才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從剛才聽到塔爾失蹤的消息之後他的臉色就變得慘白,冷汗順著額角流下來也沒有發現,愣了好一會兒他才猛地站起身,換好衣服,直奔禦書房,此刻也不過剛過四更……


    前後也就最多兩盞茶的時間,幾個人就陸陸續續的到了,所有人的臉色都有一些凝重。


    楊榮神色晦暗不明的掃了淩純鈞一眼之後便默不作聲的站在了一邊,後進來的楊博和楊士奇對視了一眼也沒說話。


    淩純鈞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點了點,盡管已經知道莫總管一定會將消息在路上告知所有人,他還是讓慕容翈將事情重新講了一遍。


    魏宗狄先開了口:“被抓或者戰死的可能性有多少?”


    淩純鈞點著扶手的手指頓了一下:“不知道。”


    魏宗狄的眉毛狠狠的一皺:“若是被抓,恐怕不出三日便會有消息,若是失去聯係也當會在近期立刻有消息才對,我們還是先將消息壓下去為妙,幾戰大捷正是士氣高漲的時候,若是這個消息泄露出去怕會動搖軍心。”


    楊榮淡淡的開口問道:“若是一直沒有消息呢?陛下不出現暫時可以找人代替,或者用陛下有特殊安排做借口,然後呢?若是被發現可就不隻是動搖軍心的問題,陛下的威望也會受到質疑!”


    楊博也接了口:“而且陛下還有被俘的可能,若是對方聽說陛下並沒有出事而將陛下當做是假冒的替代品那後果……”


    楊博沒說完,幾人又是一陣沉默。


    “陛下擔心百姓安危積勞成疾,由本王代替陛下堅守前線,京中之事便有各位處……”淩純鈞的話還沒說完,一個人就已經衝了進來。


    “大人不好了!太子失蹤了!”進來的人正是負責照顧太子的奶娘,而她的手中還拿著一張字條。


    看著奶娘遞過來的留下的那張字條,淩純鈞麵黑似墨,啪的一聲,淩純鈞一巴掌將手邊的矮幾拍成了碎屑,咬牙切齒的從喉嚨裏麵擠出了幾個字:“真是好得很!”


    三楊對視了一眼,楊榮說道:“王爺,可否借下官一觀?”


    淩純鈞直接將東西甩了過去,起身往外走:“太子的事既然是由本王而起那便有本王負責,若不能平安帶迴,以死謝罪,陛下的事情就由你們多上心了。”


    其他人根本來不及說什麽,淩純鈞已經消失在了他們的麵前。


    楊榮隻得展開了那張字條『若要太子平安,讓魔教餘孽姬湘月獨自來換!多情公子墓前見!』


    幾人也是麵色不愉。


    楊士奇冷笑笑道:“我就說不該讓這幫子土鱉參合進來,現在到好,咱保家衛國,他們背後捅一刀,不但要找陛下還要分心去找太子了!”說道這裏他看向了慕容翈,“該不是你主子算計好的吧?陛下沒了,太子沒了,就剩他一個正統血脈……”


    “你閉嘴。”魏宗狄先嗬斥道,“凝香不是這種人,與其在這裏內訌不如先去找人!既然他說太子交給他那麽這件事我們不必再管,先找到陛下才是正事!”


    楊士奇哼了一聲,沒接話。


    楊榮的手在袖子下麵攢了攢,說道:“常殊說的是,便如此吧,前線有張輔和朱勇當無大礙,陛下的消息按照之前王爺所說稱病便是,將薛直調去前線以尋找陛下為優,若是發現陛下被俘,將人攔下條件好談,盡量拖延時間,務必確保陛下安全!”


    說道這裏楊榮又停了一下看向了魏宗狄,但口中的話卻是對著慕容翈和郝佑斌說的:“你們的人我管不了,但是這次兩邊的事該怎麽辦你們自己看著辦。”


    慕容翈沒迴話,郝佑斌卻是淡笑著迴到:“楊大人放心,王爺自有安排。”


    這邊的幾人終於打成了共識,而另一邊的淩純鈞踏著夜色直接出了皇城,輕輕在門上叩了叩,原本混亂的腳步聲全都停了下來,晚晴的聲音從裏麵傳了出來:“誰?”


    “是我。”


    門吱呀的開了,晚晴的臉上顯然有些意外:“公子怎麽來了?資料還沒有完全整理好。”


    淩純鈞跨進門示意她將門關上:“來不及了,有人趁剛才綁走了見深。”


    “這怎麽可能?!”晚晴詫異的睜大了眼睛,“別說宮裏的那群暗衛,整個皇城周圍還有不少我們的人就防著有人趁機作亂,到底是什麽人動的手?”


    “不知道,不過人是衝著我來的,不過背後的那個人一定和當初害死舅舅的是同一個人。”淩純鈞沉著臉,“陸小鳳在哪裏?”


    “等等,”晚晴頓了頓趕忙在另外幾人正在篩選的資料中翻了翻,抽出了其中一張遞給了淩純鈞,“之前在漠河一帶,不過最近已經在迴來的路上。”


    “聯係上他,將太子被綁的消息帶過去讓他幫忙找人,即便我迴不來也要他務必將太子平安帶迴來。”淩純鈞說著視線突然停在了一張紙上,神色更加凝重了起來,“武當掌門什麽時候出的事?”


    “三天前……等等,這似乎有點太過巧合了!”晚晴才說完就察覺到了不對,立刻也看向了被淩純鈞挑出來的消息,“竟然也是在那附近!看來這次動手的恐怕不隻是韃靼那邊的人……”


    淩純鈞的雙眼一眯,飛快的翻閱著已經放到他麵前的信息,大約一盞茶的時間之後,淩純鈞將幾個門派和幾個名字用紅筆圈了出來:“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是!”晚晴立刻將那幾張紙收好,見淩純鈞這就要走,張嘴張嘴,但是到口的勸阻怎麽都說不出來,咬了咬牙看著已經跨上馬背的身影如同自言自語的說道,“公子,萬事小心。”


    淩純鈞就好像聽見了一樣,迴頭看了晚晴一眼,然後駕馬飛快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紫金山離京城大約要半天馬程,而顧沉下葬的地方在紫金山下一處密林之中,要走進去也需要半個時辰。


    正是因為這個,所以淩純鈞一開始就認定了那幫人根本就不會將太子帶去那裏,而古代可沒有現代那麽先進的聯絡方式,想要當麵確認太子安危什麽的自然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即便能夠確認又如何,淩純鈞可不會將這種重要的事情寄托在對方的心慈手軟上。


    正午時分,淩純鈞已經踏入了山林之中,當初他們會選在這裏也正是因為這裏繁茂的樹木給偷襲帶來了便利,也正是因此顧沉死在了這裏,也正是因此,他們也想要逼淩純鈞也死在這裏。


    淩純鈞很快就找到了顧沉的墓碑,而被藤蔓爬滿的墓碑之後卻是一片光禿禿的土地,淩純鈞有些氣笑了,之前公孫大娘給他那枚說是從顧沉墓中弄出來的簪子他就猜到有人動了顧沉的墓,而現在壓在心頭的怒火已經完全抑製不住了。


    “將太子平安的交出來,本王會考慮給你們一個全屍!”淩純鈞沉聲說著,視線在周圍轉著,然後在幾個地方停頓了一下,最終停在了一棵樹邊,“怎麽?不敢出來了?”


    “隻怕交出來之後太子就沒全屍了吧!你這個魔教妖人!”一個青年忍不住直接從樹後跳了出來。


    淩純鈞連視線都沒有施舍給他,而是緊緊的盯著那棵樹,他感覺得到在樹後的那個人和他所用的功法極其相似,恐怕這個人才會是主謀!


    青年看到他竟然不理自己手腕一轉就要攻過去,另一個人趕忙也站了出來拉住了他,而後陸陸續續從各處樹後樹上出來了十數個年紀大約十幾二十的青年,而淩純鈞看著的那個方向此時走出來的也是一個青年,而這個青年他記得,當初在紫禁城中被帶走的正派人士裏麵就有他一個,他記得這個青年是拜在武當門下,明教禾月古。


    淩純鈞的眉頭跳了跳,這群青年實在是太年輕了,算算時間恐怕顧沉死的時候他們大多也才剛剛拜入宗門而已。


    “魔教餘孽,你還有什麽話說!”開口的並非是禾月古,而是他身邊一個看起來似乎是頭領的沉穩青年。


    “嗬……”淩純鈞冷笑了一聲,嘲諷的說道,“魔教餘孽?那你們自擬是正道大俠了?”


    “那是自然!除魔衛道就是我們的本分!”被淩純鈞的口氣一激,一個青年就立刻大聲的迴著。


    啪啪啪啪——淩純鈞的雙手拍得響亮,臉上譏諷得笑意更濃了:“真是好一個除魔衛道得大俠客……國難當頭不選擇出關迎敵,不選擇救助百姓,不選擇保家衛國,不選擇征戰沙場,卻在這種時候選擇綁架太子!當真是大丈夫的作為!”


    淩純鈞的聲音在安靜的樹林裏麵變得分外響亮,被他的殺意怔住的青年們都有些愣神。


    淩純鈞輕輕的踱著步子在原地轉了一圈,一一掃過所有人的臉:“李曉榮,天刀門。王誌,大刀李驥的徒弟。……”每看過一個人就將一個人的名字給念了出來,而到了最後,他的視線停在了剛才說話的領頭青年和禾月古的臉上,“峨眉,楊若英。武當,禾月古。”


    被點出了自己身份的青年們一個個都驚疑不定的對視著。


    被點到名的衝動青年李曉榮大叫了一聲:“你知道我們的身份又如何,既然你來了太子自然會有人平安的送迴去,反正我們要除的人不過就是你這個混亂朝政的妖人罷了!和他費什麽話殺了便是!”


    被李曉榮的話驚醒了一般,其他人也紛紛亮出了他們的兵刃。


    淩純鈞看著他們,並沒有做出防備的動作,而是沉著臉看著他們,依然冷笑著:“你們知道太子被劫之前發生了什麽麽!陛下失蹤的消息剛剛被送到我的手上太子就被人劫走了?說這是巧合我可不信,而現在又要我的性命,說,到底是誰給你們的膽子要滅我朱氏一脈!”


    楊若英被淩純鈞的話驚住了,比起魯莽被蠱惑的李曉榮,他從一開始對於整件事都有著顧慮,畢竟朝廷江湖兩不相幹的默契由來已久,即便對於朝廷鷹犬各種看不順眼,然而對於皇權他們依然是忌憚的。而此刻他們的行動竟然還牽扯到了皇位更替,弄得不好這邊是株連九族的大罪!


    楊若英的臉色變了,禾月古的臉色也變了,看著楊若英的神色他已經猜到了他的顧忌,而他自己又何嚐不是,然而那人除了讓他做這件事之外竟然背後還下了其他的手段,而這件事竟然是和整個皇族有關,想到這裏禾月古的腿腳都有些發軟。


    “妖人少要動搖人心,這根本就是他推脫的手段!說不定陛下失蹤也是他下的手,正好挾……挾……脅迫太子讓他好坐上皇位!”這話一出驚疑不定的青年們又被拉了迴來。


    看見其他幾人似乎還有衝動的意思,楊若英先一步開了口:“等等,這件事我們並不知情,太子的確是交托給了信得過的人,現在絕對已經將太子……”


    一隻雪白的鴿子就在這個當口直衝而下一頭撞進了淩純鈞的懷中,淩純鈞也不理會他們,直接展開了紙眯起了眼睛將紙條對著楊若英就甩了過去。


    『綁架太子之人以找到,在城郊,太子中毒命在旦夕,速迴!』


    楊若英震驚的盯著手中的字條,禾月古看著他的樣子也湊頭一看。


    淩純鈞可沒有和他們耗下去的閑心了,直接出手就對著楊若英和禾月古的方向攻了過來,他的出手太快,而兩人全都被看到的消息怔住了,等要還手已經來不及,沒幾下就已經被淩純鈞卸了雙手點住穴脈。


    淩純鈞直接掐住了禾月古的脖子看向了楊若英:“是誰慫恿你們做的,說!”


    見淩純鈞手中有人質,雖然還有一兩個想要拚死一搏上來救人的,但是更多的卻都是停下了手拉住了他們看著。


    楊若英的眼神在禾月古的臉上停了一下之後說道:“是我提議的。”


    淩純鈞冷笑了一聲:“你倒是敢作敢當的大英雄,卻不想想因為你的包庇連累的是整個峨眉麽?說!”手中一緊,禾月古的臉色張紅唿吸都快要停止了。


    “我說!我說!是樓掌門!你放了禾師兄,這事和峨眉武當還有這裏所有人都無關!”


    “容至!”楊若英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淩純鈞嗬了一聲:“看在你說實話的份上,若是太子能順利脫險,我就放過那些無辜的人。”說完,淩純鈞腳下一點,一個後跳已經帶著手中的人消失在了林間,連來時的馬匹也不要了,提著一個人硬是花了來時不到一半的時間已經趕到了京城。


    將早已昏厥的禾月古丟給了守在一邊的下屬,淩純鈞直接跨進太子寢宮。


    晚晴警惕的抬頭看了一眼之後鬆了口氣,小聲的說道:“公子,太子雖然餘毒未清不過已經脫離危險,還需要調養一段時日便會恢複如初,不會對太子的將來造成影響。”


    淩純鈞冷著臉點了點頭,看了一眼臉色蒼白唇色如雪的朱見深,也小聲的迴道:“你守著,務必不能再有任何差池!”


    “是!”晚晴應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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