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北校會議室。


    藤井樹坐於教職工末席,聽著校長在會議桌上講話。


    會議內容不多,話卻很多。


    校長講話就喜歡將一些簡單的事情拉長,其實內容總結一下無非就是那幾個目標——加強校風管理、提升教師能力水平、提升學生整體素質和學習能力水平。


    橘北有一點藤井樹很喜歡。


    那便是不會用目標來壓人一頭,比如學生成績必須要達到多少多少、班級平均成績必須怎麽樣怎麽樣。


    校方讓班主任全權管理班級,如果有什麽優秀的學生,再給予班主任獎勵。


    這也是藤井樹能靠鬆前這孩子多次拿下獎金的原因。


    最後,校長著重強調了一下嚴禁教師私下同學生交往的事。


    “藤井老師。”


    聽到校長喊到自己的名字,藤井樹轉頭看去。


    “近期你和木子老師管理的吹奏樂部取得了相當不錯的成果啊,能不能請你說說吹奏樂部下一步的計劃是.?”


    整個學校的老師、各種上層管理,都朝藤井樹看了過去。


    藤井樹在眾人目光的簇擁下,整理領帶,起身。


    “下一步便是帶領吹奏部的大家打入北海道大賽,躋身成為北海道出征全國大賽的四號種子之一。”


    “能行麽?”


    “有信心。吹奏樂部同學的音樂素養並不差,缺的隻是默契與訓練。”


    戴有方框眼鏡的中年校長捏著下巴,陷入沉思。


    “感謝藤井老師的發言,請坐。”


    藤井樹重新入座,這件事就此掠過。


    當然,他可不認為校長特意說起這事,沒有任何表示。


    又過了半小時左右,會議結束。


    他收拾好文件,跟著赤井木子一同走出教室,被佐佐木教務同時喊住。


    “藤井老師、赤井老師,請跟我來一趟教務室。”


    說完,佐佐木教務對兩人笑了笑,便先行一步走在前方。


    “藤井,八成是好事啊。”


    “我知道。”


    “你要漲薪了?”


    “我覺得你也差不多。”


    藤井樹跟著赤井木子進入教務室。


    佐佐木教務給兩人倒了杯水,兩人起身感謝,之後再入座。


    教務要說的事情還真給木子說中了。


    學校要給他漲薪,上調到五十萬円一個月。


    赤井木子也漲了漲,變成三十萬。


    其次是夏日來襲,學校會集體組織一次修學旅行,為期七天。


    同時,修學旅行也是吹奏樂部的集訓。


    修學旅行期間,仍要給吹奏部的學生們指導訓練。


    這可是公費旅遊。


    藤井樹沒理由拒絕,同赤井木子與教務聊了下修學旅行的地點後,便結束這個話題。


    最後是社團經費,教務說學校會給吹奏樂部多發一發。


    吹奏部經費的確是個問題。


    畢竟樂器也是易損耗物件。不說樂器,也總會有什麽配件,例如哨片、琴弦之類的物件需要更換。


    社團事宜說到這裏便結束,藤井樹和赤井木子告辭起身,正準備離開。


    “藤井老師。”


    藤井樹被突然喊住。


    他在赤井木子的臉上留意一秒,轉身望向佐佐木教務。


    “有一件事情,我需要單獨和藤井老師說一下。”佐佐木教務微笑說道。


    藤井樹重新坐迴座位。


    “藤井老師,近期.有沒有搬家的想法?”


    搬家?


    怎麽教務會說起這個。


    藤井樹意識到不對勁,但他沒有主動開口,等待教務繼續說下去。


    “當然,藤井老師的人品我們學校自然信得過。也正是因為藤井老師特殊的品格、正義之事,我們橘北才會特意邀請藤井老師來我們學校擔任教師一職。”


    佐佐木教務語速不急不慢。


    “教務,您說這個”


    “嗯藤井老師工作繁忙,為了吹奏樂部,平日也多為辛勞,我也就不多拐彎抹角,直說好了。藤井老師,您現在在您學生的家中居住,對吧?”


    “沒錯。”藤井樹沒有猶豫,直白迴答。


    佐佐木教務顯然沒想到藤井樹會如此坦誠。


    她隨後釋然。


    “我們特意向九花同學了解了一下狀況,我們發現你們僅僅隻是租客關係,如果要以這種名義將藤井老師您開除,我們也說不過去。”


    “開除?發生了什麽?”


    “是這樣的,近來我們學校接到有人舉報,說藤井老師您對您班級中的一位學生關係.過近。學校進行過調查。”


    舉報?


    藤井樹心中思忖。


    他仔細迴憶,發現自己沒得罪誰啊。


    他和同事相處不錯。


    班級裏的學生也沒對他有什麽意見。相反,經常給她們放電影看,她們都很喜歡自己的課。


    這誰沒事來舉報自己?


    “學校接到舉報必須受理.很抱歉私下調查過藤井老師您的事情。總之,藤井老師,事情就是這樣。”


    “學校現在的態度是?”


    “這個還請藤井老師放心,我們知道您和那位同學之間並無其他,隻是單純的租客關係。


    “可即便如此您居住的地方距離學校不是太遠,要是被學生看到您和您的學生同時走進一棟房子,在學校傳出些許流言,也不太好,是吧?”


    教務把話說得很委婉。


    按照一般學校的規定,在這種事上,將他開除也不為過。


    橘北隻是提醒自己一聲搬家。


    已經很夠意思了。


    藤井樹沉默片刻後,便點頭,“明白了,教務。”


    “相信藤井老師您會有一個正確的選擇。”


    走出教務室,已是黃昏。


    夏日夕陽將海邊的天際染成一片橘紅。


    景色是很美。


    卻又有一種落幕的寂寥之感。


    藤井樹收迴視線。


    下樓的時候,他遇到在自動售貨機旁等待他的赤井木子。


    “諾,拿去。”


    “謝了。”


    藤井樹接過她甩來的汽水。


    “沒事吧?教務怎麽突然單獨拉你談話?”


    木子不是什麽外人,藤井樹也就把被舉報一事於她說了說。


    “被舉報?”赤井木子皺眉,“誰舉報的?”


    “不清楚。”藤井樹搖頭。


    “目前也沒幾個人知道你和九花住一塊兒,千歲、心春、我、院長,還有誰?”


    藤井樹:“沒了,就這幾個。”


    “是被學生看到了?”


    “不像是。我認為不像是學生舉報我。”


    “.那就奇怪,按理說,隻有利益相關才會來舉報你啊,這會是誰?”


    藤井樹將目光放到赤井木子身上。


    赤井木子笑道:“沒錯,就是我!”


    “我是想問問伱,你有什麽頭緒沒有?”


    “沒有,宇佐美那幾人雖然八卦了點,但不會亂說話。更別提她們壓根不知道你和小九花之間的關係。”


    赤井木子認真思考好久。


    “嗯不行,還是想不出來是誰。”


    藤井樹將汽水喝完,雙手將易拉罐壓扁後,順手就扔進了遠處的垃圾桶。


    夕陽斜在他的背影上。


    赤井木子看得出來,他挺心煩。


    “這件事暫時沒什麽頭緒,不過搬家是一定了。”


    “你搬走了,小九花會傷心吧?”


    “肯定會。”


    原來藤井是在煩這一點.


    看起來,他也不太想就此搬家。


    藤井心裏很舍不得他那個小友麽?


    “怎麽辦?”赤井木子問。


    “我會好好和她說上一聲,九花這孩子強行背負了太多東西,如果再把她喜歡的一些事物剝奪走的話,我怕她會堅持不住。”


    “嗯,那好。”赤井木子明白事情的嚴重性,“藤井,如果有什麽事需要我幫忙,盡管說,我也會幫你留意一下你身邊的情況,搞清楚是誰沒事來舉報你。”


    “謝謝了。”


    “謝什麽!我們這關係。”


    在校門口與赤井木子分別,藤井樹目送她的離開,而後踏著夕陽下的樹影迴家。


    好奇怪。


    自那天木子向自己袒露出心意之後。


    她卻沒有任何一點兒過激的表示。


    就像是平日一般同自己相處。


    赤井木子進入吹奏部後,藤井樹原本在吹奏部有一半的工作都是她在做。


    平日學生統籌、樂器器材的損壞、采購,乃至近期吹奏部的訓練時間都是她在安排。


    這的確大大減輕了自己的工作壓力。


    至少自己再沒有熬夜熬到過四點。


    在工作上也如此為自己分憂的女同事,是不是一個良配?


    藤井樹不禁這麽心想。


    木子會做菜。


    是個女強人,會掙錢,會把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條。


    與她結婚的話,以後一起生活,一定會輕鬆不少。


    這不僅僅是在生活上,在工作上也是。


    沒有什麽女友能做到這一點吧?


    ‘藤井,有什麽事,盡管對我說,想喝酒了就叫我,我陪你。’


    想起赤井木子說這話的樣子,心裏聽著還挺暖。


    *


    藤井樹隨後下了公交車。


    他習慣性地去買菜,然後走迴九花家。


    他在路上,一直思索要怎麽去和九花說搬家的事情。


    沒想到他剛到鐵門的拐角,便聽到裏麵有吵鬧的爭執聲。


    有九花的聲音。


    他快步趕去。


    *


    “你放開!放開!放開我!”


    九花家門口。


    九花月被一個穿西裝的中年男人,拽住手腕,強硬地將她從房子裏拉出來。


    同時,還有一位打扮漂亮的華貴女性,站在外邊,滿臉擔憂。


    九花月拚死反抗,乃至直接咬住父親的手臂。


    “夠了!九花月!”中年男人甩開女兒,看了眼自己被咬出牙印的手臂後,語氣更加嚴厲,“最後一次警告,我懶得再和你說什麽,你走還是不走?”


    “不走!”


    啪!


    中年男人立刻一巴掌就朝九花月的臉上扇去。


    毫不留情。


    九花月稚嫩的臉上立刻顯現出掌印,像是要沁出血一般的猩紅色。


    “你——!”


    九花月捂著臉,眼神顫動。


    她一副難以置信的眼神望著眼前劍眉緊蹙的男人。


    “我再問一句,你走還是不走?”


    “我不走!”


    啪!


    又是一巴掌。


    另一邊臉也被這一掌抽得血紅,耳畔的發絲被扇得淩亂不堪。


    可即便如此,少女紫色的眼睛死死盯著對方,盡管對方氣勢比自己強硬,身份比自己更高,可她依舊是那個要強的眼神。


    “你——走還是不走?!”


    “不走!”


    啪!


    又是一巴掌,九花月臉被扇轉到了另一側,淚花都被扇了出來。一旁的母親連連歎氣,不忍去看。


    九花月的眼角接連顫動。


    “最·後·一·遍,你,走還還是不走?”


    少女咬緊牙關,臉上的掌印火辣辣地痛,腦袋像是在發悶,嗡嗡地響。


    可即便是臉上的掌印再疼,說話的聲音都變了形,她麵對自己的父親,也還是那個堅決的眼神:


    “父親.我也最後重複一遍,不走!”


    “好,好,好!好得很!我看你是長大了,翅膀硬了是吧,現在居然敢這樣和我說話。”


    九花龍一眼見女兒仍是這種表情,一點也不聽自己的話,最近這段時間他本就工作不順,此刻心中更是憤怒鬱積。


    他抬起手臂。


    九花月害怕地下意識閉眼。


    九花龍一正要再動手打她,這時候。


    一隻手,卻突然拽住了他的手腕。


    “這麽打,夠了吧?”


    九花月小心翼翼地睜開帶滿淚水的雙眼,看到了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拉住自己父親手臂的人。


    “大叔.”


    九花龍一放下手臂,他看到麵前突然出現的年輕男人。


    他上下打量一番,立刻意識到眼下的是誰。


    “你就是藤井樹?”


    “是。”


    “放開。”


    “除非你答應我停手別打她。”


    “這是我們家務事,你無權參與。”


    “家務事是家務事,可九花月也是我的學生,再怎麽說,我也是她的老師,她這麽被打,我這個當老師的,看不下去。”


    “我說了,這隻是我們家的家務事,我隻是在教訓我家的不孝女。”


    “她怎麽不孝了?”


    “不聽話,這還不夠?”


    “你很孝順嗎?”


    “什麽?”


    “你知不知道你父親前些天還跑來我這裏乞討,搶走了我二十萬円?”


    九花龍一顯然知道自己父親是個什麽樣的人。


    “我早就和那家夥斷絕了父子關係。”


    “照你這麽說九花!你自己說說,你和眼前這個男人是什麽關係!”


    沒有迴應。


    準確來說是九花月現在不敢說話。


    藤井樹迴過頭,注意到九花月這時候捂緊臉蛋,她望了眼自己的父親.


    她濕潤的眼睛在發顫,疼痛似乎在她的臉上,向著她內心深處的延伸。


    九花龍一一個眼神看過去,九花月在父親麵前,把頭低埋了下來。


    藤井樹也知道,自己這話的確有些唐突。


    突然要求九花和她父親斷絕關係什麽,這丫頭肯定反應不過來。


    並且九花對她的父母,一定有著的期盼。


    她.畢竟很渴望親情。


    藤井樹側頭,又瞥了九花月一眼。


    這丫頭眼角帶滿了淚花,表情失落,頭發淩亂得不成樣子.臉蛋更是沁出鮮血。


    這個當父親的,怎麽一點兒也不留情。


    唉.九花什麽都很勇敢。


    就是在家庭的情感方麵,始終是害怕做出抉擇。


    即便她父親以家暴的方式對待她,她也依舊覺得眼前的男人,是自己的父親。


    想來是她對這個家,對她的母親,還抱有一絲希望。


    也是


    這孩子以前什麽都沒有,同學沒有,朋友沒有,如果連家人也跟著沒了,她就是一個漂泊在外的無根之萍。


    也難怪那天會選擇跑去車站自殺,對她來說,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一個能夠帶領她、支持她勇敢做出選擇、做出反抗的人。


    見兩人一直不說話,九花龍一顯然沒了耐心,語氣著急:


    “夠了.藤井先生,我說了,這是我們的家務事,我隻是在教訓我的女兒,你無權管轄,我勸你走開,別擋著我教訓她。”


    “是麽.教訓啊。”


    藤井樹最後瞥了一眼九花月臉上醒目的血痕,視線迴到九花龍一這滿是俊氣的臉上。


    應該說不愧是九花的父親吧,長得還蠻帥氣。


    “剛才,你這家夥打得挺舒服的對吧?”


    “怎麽?父親教育女兒,合情合理。”


    “沒什麽,隻是我作為她的老師,覺得九花先生您這樣的教育方式,有些不妥罷了。”


    藤井樹慢悠悠地說著,像是覺得有些熱,開始鬆開自己的西裝領帶。


    “我們家的教育方法,用不著一個外人來指手畫腳。”


    “可我是她的老師啊,你們將她托付給我,我也理應照看著點兒才是。”藤井樹將領帶取下。


    “.月很快就會退學,用不著你管。”


    “九花先生,我呢,隻是個普普通通的上班族。但我覺得吧,喜歡這麽對待自己女兒的人,一定沒吃過同樣的苦。”


    “你在說些什麽?”


    “九花先生真是沒耐心啊。”


    九花龍一皺著眉頭聽著,等到藤井樹說完之後,他才忽然注意到藤井樹的手,握成了拳頭。


    而剛才他取下的領帶,竟在不知不覺間纏上了他的拳頭。


    “你——!”


    九花龍一瞬間意識到這家夥要做什麽,瞳孔下意識地一縮。


    他正要伸手去擋。


    卻不料,下一秒。


    一個拳頭,已經飛在了他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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