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聞洞庭水,今上嶽陽樓。吳楚東南坼,乾坤日夜浮。親朋無一字,老病有孤舟。戎馬關山北,憑軒涕泗流。——杜甫


    天上沒有一朵雲,藍色的如同一塊布,天上白鷺都不敢飛,也不敢落在洞庭湖邊。因為那裏正在召開一場盛會。


    無數武林人士全都集中在了君山。


    這裏不僅可以隔絕尋常百姓,還是道家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之一的福地,供奉地仙候生。雖是道家領地,但是此次武林大會也是征得同意才敢在這裏召開的。


    這在道家來看也是一件好事,畢竟江湖統一,也為天下蒼生做了一件好事,免得在爭奪的時候,使得百姓遭殃。


    而這次大會,為了避免意外,專門由道家及佛門參與,他們並沒有太多的事,就是評判誰勝出誰落敗,然後就是看守整個君山,以防不軌之人趁機造事。


    九大門派剛上山門,便受到了佛道兩教的全體歡迎,不過這次佛道並沒有來多少人,都是一些洞天福地和三大聖地的主持和掌門。


    這場盛會讓這本是熱鬧的香火聖地變的安靜無比,烈陽下無數鮮紅的旗幟與樹木相映襯,湖風吹拂下,獵獵作響。


    而這九大門派的人從山下排到山上,還有數百不知名的門派也應邀上山。


    待到八大門派一一致辭後,一陣陣鼓聲想起便開始了這場盛會。


    遠遠在天下樓,都能聽到那震天的鼓聲。


    趙一痕背手看著那島上,並不能看到人,連旗幟都看不到。


    他隻是站著,所有人都去了,自己認識的人,也都混入其中,卻偏偏自己沒有去。


    此刻他是最安全的,但同時又是最不安全的。


    他在想,如果這次盛會之後,這天下會變成什麽樣子?第九門派會不會消失,荊州知府會如何?荊州刺史又會是什麽樣?


    而就在這個時候,樓下開始騷動起來,一群黑衣人帶著刀劍騎著馬在路上橫衝直撞,嚇的百姓驚叫連連。


    但沒有人敢出麵指責,就連天下樓的東家都出麵迎接,為首的黑衣人揮了揮手,便讓身後的手下分散開來,將天下樓包圍起來,還剩下十多名跟在身後。


    那黑衣人看都沒看東家一眼,徑直走了進去。


    趙一痕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


    他知道,該來的都來了,那麽這場盛會將會更加有趣。


    他走到桌前,倒了茶葉,放上熱茶,被窗外的湖風吹後,一陣茶香鋪滿整個房間。


    這種味道,不知為何,現在的他特別喜歡。


    “砰!”一聲,房門被一腳踢開,來人來保持著踢門的姿勢。


    趙一痕沒看他這副威風凜凜的模樣,而是倒了兩杯茶,並將一杯茶移至空座位上,仿佛是在迎接此人一般。


    “償命村趙一痕!”


    “武德司刺探監察許敬違!”


    “看來為了下贏這局棋,你下了不少功夫!”


    “再多的功夫,也難逃許大人的眼睛,不是嗎?”


    趙一痕指了指座位,許敬違嘴角一裂,露出了不屑的笑意。


    “都這個時候了,恕本官愚拙,你還有什麽依仗嗎?”說著便坐了下來,喝了一口清甜的茶水。


    趙一痕道:“前幾天是不是追丟了人?”


    許敬違笑道:“不過蝦蟹,找到你這條大魚,他們很容易引出來!”


    趙一痕點了點頭,“殺雞儆猴確實是一個好辦法,隻是我在這裏布了這麽久的局,你剛來,未免有些自信了!”


    “哦?這麽說你還有逃跑的資本?”


    說著許敬違又站了起來,警惕地看著四周。


    “許大人何必如此驚弓之鳥,在下又不是沒說不跟你一起走。”


    聽到這話,許敬違目光變得深邃起來,他忽然覺得自己抓過千百人,唯獨這個人越發看不透。


    “你以為你在洞庭湖的所作所為,本官都不知道?”


    “也許根據你多年的辦案的經驗,你有這個資本不屑一顧,但你辦的多數是官家的案子,江湖中的案子,你未必有我多!”


    “哼!廟堂與江湖又有何區別?”


    “說的不錯,都不過是人為,但你是否想過,強龍不壓地頭蛇的深意?又或者說虎落平陽被犬欺到底是什麽意思?”


    “那也得看看你是什麽狗了!”


    趙一痕搖了搖頭道:“既然許大人這麽自信,那我們不妨打個賭,如果你輸了,不論你站在哪一邊,你都要把李大人的案子公事公辦!”


    許敬違冷笑道:“吾乃武德司,從不站位!”


    趙一痕道:“這確實是你的資本,但若是這案子查到一些不能查的地步,你便離死不遠了,我相信你辦過這種案子,就算沒有辦過,也聽說過!”


    說道這裏,許敬違沉默了,自己這些年確實沒有辦過不能查的案子,基本上都是順風順水,但是在營中還是聽過一些風聲,數十年前這類情況不在少數,很多同門都被秘密處死。


    皇權不可違,是自己所信奉的條例,這也是多年來自己在武德司所總結的經驗,否則自己便是下一個被秘密處死的人。


    他不敢去嚐試,更不敢去越權。


    但是敢與好奇心是兩迴事。


    他很想知道,自己做這些事,倒底是為了皇權不倒,還是真的為百姓做事。


    在武德司第一天入職的時候,就被灌輸天下蒼生為己任,上斬慳吝,下砍作奸犯科。


    而在這漫長的辦案期間,自己心中也開始慢慢懷疑起來,這一切到底為的是什麽?


    在兩方的權衡下,最終點了點頭,“說說賭什麽?”


    趙一痕看他的樣子很滿意,至少每個人都有這種賭性,“很簡單,你把我抓迴去,三天之內,你還會恭恭敬敬的把我請迴來。”


    “嗬嗬嗬……原來是賭這個!那你恐怕沒有機會了!我們武德司的大牢,連隻蒼蠅都飛不出去!”


    趙一痕不可置否的笑了,說道:“當然,就看你有沒有機會帶我迴武德司了!”


    說著便將雙手遞給許敬違。


    許敬違帶上腳鐐便壓著走了。


    樓下和街上已經站滿了人,所有人都想看看這位官爺是帶誰走的。


    當所有人都看到帶著手銬和腳鐐的人是一位文弱書生時,他們根本不敢相信,更不願相信。


    有人悄然而退,有人搖頭苦歎,還有人品茶等待著發落。


    許敬違見狀,大聲說道:“他就是刺客團的刺客,殺害李大人夫人的兇手,手中有冰蠶蠱,還殺害千百武林各大門派弟子的趙一痕,今日我武德司將其捉拿歸案,還大家一片晴天!”


    本是安靜的大堂和街上,頓時熱鬧起來,叫好聲不斷,甚至拍手稱好。


    許敬違得意地看向趙一痕,但卻沒有得到迴應,整個人如喪考妣,甚至讓人有種受了刑的冤屈感覺。


    他皺起了眉頭,忽然感到不妙。


    就在這時,門口處走來數十人,大叫道:“官府抓人,難道不分青紅皂白嗎?”


    來人正是那群書生。


    他們個個義憤填膺,怒目而視,“官官相護,果真如書上所說一般!哈哈哈……”


    “哈哈哈……蒼天不開眼,何時還百姓晴天!”


    “就你這樣,還枉稱還百姓晴天,哈哈哈……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這群書生越說越來氣,甚至有人還說,“官場如此,這功名不考也罷!”


    許敬違沒想到第一個阻攔自己的人,竟然是書生,他嘴角有些不屑,冷冷道:“趙一痕的事,你們沒聽說過嗎?”


    一書生笑道:“哈哈哈……怎麽不知道,江神醫救了李明哲,李明哲恩將仇報,設計拐走他夫人,江神醫不計前嫌,讓趙一痕幫忙尋藥,他卻反而陷害趙一痕。此等惡人你們不抓,偏要抓一個好人,還扣上什麽刺客的名號!哈哈哈……你們官家人都是這種辦案的嗎?”


    另一書生道:“再說,趙一痕武功卓絕,又怎麽會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旁邊書生附和道:“對,此人我們見過,就是因為與趙一痕有關係,就要捉拿!哈哈哈……簡直可笑之極!這世道全憑你們官家人說話嗎?”


    許敬違大怒道:“他武功被廢,當然要偽裝成書生模樣!”


    第一個叫囂的書生,大怒道:“你放屁,你剛剛還說他有冰蠶蠱,可以殺千百人,就算他武功被廢,他還有冰蠶蠱,他會乖乖讓你帶走嗎?你們官家人連說話都胡言亂語,這叫什麽還百姓晴天,他被抓,我看就是你們屈打成招!你與那李大人一樣,禽獸不如!”


    說道這裏,周圍的百姓也覺得這許敬違說話漏洞百出,再看不出來什麽端倪,那可就是弱智了。


    於是所有人都開始反對捉拿這位書生,所有人都開始職責許敬違。


    旁邊的人看不下去了,問道:“師兄,要不要叫知府過來!”


    許敬違現在也是有口難辯,他雖然可以知道這位蘇公子就是趙一痕,但是一點證據都沒有,最大的漏洞就是冰蠶蠱!


    他也想不通冰蠶蠱去哪裏了,當年他在成都府為什麽不用冰蠶蠱?


    還有那個南疆女子哪裏去了?這是最大的疑問,隻知道他們苗寨都搬遷了,沒有人知道去哪裏了。


    這便成了一樁懸案。


    而且這蘇公子是趙一痕完全是推測的,並不能那麽確定他就是,因為有很多漏洞,比如為什麽跟江小白見了一次麵之後,就不見了,為什麽和白允隻是簡單的說了幾句話,又為什麽他和陳媛媛的關係那麽生分。


    這都是疑點,所以他看到這位蘇公子第一句就直唿其名,為的也是詐出來他的身份。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他自己親口承認了,毫無避諱的承認了。


    這到底是為什麽?


    都是他的詭計嗎?


    可是這詭計……


    等等……


    忽然許敬違驚恐的看向趙一痕,恨不得想一掌拍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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