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地地宮裏,隻有一束火折傳來微弱的光芒,柳湘君扶著趙一痕的手臂,目光灼灼地看著趙一痕,她像是喝醉酒了一般,臉上顯現出一抹紅暈。


    趙一痕可不相信她是在害羞,也不相信她會喜歡自己,沉默著,當做沒看見。


    他現在不需要畏懼什麽,故而又恢複了往日的冰冷。


    柳湘君道:“原路迴不去了,我們隻有從地宮暗道裏出去。”


    兩人一路前行。


    不多時便走到之前柳湘君昏迷的地方,一地冰屑,還有兩段黑蛇。


    柳湘君走上前去,撿起黑蛇,放進懷中,神色有些低沉。


    “你知道嗎?我們苗族養的蠱,會把它當做自己的孩子,悉心照料,哪怕是受了輕傷,也會心疼不已。所以每個人,一生隻養一隻蠱。”


    趙一痕沒有說話。


    柳湘君知道他有再聽,淚珠掛在眼角,輕輕抹去,她雖武功很強,可以讓數毒蟲聽命,揮手間,殺死數百人,但對自己蠱的死去,還是會流眼淚。


    “我們或許壽終正寢了,但蠱卻不一定會死,那我們會將蠱像供奉先人一樣供養起來,讓別人奪去,便是我們的恥辱,也會遭到報應!”


    難怪苗人們不肯將冰蠶蠱交給中原武林人士,但現在冰蠶蠱到自己手中,想拿迴去,卻是不可能的了。


    趙一痕輕撫了蛇身,忽然覺得這蛇也沒有什麽可厭惡之處,尤其它這乖巧的模樣,甚是讓人喜愛。


    靜能取悅主人,動能驅逐敵人,如此神物,豈能拱手送給他人?


    柳湘君見他無動於衷,心中就像有一股烈火在燒灼,憤然道:“明裏暗裏說都不行!你怎麽這麽無恥!怎麽可以隨便搶別人的東西?”


    這才是她真正想說的話,但這種激將法對趙一痕完全無效,直接忽略。


    她不知道趙一痕為什麽突然轉性了,變得極其不愛說話,而且臉上就像被冰凍了一般,沒有一絲表情。


    對於趙一痕的不作為,她毫無辦法,隻能隨著他一起向前走。


    又過了一會,他們來到了一扇石門前,門中有洞,不足一尺,仔細看去,是新的痕跡,門下還有一些碎石。


    這是穿山甲打的洞。


    不得不說冰蠶蠱寄生在穿山甲身上是個明智的選擇,不僅有著刀槍不入的厚甲,還有強悍的寒毒,而且速度也是非常驚人,隻要到達一個人身旁,必然會沾染寒毒,若是再重一些,哪怕是像三問道長這樣的高手,也會受傷。


    隻可惜,它遇到了運氣好得過分的趙一痕。


    柳湘君雙手不斷地拍打著牆麵,大約二十多下,石門緩緩上升。


    裏麵是一方石室,進去之後,她又將裏麵的油燈點燃。


    七盞油燈搖晃著幽火,仿佛是歡迎著他們的到來。


    石室是圓的,四周籠子,關著很多動物和毒蟲,而中間則是一個圓石桌,上麵一瓷碗,裏麵裝著灰粉。


    四麵牆壁還是開鑿時的模樣,全是沒有打磨的石壁,坑坑窪窪,連壁畫都沒有。


    柳湘君道:“這個石室是因為當初剛到這裏,沒能控製住冰蠶蠱,殺了很多同胞,所以剛挖好,就將它放進來了。”


    趙一痕道:“所以南田寨的人是冰蠶蠱殺的?”


    柳湘君臉色一暗,道:“我也是之前從竹簡裏看到這個秘密,之所以沒有告訴他們,是因為當時被江湖中人追殺至此,本來這些人就抱怨為什麽不把冰蠶蠱交出去,能夠在這裏休養生息就算不錯了,若是再告訴他們,是冰蠶蠱害了他們,定會造成恐慌,做出滅族之事。所以就將這事壓了下來。”


    趙一痕這才明白,是出於保護好僅剩的苗人而將這事變得複雜,至於後來為什麽後輩們執著這件事也沒有告訴他們,多半是中原人士還在外界打探他們的消息,一旦泄露,滅族之時也是隨時的事。


    畢竟族人與族長思考的事,並不一樣,族人隻會想著我們為何死了人,就必須要得給出一個解釋,若是沒有,我就要鬧,大不了一起完蛋。


    而族長則會想,隻要族人不滅,一切都可以東山再起,光複先祖,為他們報仇雪恨。


    這樣的心裏,或許柳湘君並不了解,但身為聖女的姐姐,天天都看著前人的經驗與權計的書,定然知道。


    柳湘君神色黯然道:“冰蠶蠱一直在這石室裏,這裏的每個活物都是它們的食物,中間的灰粉,就是他們的窩,也是我讓它附身在穿山甲身上。”


    既然這裏放冰蠶蠱,又為何要放出來?還偏偏是今天?


    她似乎知道趙一痕想要問什麽,歎道:“其實我們闖入這裏來,都是姐姐設計的,她早就知道你和那女人有關係,所以帶你過來。她把所有的事都用苗語寫在竹簡裏,就是為了不讓你看懂,好讓我來這裏,將冰蠶蠱放出來。”


    她頓了頓又道:“殺你是順帶,最重要的是,到這裏來的漢人越來越多,姐姐受了傷,長老們也沒有力量抵擋他們,隻有將它請出來,配合新冰蠶蠱一起殺了他們,或許我們又要搬遷了。”


    她低眉輕歎,憂心之色露於臉上。


    隻是她依舊沒有打動趙一痕,她所說的,都在他的意料之中,雖有些隱秘之事不知道外,大多都猜出來了。


    他們既不願交出冰蠶蠱又不想讓同胞受傷害,這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柳湘君看著他毫無變化的臉色,便知道他是鐵了心要將冰蠶蠱帶走了。


    “出口機關在碗裏,轉動一下就行!”


    說完便掩麵而泣。


    趙一痕走到石桌前,伸手握住瓷碗,但見碗與石桌並不相連,隨手就拿了起來。


    中計了!


    這時,石門突然關上了,柳湘君也不見了。


    趙一痕苦笑道:“老九啊老九,你也有今天啊,被女人耍的滋味如何?”


    不過他並不擔心自己的安危,因為他完全可以出去,比較石門有洞,可以用縮骨功出去,但出去又如何,還不是漫無目的的找出口?


    他要讓聖女請自己出去,而且還要大搖大擺地走出去。


    他相信,到了晚上,她一定會過來找自己。


    趁著這個時候,他得吃飽喝足。


    這裏的活物很多,省點吃,完全可以吃半個月。


    寒水刀叉著七八個毒蟲,點燃了已無用處的竹簡,開始一個一個地烤,烤到糊味四溢,汁水翻滾時,就可以出火了。


    其實活物不僅僅有毒蟲,還有兔子,鼴鼠,野鴨等會野味,隻是今日,他想換個口味。


    雖然口味有些獨特,但不妨礙吃。


    青蛇在旁邊聞著味,兩白色的獠牙裏,流出了一絲口水。


    奈何他這個假主人並沒有在意它的感受。


    吃飽後,又可以安安穩穩地睡一覺,這樣的悠閑之處,趙一痕可是很少能夠擁有的。


    他無需管是否有人會來殺他,隻需要閉上眼睛美美地睡去就好。


    柳湘君出去時,天已經黑了。她第一時間找到了姐姐。


    隻是聖女身上全是劍傷,鮮血已經凝固,但臉上的紅腫與血跡卻讓柳湘君觸目驚心。


    她身後的幾大長老,滿身也是傷。


    聖女道:“這次來的是另外三大門派掌門,還有大理國的軍隊,雖然趕走了他們,但冰蠶蠱卻被他們搶走了!我交給你的事辦好了嗎?”


    柳湘君點了點頭道:“他被我困在地宮裏,不過冰蠶蠱現在聽他的話,我不敢搶。”


    聖女低下了頭,剛在這裏安生了一百年,又被他們打破這片寧靜;寒潭的冰蠶蠱才剛成形,就被他們奪走,她怎會甘心!


    她握緊了雙手,憤恨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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