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平白無奇的話語,實則步步殺機,若一言輕視,必然死無葬身之地,這便是文人的武器,也是言語真實的力量!


    雖然楊出易被趕走了,但趙一痕還是覺得自己暴露了太多,尤其是自己的弱點。


    他本沒有弱點,但現在看來,弱點開始有了。


    趙一痕複雜地看向依舊驚慌的陳媛媛,他不能有這個弱點,也絕不能讓別人知道他這個弱點。


    這個心理,是矛盾的,卻又是必然存在的。


    “楊出易不會放你迴去,這段時間就留在成都府,等我迴來。”


    他收迴了目光,不敢再看向她,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聲音很冰冷,就像初見是他捏著陳媛媛的嘴逼她吃飯時說的話一般。


    沒有一絲情感。


    陳媛媛的心就像被他的刀狠狠地插進去了一般,疼得他喘不過氣來。


    趙一痕變了。


    更讓她不安的是,自己就像當初一般,自己的行動都被他安排地明明白白的,而自己隻能按照他的意圖去做。


    她不得不去做,因為趙一痕的態度,讓她也不敢去違抗。


    “可是……”她怯弱的聲音,有些發啞。


    “哎呀,我的好妹妹,沒什麽可是的了,跟我在一起,你就放心好了!”


    茅羽曦不知道趙一痕為什麽突然變了性子,冷冰冰的,讓人忍不住直打哆嗦,但她知道,趙一痕絕不會讓陳媛媛受到傷害,現在他們也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她自己也很安全。


    接下來她要做的就是培訓,將陳媛媛這種善良的內心,培養成了一個和她一樣狡猾的人,否則在成都府定會被老狐狸找機會把陳媛媛的話套出來。


    趙一痕的變化,茅羽曦的勸說,開始讓她明白,事情並非自己想象的那麽簡單,而她也別無選擇,隻能任由著他們安排自己。


    趙一痕和茅羽曦也深知,楊出易之所以沒有更深層次的挖掘線索,也沒有明目張膽的將人抓到大牢裏審問,是有顧忌的,正如他所說,這案子本不他的本職,還有知府、縣令。


    而他顧忌所在,便是沒有撐腰的,也就是李大人!


    等到李大人醒來,便是秋後算賬的時候。


    夜裏,茅羽曦又霸占了陳媛媛,趙一痕則去了另一間房,當然不會跟那個滿身膿包的李二公子睡。


    茅羽曦開始跟陳媛媛講起了故事,都是江湖中陰險狡詐的殺人事,有仇殺、情殺、利益、權術等等,有的甚至是強盜因為分配錢財不均而大打出手。


    陳媛媛得震驚無比,本以為自己開個店鋪就已經有很多勾心鬥角的事,但她不曾想到士、農、工、商裏竟然也摻雜了這麽多離奇的理由而殺人放火。


    不錯,茅羽曦就是在給她灌輸江湖險惡的意識,讓她知道,以後善良絕對會要了她的小命!


    陳媛媛開始細想自己身處的環境裏,在楊出易笑臉中,也尋出了一絲的狡詐來。


    而更令她惶恐的是,自己竟然慢慢融入了趙一痕的圈子裏,將自己從無憂無慮的大小姐,慢慢拉進了這個爾虞我詐的世界裏。


    她是拒絕的,但仿佛又在這魚龍混雜的人群中,看到了一絲光亮,那是趙一痕的身影。


    她忽然想起了趙一痕的變化,忙問道:“趙一痕,他今天怎麽了?”


    茅羽曦想了半晌,也沒想清楚,明明趕走了楊出易,為什麽他反而不高興了呢?


    她搖頭道:“不知道,但你應該要相信他,他對付楊出易遊刃有餘!”


    陳媛媛心事重重地睡去,她知道,趙一痕的變化絕不是因為楊出易,而是他和自己的距離開始變遠了。


    女人的直覺是相當可怕的,陳媛媛開始擔憂起茅羽曦的同心蠱到底可不可靠。


    趙一痕在床上也睡不著,今天與楊出易的交手隻得益於自己弱點隻有一個,若非楊出易也有弱點,他定會陷入被動。


    這個弱點是致命的,是他在暗殺生涯中的絆腳石,他絕不能允許這樣的存在。


    曾經他也告訴過自己,絕不能有情,可在這幾個月安逸的生活中,讓自己放鬆了警惕,才會有了這個弱點!


    他忽然想到了同心蠱,這也絕不能留!


    但若是他讓茅羽曦將同心蠱收走,那陳媛媛會不會傷心?那自己呢?


    他發現自己根本擺脫不了陳媛媛的陰影,也無法理智的思考,他陷入了兩難中。


    他恨不得將自己的心掏出來大卸八塊,更恨不得將自己腦袋裏的陰影全部斬殺在自己的刀下。


    他陷入了煩惱中,陷入了癲狂中,這本就是有解的,隻要離開陳媛媛,或者殺了她就行,為什麽要這麽複雜?


    良久之後……


    管他呢!船到橋頭自然直!


    他開心的睡了。


    除夕這一天,本事張燈結彩,舉國歡慶的日子,而在成都府卻是無法熱鬧起來。


    搜查一夜的官兵,依舊沒有停止,整個成都府,昨晚他們已經搜了一遍,今天又要再搜一遍。


    趙一痕等人把李二公子明目張膽地抬到了楊府中。


    期間也有官兵來搜查過,但是看到李二公子惡心的臉時,連忙擺手讓他們走。


    楊出易沒有食言,將陳媛媛等人安排在了西廂房。


    西廂房有三間房,本是讓他們一人一間,但被茅羽曦以節省房間為由拒絕了。


    楊出易隻好作罷。


    趙一痕去了楊婉兒的閨房裏。


    女子的閨房,男子是不可進的,除非是父母的安排。


    楊婉兒本不想開門,聽到是趙一痕來了,她隻好開了。


    不是因為她想念趙一痕,而是她被迫成了趙一痕的丫鬟。


    丫鬟不見主人,是要被罰的!


    楊出易見還是趙一痕好使,心中有些不平,還未出嫁,胳膊肘就往外拐了!但也無奈,就讓這空間留給他兩吧!


    趙一痕拿出當日的字據,撕了。


    “從此以後,再無瓜葛!”


    楊婉兒苦笑著,她知道趙一痕的意思,他不想見到自己,自己太醜惡了,醜惡到讓趙一痕嫌棄。


    她也不想跟著這個拔刀殺人的惡人。


    但自己已經被人喂下了毒藥,又豈能再無瓜葛?


    這便是報應!


    她沒有說話,說了也沒有任何意義,因為茅羽曦是不會放過她這個犯了江湖大忌的人!


    趙一痕僅僅說了一句,便喝起了茶。


    他不能走,因為就這麽走了,楊出易一定會懷疑自己。


    隻是他錯了,楊婉兒把自己鎖在閨房的原因並不僅僅是因為趙一痕不原諒自己,更是她放不過自己。


    說是懺悔也不為過。


    見趙一痕沒走,她有些詫異,自己的閨房,任何男子不得進入,讓他進來就不錯了,交代完事,不就走嗎?還呆在這裏,要看自己羞羞的衣服嗎?


    這話當然不能說,賭氣般的也坐在了桌上,喝起了茶。


    趙一痕沒有變化,他還是那樣的冰冷,但在楊婉兒看來,卻是有些柔和。


    她看了兩眼便低下了眉頭,她不敢看,越看越覺得心慌,甚至有種小鹿亂撞的感覺。


    她暗道不好,淫毒要發作了。


    趙一痕也看了她一眼,比昨天更消瘦了,眼裏的血絲又增了許多,臉上的骨骼都顯露出來了,臉色……嗯?怎麽還有些泛紅?


    這可不像自閉的跡象。


    難道……


    楊婉兒抬頭見趙一痕正看著自己,兩人目光接觸在一起,心頭更是一顫,什麽殺人放火,什麽惡人惡事,統統拋在腦後。


    埋首羞道:“這麽看人家做什麽?”


    趙一痕覺得火候差不多了,隻要解開她的心結,讓她心情好點,便可以讓楊出易不再找他麻煩。


    雖然他很不想理她,但所謂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又所謂小不忍亂大謀,他隻好柔聲道:“哪裏不舒服?”


    這絕對是他第一次這樣溫柔地問候,也絕對是第一次讓自己不舒服,令他雞皮疙瘩掉一地,但為了能讓茅羽曦和程媛媛安心的在府中不被騷擾,也隻能出此下策來惡心自己了。


    楊婉兒感到困惑,這個惡人,竟然還會關心自己,難道他是原諒自己了?自己可是做出那種害人的事啊!


    難道昨日他要殺自己是表像,他隻是做樣子給陳小姐看的?


    一定是這樣的!


    恍惚中,覺得自己心中緊閉的一扇扇窗戶被打開,陽光照進來,將陰暗的心房,照得敞亮!


    那陽光真美!那聲音真暖!


    她用手撐著頭,羞意漸濃,不敢看趙一痕,也不敢說話。


    趙一痕見她模樣,便知道沒多大事了,隨即道:“頭疼,多喝熱水!”


    說著他便轉身離開。


    此時不離開,更待何時?


    玩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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