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人很多,江小白攜著江拗兒逛遍了整個成都府有名的地方,雖然僅走馬觀花式遊覽,但足以讓江拗兒大為驚歎。


    一直生活在山裏的江拗兒,看到新奇的東西,總會忍不住問:“那是什麽?”


    江小白也耐心地講解。


    “是糖葫蘆,能吃!”


    “是小風車,不能吃!”


    “是菩提子,不能吃!”


    “……”


    江拗兒挑了一個大個的糖葫蘆,一邊吃一邊嫌棄,“不就是山果裹上糖嗎?”


    趙一痕一笑了之。


    江小白卻笑不出來。


    江拗兒長期呆在山裏,已經與這個江湖脫軌,很多事他都不知道,若將來有人對他耍些手段,或自己漫遊在這萬千世界中,迷失了自己,這將是他一生中最大的敗筆,也是他最對不起拗兒的地方。


    趁他心智未全,早做準備為妙。


    可是行走江湖,沒有銀兩,是行不通的,哪怕是趙一痕也會銀兩犯愁的時候。


    他突然想起了楊玉花說的事,若是行走江湖,以他的醫術絕對可以讓江拗兒茁壯成長,隻是這違背了他的醫道。


    他轉過身,看向趙一痕,嗯……可以有!


    趙一痕被江小白看得心裏發毛,連忙躲開了。


    接下來的事,都是水到渠成的。


    ……


    陳媛媛去了塗山酒家,周掌櫃給他引薦了三個巧匠,一個是台州銀器匠加鷹,吳老雖不惑之年,但其工藝堪比老一輩工匠,不僅銀飾光亮毫無鍛造之痕,而且雕刻的花紋栩栩如生,當下有五名弟子得其真傳,可出一名弟子為其供貨。


    第二個是錦州有名的玉匠羊不傳,不論玉質多糟糕,他都能根據其特色修飾成精品,雕刻之術,也是非常了得。


    第三位也是台州人,是有名的家具巧匠,鏤刻之技比加鷹還要高超,隻是他一般隻做家具,當然他會用家具的廢料去做木釵,木釵上鏤刻的紋飾也是絕品。


    聽完周掌櫃的介紹,陳媛媛震驚的捂住了嘴巴,這份情義分量太重,她承受不起,連忙婉拒道:“周掌櫃,這萬萬不可,小女子何德何能讓您如此大費周章。小女子僅僅一介新手,不懂這些生意上的往來,萬一做不好,敗了幾位工匠大師的名頭呢!”


    周掌櫃讚許的看著她,笑道:“有這份心,便很難能可貴了,若是往後,你能保持這份初心就好!”


    陳媛媛被他一句話點到,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反駁,隻好深深地鞠了一躬,道:“周掌櫃與三位大師的垂青,小女子一定會竭力做到最好,絕不辜負你們的期望!”


    四人都笑了,仿佛是看到了自己的希望一般高興。


    周掌櫃見眾人都很滿意,便笑道:“我觀察了一下陳小姐曾經挑過的玉簪,可謂是心思細膩,慧眼識珠,每件飾品都能讓人滿意,幾位能工巧匠都在,不如一起探討一下,如何讓你三生齋的飾品更加精巧吧?”


    陳媛媛被周掌櫃誇得有些不好意思:“小女子哪有什麽慧眼識珠,隻是找些自己喜歡的飾品罷了!”


    “哈哈,這正說明陳小姐有慧根啊!”


    眾人皆是一笑。


    隨後便將陳媛媛帶進後院,後院陳列這幾位大師的作品。


    銀簪如月,太陽下,閃著晶瑩的光,簪頭是刻有迴紋,線條彎曲,設計活潑,可謂是精品了。


    再看玉笄,無數白色和黑色棉絮般的斑點,實在是不忍直視,但仔細一看,黑色被刻成石頭,白色是雪花,如同雪中山水畫一般,美不勝收!


    而那木釵,是以金絲楠木做成,釵首為鶴,兩股如沉木,遠看就像一隻仙鶴立於水中石頭之上,其意境妙不可言!


    這隻是三位巧匠其中最精巧的作品,其他的也不分伯仲。


    周掌櫃笑道:“如何?”


    陳媛媛看著十幾件精美的首飾,喜不自勝,“大師果然是大師,各個雕琢精美,簡直有鬼斧神工之妙!”


    三位大師以及周掌櫃都笑了,若不拿出點能耐,又怎麽讓人信服?


    陳媛媛看四位興質頗高,有些不好意思道:“隻是……”


    幾位大師神色一變,這些首飾可都耗費了自己無數心血凝聚而成,怎麽這個小丫頭還有不滿的地方呢?


    周掌櫃雙手背後,並不意外道:“但說無妨!”


    “隻是,這些物品,並不是飾品呀,他們都是珍品,不宜做首飾,太貴重了!”


    聽完這句話,眾人才鬆了一口氣,原來並不是工藝上的問題,三位大師皆笑道:“確實如此,那依陳小姐之見呢?”


    陳小姐見眾人肯定,也不在藏著掖著,笑道:“因飾品分為公子和佳人,不妨做些與他們相符的首飾,又或者分年紀與性格喜好,文靜的,配銀飾花鳥,賢惠的,配木飾山水,端莊的,配玉飾佛器等等……”


    原來如此!


    並不是他們做的不好,而是沒有實用性,與其將首飾奉之高閣,倒不如不買!在這個流通的人群裏,是很難賣出去的!


    眾人恍然大悟,皆投去讚賞的目光!


    “陳小姐入行不過一個多月,便知以其人禦其器,這般遠識,當真後生可畏啊!”


    周掌櫃深深一歎,但對其褒獎可並不低。


    “那既然如此,諸位大師還有何疑義?”


    三人那還有什麽疑慮,異口同聲道:“就按照周掌櫃的辦法定了!”


    所謂周掌櫃的辦法,就是買賣之後四六分,因幾人都認為周掌櫃有功勞,故而改成陳小姐有夥計,開支大得四成,周掌櫃有舉薦功勞得半成,其餘五成半,三位大師平分。


    陳媛媛占比過多,本想推辭,但在幾人的勸說下,簽了字,畫了押。


    終至此時,陳媛媛梗在喉中的刺才落下,也讓她鬆了一口氣,如今有幾位大師的幫襯,又有周掌櫃照看,三生齋不紅都難!


    商討了一下午,幾人有些疲累,席間陳媛媛喝了點酒,頭有些微暈,但並不糊塗,她一一謝過周掌櫃和幾位大師,心情大好。


    推杯弄盞間,夜已漸深,酒菜漸涼,怨時光流逝太快,眾人不能盡興,三位大師離了席。


    陳媛媛坐在桌子上,不肯離去。


    “陳小姐心事重重呀!”


    周掌櫃有些驚訝,難道還有比今日更好的事嗎?


    陳媛媛強笑道:“哪有什麽心事,隻想打聽一下趙一痕現在在哪兒,穿得暖嗎?”


    今天的成果,都是趙一痕所賜,而他卻遠在天邊,沒有到今日的成就。


    興許這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也興許是他的無意安排,但總之,她很想親口對他說,謝謝他!


    周掌櫃眉頭一皺,輕吸了一口氣,“嘶~若是他去成都府,也應該住我們酒家的,但卻沒聽說近日有我們的貴客入住酒家呀!”


    這麽說,他一直沒去?


    陳媛媛心裏突然有些空,像是自己站在無盡地平原裏,不見人,也不見物,也沒有聲音。而趙一痕就像一道光,她隻是順著這道光走下去。若是別人,則會覺得太過呆木,而她卻不會抗拒。


    沒有收到趙一痕的信息,就像這道光變得模糊,甚至漸漸熄滅一般。而陳媛媛自己覺得牽引自己和他的那條線斷了,而她則隻是握住了他對自己的嗬護。


    陳媛媛輕歎了一下,悵然若失,臨走之時,都忘了跟周掌櫃打招唿。


    周掌櫃也歎了一口氣,“年輕真是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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