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子來的目的自然是下達任務,當然也是為了看看一年未見的一痕哥哥。今年第一次見麵,就送上了飛鏢,或許陳媛媛會覺得很變態,但在償命村卻是常見的現象。


    棋子,是償命村所有殺手的稱謂,流血是考核棋子的其中一關,而插飛鏢,插匕首也成了棋子相互見麵的一種禮儀方式。流血了,就算輸,因而趙一痕輸了。


    當然飛鏢上放十三香,是禁忌,當然雀子是個例外,畢竟她上麵有人。她在村裏,經常用各種有意思的藥下給棋子,當然都是小毒,大毒,非被她的爹吊打不可。


    她很喜歡和趙一痕玩,因為她玩不過,賴皮的話,趙一痕又不理她,讓她曾一度受挫,這次插中他,讓她成就感十足,但趙一痕仿佛沒心情帶她玩,又讓她很失落。


    一切的原因都在於那個叫陳媛媛的陳大小姐,仗著自己好看,就了不起嗎?


    當然雀子並沒有太多在意,塵世中的女子,好看的多如牛毛,這種嬌小而又愛哭的女子也不少見,她認定,趙一痕是不可能陷進去的,最多就是玩玩而已。


    接下來的幾天,趙一痕給陳媛媛找了一個離村中心不遠的店鋪,店鋪人流量雖沒有村中心大,但也經營好的話,足夠陳媛媛吃喝了。


    東家一開口就是一百五十兩銀子,雀子卻不答應,一個破鋪子,在償命村都是免費發的,跟東家磨嘴皮子,從一文磨到一百兩,從早上磨到晚上,中午飯都不帶吃的。


    雀子和趙一痕都是武林高手,一頓不吃沒什麽感覺,可東家和陳媛媛是普通人,陳媛媛中途去吃飯了,但東家卻不行,他想吃飯,嫩是被雀子攔住了,一百兩不租,不給吃飯!


    眼看著太陽快落山了,肚子叫的厲害,餓得連說話都沒力氣了,最終鬆了口,“姑奶奶,一百兩,一百兩就一百兩!”


    見到東家鬆口還不行,必須把租賃憑據寫好,手續辦好才可以。


    一直忙到大晚上才放了東家。


    東家鬆了一口氣。


    陳媛媛也鬆了一口氣。


    原來開店鋪這麽麻煩。


    隻是她不知道,更麻煩是裝修,鋪子雖然很小,差不多隻有豬圈大小,但還需精心裝修,這是生意之道,門前兩對聯,“玉鈿銀簪髻可幸,白珠赤墜豔絕塵。”


    門內一塊長板,擺上從洛陽南下一路買的令陳媛媛喜歡的首飾,玉鐲、花鈿,金釵,銀簪,步搖等等,每隔一寸,放置一個不同的首飾,橫豎七九,六十三個首飾,不帶重樣。


    剩餘一大包,約有數百個,應該夠一個月的銷量了。


    兩邊牆上各放置三副山水畫,頂上懸三盞畫著蘭花無骨燈,整個鋪子紅白黑色調,讓人看起來更加嬌豔奪目,這手筆自然出自雀子。


    桌椅案塌,由趙一痕打造,雖然有些粗糙,但很實用。


    這期間,沒有花陳媛媛一分錢,也沒陳媛媛一點苦活,全被趙一痕和雀子承包。


    陳媛媛暗下決心,若是賣的好,定雙倍奉還,這份人情債,對於現在的她來說,無疑是最深重的。


    一連十多天的忙碌,終於在落下帷幕。


    陳媛媛清楚的記得,冬月十五,那天晚上,天飄了小雪,一切準備妥當,準備第二天的開張。


    三個人圍在火爐旁,一張粗製長桌上,三碟素菜,一隻烤野雞,一隻烤乳豬,陳媛媛不會做飯,雀子隻會吃,隻有趙一痕了。


    火爐閃著赤紅的光,就像當時烤狼肉的那時一樣,他還是那樣冷淡,還是那樣的孤傲,隻是熱心已經出賣了他。


    陳媛媛迴過頭,那隻兔子此時被關在籠子裏,雪白的毛,眯著眼睛正在打盹,旁邊兩根青菜葉,還剩兩白色的幫子。


    仿佛這才是它的歸宿,也是最好的結局,至少已經不愁吃穿了,也不會考慮豺狼虎豹了,不是嗎?


    趙一痕撕了一塊乳豬蹄,說道,“每個首飾加十成利。”


    陳媛媛驚地瞪大了眼睛,十成利,這也太暴利了吧!


    這時雀子一臉油膩,也瞪大了眼,激動道,“什麽?才十成利,太便宜了吧!不成!再加三倍!你不知道,這裏的人都是這樣幹的,黑心的很!”


    說到這裏,似乎覺得哪裏不對,“欸,我們這叫局勢所逼,賣便宜了,別人還以為我們是假貨呢!更何況這些都是你喜歡的呢!”


    這樣說來,確實有道理,不過這樣不就成了奸商嗎?要知道她買迴來這些首飾,最高價也不過三兩銀子。賣出去十八兩,那六十件首飾就是一千多兩,這些錢,可以讓一個農民家生活三四輩了,甚至更多,果然是無奸不商!


    陳媛媛心中想著,還是按趙一痕所說,無愧於心。


    “有理,同市價,過於便宜,也會麻煩不斷。”趙一痕突然開口說道。


    “嘿嘿嘿……就這樣定了哦!陳小姐,賺了錢可要記得給我留點哦!”雀子嘿嘿一笑,眼裏已經開始冒銀光了。


    “那是自然,雀姑娘大忙,妹妹沒齒難忘。”陳媛媛點頭,表示感謝,隻是沒想到,趙一痕和她一樣黑心。


    不對,他們本來就是一路人,為了錢,幹著殺人的活,讓無數家庭陷入黑暗,讓自己有家不能迴,而自己卻又跟他們在一起!


    恍然間,陳媛媛陷入了惶恐之中,是不是自己也會跟他們一樣,變成黑心商家,為錢不擇手段?


    手中的茶如心緒般綻開了波紋,她不想成為那樣的人,也不能成為那樣的人。所謂的麻煩,就隨他去好了。


    風雪夜裏,雀子用黑色麵紗遮住俏臉,趙一痕穿上鬥篷,一個向深山走去,一個向村外踏行。


    陳媛媛站在門口,目送著兩人離去。三人,同一個地方走向不同的方向。


    本來熱鬧的暖鋪,仿若人走茶涼,隻剩下孤單的她,遠遠地凝望。


    最終都化為深深地長歎,酒未完,茶未幹,欲收拾,又何甘?


    靜坐在塌上,雖有錦緞鋪在上麵,但依然可以感受到粗糙的塌麵,那是趙一痕做的,是那個親手殺了她父親的趙一痕做的,那匕首……那馬術……那兔子……還有那一吻……


    風雪灌入到店鋪中,唿嘯著,尖叫著,陳媛媛覺得暖爐力不從心了,自己也凍得麻木了,才起身走到門口。


    行人已經少了,稀疏兩三人偶爾打傘路過,遠處燈火幽黃,裏麵卻歌舞相伴。


    熱鬧是別人的,寂寥是自己的。


    陳媛媛又歎了一口氣,隨手就要將門關上,想要讓爐火把自己溫暖。


    “請問,我可以買個首飾嗎?”


    這時門外突然走來一個人。


    陳媛媛看來人,愣住了。


    此人是個頭發寸許,九點戒疤依稀可見,卻身穿褐色俗家衣裳,模樣有些拘謹,還有些羞赧。


    正是那日金光寺遇到的解簽小沙彌,他竟然還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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