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org/


    問:我是一個勇敢的人嗎?麵對何種境地都一如既往勇往直前,絕不退縮,敢於麵對淋漓的鮮血也敢直視慘淡的人生?


    答:並不是,我懦弱自卑膽小如鼠,在學校期間我與所有人都不交好不結怨,我遠離衝突,遠離紛爭,我害怕折磨畏懼傷痛,直麵鮮血會讓我瑟瑟發抖的像一隻下水道裏的耗子,身處險境會讓我動彈不得步履難行,那些侮辱我打罵我的人,我一笑置之,我很清楚自己身強力壯,我完全可以讓他們畏懼而不是成為欺淩的工具。


    可是我沒有。


    在我六歲那一年,我和鄰居小孩親眼看見了鄰村的村民械鬥,我們擠著躲在一片草垛後麵,彼時涼風吹徹孩童衣襟,我親眼看見常坐在鄰村村口,對任何人都溫和慈祥的伯伯憤怒舉起鍁鏟砍掉對方的大半臉皮,鮮血肆意揮灑在每一寸土地,丟掉半塊臉皮的年輕人在穹頂下哀嚎不已,他摸著自己殘缺不全的麵容,在草地上蜷縮抽搐作一團,像一隻被砍掉了頭部的蛇那樣瘋狂扭曲,他癔症般的竭力嘶喊,裸露的肉塊與神經粘連在一起,掛在下頜的眼球搖擺不定,濃稠血液流淌過的土地都變成恐怖的紅黑色,血腥的味道則從穀場一直飄散到草垛,飄散到我年幼無知的心靈裏,它在我的心裏留下了無法磨滅的恐懼印記,那是一種光是提起就能讓人膽戰心驚渾身顫抖的感覺,在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我都重複的做著這樣一個血肉模糊的噩夢,我時常在半夜裏驚懼的醒來,冷汗從額角一直流淌到胸口,夢裏的殘肢依稀可見,那張碎裂的臉不停地在我腦海裏撕心裂肺的唿喊著深入骨髓的痛楚。


    此後每當看著別人鬥毆打架,我都會不由自主的想到那些粉碎的肉塊和彌漫在空氣裏令人作嘔的殘忍氣息,我開始變得手腳冰涼,渾身上下有種麻木的感覺,那些夢中的恐懼摧殘啃噬我渺小的勇氣,我開始變得畏首畏尾,甚至連一個朋友都交不到。


    這種恐懼一直持續到我上大學才有所收斂,我開始加入推理社,我在人們的臆想世界裏構造一個個並不存在的兇殺現場,模擬一把把可能存在的染血屠刀,這是我對自己內心恐懼的唯一一次抗爭,然而我心底裏卻很清楚。


    我很膽小,比所有人都要。


    猛地敲下酒瓶的那一刻,恐怖的記憶霎時間被喚醒,眼前腦門血流如注的青年人,門口瞪大眼睛驚叫的服務員,房間裏慌亂作一團的眾大漢,都像是水墨畫裏的人物那樣若隱似現,於是我開始抑製不住的顫抖,尖銳的觸覺,刺耳的聽覺,還有,模糊的視覺,我努力地鎮定下來,看著手裏那支破碎的隻剩下半截還沾著血液的玻璃瓶,彌漫在空氣裏的酒精與血腥味淹沒了我,我就快要窒息了。


    我強作鎮定又麵帶微笑,半倚在椅子上衣衫淩亂的汪茜似乎清醒了一點,她掙紮著想走到我麵前,幾個大漢終於發覺我是單槍匹馬了。


    他們強行無視地上哀嚎的青年,對著我冷嘲熱諷,可我心裏很清楚他們開始害怕了,人多又如何?


    我踉蹌著往前走,拉起汪茜,他們終於忍耐不住要動手,眼睛卻死死的盯著我手裏的半截酒瓶,我揮揮手,豎起手裏的酒瓶,你們可以攔著我,你們人很多我絕對打不過,可是我保證一定會第一時間桶向那個衝在最前麵的人。


    他們不屑的笑笑,嘲笑我的懦弱,腿分明都在抖了還要裝逼。


    是啊,我怕的要死,我比你們每個人都要卑微膽小,我比你們每個人都要害怕受傷畏懼流血,所以我比你們每個人都要了解恐懼本身,所以我知道那種抽象的脊髓麻木感其實是最強的武器。


    我好害怕啊,如果你們都死了該多好,那樣我就不會再害怕了。


    冷冽的殺意從我顫抖的軀體裏散發至整個房間,血液從玻璃瓶斷口處一滴一滴的滴到地上,整個房間寂靜的隻剩下“嘀嗒”“嘀嗒”的聲音,我從他們的眼神裏讀到了畏懼與彷徨。


    我顫抖著扔掉酒瓶,背起半醉半醒的汪茜轉身往外走,樓下幾個服務員一臉惶恐的看著一手鮮血的我與背上貌若天仙的汪茜。


    嗬嗬,多麽像那些波瀾壯闊的詩篇裏描繪的場景啊,渾身沾滿鮮血的英雄,踉踉蹌蹌的走出那條破敗不堪的老城區,背上背負著的是絕代芳華妒世紅顏,手裏握著的是削鐵如泥嗜血成性,夕陽下緩緩流淌的暖風從一座座建築物的間隙裏的斷斷續續的吹過男子的發梢,刹那間衣袂翩飛,青絲飄逸,一曲淒美哀婉的愛情故事又在這幕夕陽的餘暉裏定格成為永恆。


    可惜我不是那染血的英雄,汪茜也不是那沉睡的美人,我們隻是兩個屌絲而已,在這個冰冷寒意蠢蠢欲動的薄涼之秋裏,我們盡力的倚靠在一起貼緊了身子,妄圖留下個一星半點的暖意,好讓我們能繼續的苟延殘喘下去。


    我攔下一輛過路的士,在司機震驚的眼神裏上車,甩出一張錢,去我的租房吧,我不知道汪茜住在哪裏。


    租房下麵就有藥房,買點解酒藥很方麵,汪茜躺在床上一直半醉半醒,偶爾發出兩聲模糊不清的囈語,偶爾苦著臉小聲啜泣,這個女漢子隻有到喝醉了才會真真正正的像個女孩子,在肖平麵前表現的那麽優雅迷人儀態端莊,卻不過都是逢場作戲。


    汪茜醒來的時候,我正在給她腦門敷熱毛巾,她臉紅紅的又皺皺的,我想在這種時候是很容易打動女孩子的芳心的,於是我溫柔的問她:“怎麽了?”


    她睜大眼睛,環視了一眼整個租房,又看了一眼陽台外微暗的天空,撅了撅嘴。


    “房間好臭,你從來都不洗襪子的麽?”


    我嘴角就抽了,果然還是那個原汁原味的女屌絲。


    她扯開腦門上的熱毛巾,翻身就下床,大喊著餓死了,趕緊開飯,她下樓去買番薯。


    我拉住她,整天吃番薯,惡心死了,對身體也不好,我買好了菜,就等下鍋了,今天給你看看本屌的手藝。


    汪茜不屑的哼了一聲,然後也摸進廚房,笨手笨腳的幫忙。


    人和人的關係就是這麽的莫名其妙,我們誰都沒提下午的事情,明明是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卻讓我們兩個原本形同陌路的人頓時親近了許多,好像一切恩怨瞬間都煙消雲散了,我們像一對相識多年的好友那樣打趣聊天。


    她看上去也不是那麽變態了。


    我料定她下午是想和那群小弟做個了斷的,畢竟她也怕那群小弟打擊報複,卻天真的以為真的能杯酒釋恩仇,幸虧吃飯的地方不是什麽亂七八糟的地方,那群小弟不太敢在那個地方對汪茜下手。


    吃完飯,我搬了張椅子坐在陽台上吹風,汪茜則翹著腿剔著牙玩電腦,時不時的驚唿一聲說我找到你電腦裏的小電影了,麻痹,嚇得我心撲通撲通跳,太丟臉了,不過幾次三番下來都是在詐我,我也就隨她去了,我電腦還是很幹淨的,不出意外的話。


    我就敲著玻璃問她接下來怎麽辦,她興致缺缺說什麽怎麽辦,我說那群壯漢啊,他們今天是被我嚇到了,可是卻不會就這麽放手,七八個大男人被我一個屌絲嚇得不能動彈,說出去實在太丟臉了,混混最怕的就是丟臉,於情於理他們都會來找場子,我可攔不住。


    她依然盯著屏幕聚精會神,說那沒辦法了,她隻能勉為其難犧牲小我給他們娛樂了唄,反正八十一晚虧的不多。


    我知道她在調侃我,看她那漫不經心的樣子我就知道她已經有辦法了,我就很嚴肅,說那好吧,你這麽有奉獻精神,我現在就把你送迴去吧,我再伸出頭讓人家開個瓢就當賠罪了。


    她哈哈大笑,語氣嘚瑟無比。


    “傻逼,你當人家希得開你瓢啊,放心吧,我給我爸打個電話就完事了。”


    給她爸打個電話?我一下子懵逼了,據林語茵描述,他爸隻是個被老婆拋棄的失意中年人而已,有什麽能耐能讓這幫混混住手?


    她喟歎一聲:“我爸在長安街開了家浴城,雖然管不到這裏的混混,但打個招唿還是可以的。”


    我在心裏震顫不已,暗罵自己傻逼,她跟林語茵家是世交,還住在二炮台,家裏果斷也是有錢的,卻沒想到居然在長安街開浴城,長安街我知道的,出了名的混混街,在那開浴城也不是光有錢就能行的,還得有人脈


    我悲痛欲絕欲哭無淚,原本以為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同病相憐的臭屌絲,卻沒想到人家原來是拚著屌絲皮的白富美,還是個牛逼哄哄的黑道公主,騙的我這傻吊一愣一愣的。


    我坐在床邊對著長風暗自流淚,她沒心沒肺的玩著遊戲,一雙纖手在鍵盤上一陣劈裏啪啦,大唿過癮,一條長腿翹到椅子上,伸出手去摳腳,女屌無疑啊,為什麽這樣一個神經病會是白富美呢?毀三觀啊!


    我靜靜思考,她忽的一聲河東獅吼,然後仰天長嘯:“哈哈,終於找到啦,小電影我來了!”


    我輕聲笑:“還裝,裝的很逼真啊。”


    她瞟了我一眼,張口便道:“人妻xxx.avi。”


    我勒個去,還真尼瑪被她找到了,這下子尷尬了,她眯著眸子笑笑,立馬打開,島國女星婉轉鶯啼瞬間響徹整個房間,我猛撲過去,樓道裏傳來我哀嚎的聲音。


    “尼瑪,你把音量關低點看好不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角落裏的天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妄言忘言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妄言忘言並收藏角落裏的天空最新章節